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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了,他不見蹤影,本王親自去見便是。”段霆均哼了一聲,撩起披風,大步而去。

  段霆均來到寢宮的時候,段雲亭正爛醉如泥地癱倒在軟榻上,杯壺散亂了一地,滿室刺鼻的酒氣。

  沈秋立在他身後,見段霆均氣勢洶洶地走了進來,便作勢伸手推了推他。

  段雲亭不為所動,口中還喃喃地說著夢話。

  沈秋原以為段霆均會同秦仁嵩一般尷尬地立在原地,誰知他竟大步衝上前去,拎起段雲亭的衣襟便將人提起了幾分。

  沈秋本能地上前阻攔,卻被他怒喝道:“你算什麼東西?滾開!”

  沈秋看了一眼段雲亭,在他的眼光示意下,退到了一旁。

  段雲亭身子隨著段霆均的力道晃了晃,似是酒醒了幾分。他終於坐正了身子,帶著醉意,看著對方懶懶笑道:“原來是皇叔啊……”

  “你倒是還認得本王?”段霆均用力地鬆開手,滿目怒容,“今日本王回京,你竟連面也不露,豈非是有心給本王難堪?!”

  段雲亭重重地摔回軟榻上,仿佛才意識到什麼,伸手揉了揉朦朧的眼,軟綿綿地道:“小侄豈敢給皇叔難堪,實在是一時醉宿……哎,忘了迎皇叔回京。”段霆均面前,他竟連自稱也改了,二人私底下是何等的情形,有此可見一斑。

  段霆均怒道:“你繼位好歹已有三年,本王立你為帝,錦衣玉食供著你,難道便是為了看你三天兩頭不上朝,沒事便往宮外跑?縱是傀儡也該有個傀儡的樣子,如此不成氣候,本王要你何用?”

  “皇叔,小侄若太過成器,豈非要教你頭疼了?”段雲亭伸手理了理散開的衣襟,半睜著眼,看著他懶懶笑道,“小侄自以為除卻平日貪玩了些,其餘事上還是頗為聽話的,如此……豈非正合皇叔之意?若是換了旁人,難保不會為皇叔添些麻煩吧?”

  “你還算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段霆均平復了幾分怒氣,冷笑一聲,幽幽道,“只是你若當真明白,便該知道,這世上能替代你的人太多,你若再這般不識好歹,末了便莫要怪本王不留你!”

  這話說得分外深重,變臉沈秋也忍不住微微變色,而段雲亭卻只是面不改色地徐徐笑道:“皇叔大可放心,朕每日有得吃喝有得玩樂,便分外滿足了。自然不會不識抬舉,將這天上這掉下來的餡餅拱手送人。”

  “但願你記得今日這番話!”段霆均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室內安靜下來,段雲亭仰面歪斜地靠在軟榻上,沒有動。只是保持著原本的姿勢,伸出手臂遮住了眼。

  沈秋走上前去,想說什麼,他卻仿佛已經預知一般,輕輕道:“朕沒事。”

  沈秋默然地看著他。今日所見,讓她對段雲亭那夜所言,才當真有了幾分感同身受。若非親眼所見,又有誰能想到,這荒唐無理,不務正業的東齊皇帝,私底下過著的竟是這樣的一種日子?

  “蘇逸已然離宮,”半晌之後,段雲亭終於又開了口,聲音里全無一絲醉意,“明日朝上,一切自見分曉。”

  *****

  當夜,沈秋照例幫著段雲亭批閱奏摺。

  此刻她也明白,面對著這些奏摺,為何段雲亭能如此隨意地讓旁人代勞,只批一個“准”字了事。

  因為到他手中的奏摺,實則已是拍板定下的決議。無論他准或不准,結果都並無差池。

  段雲亭那晚格外安靜,只是背身立在窗邊,看著窗外無邊的夜色,一言不發

  沈秋批閱奏摺之餘,抬眼看向他,只見他一身明黃的錦袍,長身玉立,整個人在室內的燈火通明之中,竟同時給人以雍容和冷寂這兩種矛盾著的感覺。

  而他心內所想,自己幾乎可以感同身受。

  沈秋靜靜地看著他,不覺出了神。直到門外忽然響起一個聲音:“小姐,不可如此冒然進去,且待在下稟報一聲,再……”

  然而門已經被從外推開。一個粉衣女子出現在門邊,往室內掃視一圈,目光落在段雲亭處,面上明顯露出笑顏。

  “楚楚,你怎麼來了?”段雲亭聞聲回過身來,有些驚詫。

  那喚作楚楚的女子幾步走到段雲亭面前,笑道:“我此番隨父親一同回來,也……抽空來看看陛下。”頓了頓,垂下眼去,面上分明是微微地泛起了紅,“一別數載,不知陛下一向可好?”

  “是啊,想來已有數載未見了。”段雲亭垂眼看著她,目光里一霎間顯現出少見的柔和,“楚楚此番……是背著你父親來的吧?”

  楚楚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沈秋發覺自己有些多餘,便遲疑著站起身來,道:“陛下,臣……”

  “對了,朕險些忘了,”然而人還未走出幾步,便見段雲亭似是猛然想起什麼,道,“你快去替朕催催鶯鶯和嬌紅,傳了那麼久,怎麼還不過來?春宵一刻值千金,再這麼等,朕的頭髮都快白了!”

  作者有話要說:繼續扯一點陳年舊事出來,以及……陛下你的手往哪兒放啊?→_→

  2012.4.22,捉蟲。

  ☆、第六章

  【第六章】

  他這一開口,又恢復了往日玩世不恭的調調。方才眼中那一縷難得的溫存,也已然不見痕跡。

  沈秋微微一怔,隨即也會過意來,便應聲道:“臣這便去。”

  段雲亭頷首,重新望向楚楚,若無其事笑道:“朕貴為一國之君,在宮中錦衣玉食,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比起當年自然是好上太多,又何勞楚楚掛心?卻不知楚楚今日特意前來,可是有什麼要事?”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陛下果然是不同了。”那楚楚起初亦是怔了怔,隨即忽然自嘲地笑了一聲,只留下一句“告辭”,便霍然轉身,竟是趕在沈秋前,便出了門。

  沈秋立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回頭看段雲亭。段雲亭沖她擺擺手,輕嘆一聲道:“不必去了,回來吧。”

  那女子離開之後,沈秋只覺室內的靜默讓她頗為不自在。縱然段雲亭似是無心與那女子有過多的牽扯,但方才他眼中不易覺察的情意,卻不是假的。

  縱然不知緣由,沈秋心中卻能如此肯定。沉默片刻之後,她終於按捺不住,有些刻意地調侃道:“那女子清婉可人,對陛下又是一往情深,陛下方才那般將人氣走,莫非心中已有所屬