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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段霆均回過神來,撫掌大笑道:“很好,陛下果真是長成了,氣度膽量已然是今非昔比啊!”

  “二位是當真沒有想到,昔日不里政務,花天酒地的小皇帝,也有今日吧?”段雲亭徐徐站起身來,笑得冷靜而沉穩。

  秦仁嵩突逢這變故,有些手足無措,而段霆均終究是老道幾分,他卻是沉住了氣,笑容里並無慌亂之色,仍是慢慢道:“為了今日,陛下蟄伏了三年裝瘋賣傻,騙過我等耳目,此舉當真教本王有幾分佩服。”頓了頓,聲音低沉了幾分,“只是陛下大概忘了,縱然你下了這詔書,也不過一紙空文而已。重演三年前的變故,於本王而言,也並不是難事!”他忽然揚聲道,“禁衛軍聽令!將段雲亭拿下!”

  三年前,他便是暗中控制了禁衛軍,方才能在宮中肆無忌憚,隨意殺戮。這也是他此刻能沉得住氣的主要緣由。

  然而三年之後他這一聲喚出,卻並沒有回應。

  段霆均微微有些怔住,復又揚聲喚了一聲,而大殿裡卻仍只是一派沉默。所有人俱是回頭望向殿門,卻並未見到一個禁衛軍的影子。

  段霆均回頭看向面前的段雲亭,目光這才有些變了。

  而段雲亭一襲華美的龍袍,長身玉立於大殿之上,卻是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同他對視著。只不過他眉梢眼角帶著的笑意,此刻已然變得明顯。

  過去的時日裡,滿朝文物沒有一人覺得他像個皇帝;然而此時此刻,他這笑容里的風華氣度,卻讓人霎然覺得,世上沒有誰能比他更擔得起“君臨天下”這四個字。

  “皇叔,你但凡平日裡對朕少幾分輕視,便不會發現不了,這禁衛軍已早在朕的掌控之中。”段雲亭微微一頓,隨即揚了揚聲,道,“禁衛軍聽令,擒得攝政王並首輔其中一人者,賞金千兩!”

  此言一出,只聽殿外一陣刀槍轟鳴之聲。禁衛軍如流水一般湧入大殿,頃刻便將殿內眾人包圍得水泄不通。沈秋眼見為首之人,正是那日接段雲亭回宮的將軍竇原,起初一怔,隨即會意一笑。

  那日在山谷之中被捉回,只怕也是讓竇原取信於沈霆均,使其放鬆警惕的一計吧,

  殿內亂作一團,大臣們抱頭鼠竄,不知如何是好。

  段雲亭低頭望向段霆均,道:“朕知道皇叔在城外還有千餘人馬,只可惜……”他俯身向前,略略壓低了聲音,笑得肆意,“……遠水救不了近火。”

  若段霆均事先有所防備,尚還能以這幾千人馬做個籌碼,保全自己的性命。然而他太過自大,從不曾把一無是處的段雲亭放在眼中,故這一步棋未先布下,此時他便連退路也無。

  段霆均聞言赫然惱羞成怒,大喝一聲,已然推開身前幾名大臣衝上殿來,出手直取段雲亭。

  沈秋早有準備,將人往身後一拉,自己已然橫劍在胸,攔在前面。

  不料便在片刻之間,沈霆均已然從靴中抽出一把短刀,刀劍相碰,發出極為清脆刺耳的聲響,驚得所有人都循聲望去,然而卻沒有人能近身上前。

  段雲亭在一旁站穩了步子,見狀喝道:“攝政王於靴中暗藏短刀,這居心豈非太過明顯?”按例,任何大臣是不得攜帶武器上朝的,便是佩了劍的侍衛,也只能守在殿外。

  事到如今,段霆均已然什麼也顧不得了。他一心只欲揮開沈秋,將段雲亭斬倒。擒王在手,他便不需有什麼顧慮了。

  沈秋左右抵擋,心知若拼氣力,自己絕不是這段霆均的對手。故她一面護衛著身後的段雲亭,一面於手中小心施以巧勁,化解段霆均的蠻力。

  她一心只想段雲亭趕快跑下殿去遠離危險,如此也好讓她放開些手腳。然而對方偏不走開,反而在她身後“老鷹捉小雞”一般地左右晃悠。

  沈秋急了,怒道:“陛下,還不快下去?!”別的不好說,但她知道段雲亭在武功上的遲鈍程度,決計不是裝出來的。

  段雲亭聞言,似是回過神了幾分。然而正待沈秋鬆了口氣的時候,他卻忽然從她身後跑開,往一側大步奔去。

  眼看著沈霆均立刻棄自己而追他而去,沈秋心裡直罵他沒腦子,人卻也在第一時刻跟著攔了過去。

  沈霆均對她的糾纏頗為不耐,但一時又避不開,便只能匆忙迎戰,下手力道卻越發魯莽,震得沈秋掌劍的虎口都有些微微發麻。

  然而正在思量下一步該當如何的時候,沈霆均的動作卻忽然停住了。

  整個人如同定住了一般,紋絲不動。

  沈秋立刻舉起劍,抵在了他的喉頭。側眼往他身後一看,才算明白了狀況。

  段雲亭手持一把長劍,劍尖閃著凜冽的寒光,直指沈段霆均後頸。見對方不再動彈,他挑起嘴角,慢慢笑道:“皇叔,別以為只有你會藏武器,朕的龍椅後面,刀刀劍劍的可是有一堆呢。”

  沈秋這才明白,他方才忽然跑開,原是拿劍去了。看來這人雖然行事作風不太著調,但卻也比自己想像中的要有心思得多。

  陡然處於劣勢,段霆均的面色這才不加掩飾地難看起來。然而前後被兩把長劍指著,他的境況已可謂是插翅難飛。

  段雲亭對著底下看呆了的禁衛軍們一個示意,後者立刻回過神來,奔涌而上將段霆均綁得跟肉粽子似的,推到了早已被五花大綁好的秦仁嵩身邊。

  段霆均沒有再說一句話,只剩眼底止不住地挫敗和憤然。

  段雲亭垂眼看了他片刻,唇角的弧度慢慢地變得明顯,然而有別於平素的玩世不恭,這笑意里卻是透著幾分如刀的冷冽。

  “將這二人推出去斬了,”終於,他慢慢開口,聲音里滿是屬於帝王的冰冷和鐵血,“不得有片刻耽擱!”

  待到二人被拖了下去,他抬起眼,徐徐掃視過大殿。目光之中那判若兩人的沉穩,教所有大臣都暗暗一驚。

  “他二人是何下場,想必諸位愛卿今日也看清楚了。”段雲亭漸漸收了笑意,沉聲道,“對於諸位愛卿,朕便不再計較前嫌,只是日後……還望各位亦是好自為之。”

  “謝陛下開恩!”群臣聞言,當即齊齊跪下。

  “今日便且到此為止吧,”段雲亭拂袖回身,扶著劍,瀟瀟灑灑地在龍椅上坐下,揚聲道,“退朝!”

  兩個字出口擲地有聲,一語落下,仿佛能激起千重浪。段雲亭靜坐在龍椅上,一言不發地看著群臣倉皇退下。眉目深沉,氣勢凌人,竟是一夜之間,便將過去三年所隱藏的鋒芒,盡數地展露了出來。

  沈秋在一旁看著,一時不禁覺得,自己當初果真是錯怪他了。

  然而直到群臣盡退之後,耳畔突然響起“碰”的一聲。

  沈秋一回頭,只見段雲亭甩了長劍,歪歪斜斜地靠在龍椅一側。他用手直拍著心口,一副驚魂未定且極沒出息的表情。

  “哎哎哎,方才真是好險!刀劍這種東西果真不適合朕……還好方才忍住了沒腿軟,否則可就是大失形象了……哎哎哎,哎哎哎……”

  默默地收起讚美之詞,沈秋心下覺得,這人還是不能太高估了……

  *****

  次日一早,蘇逸回宮,帶來了兩個好消息。

  其一,段霆均駐紮在城外的一千人馬群龍無首,被他‘順路’給收了。

  其二,此行他不負段雲亭所託,帶回了二十三人。

  聽到第一條消息,段雲亭滿意一笑,道:“那麼過段時間,便派你去邊城,將段霆均手裡剩下十萬大軍也‘順便’收一收好了。”換來蘇逸一聲哀嚎。

  而聽到第二條消息後,段雲亭倒當真是面露喜色,當即讓蘇逸鋪紙,沈秋磨墨,親筆糙擬了他掌權以來的第一封詔書。

  幾乎是文不加點地,便將朝中那些靠依附段、秦二人上位,實則全無用處的官員撤了個乾淨,讓二十三人取而代之。

  這些人來自天南海北,有北齊人氏,有西秦人氏,有南蜀人氏,甚至還有北方異族。後來沈秋才知,原來他們皆是段雲亭在偷溜出宮,四處遊歷的路上,通過各種手段籠絡收服的。

  原來他連出宮遊玩,也不是閒著的……

  沈秋越發覺得,此人心深,只怕是無人能懂。縱然自己這般日夜跟在他周圍,對他所了解的,大概也不過冰山一角吧。

  不知為何,每每思及此,心中便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

  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便只在次日,段雲亭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大刀闊斧地撤換了段、秦二人在朝中的殘餘勢力,並將蘇逸帶回來的二十三人盡數任用,各司其職。而原本暗中跟著他的朝臣,也各自加了官,進了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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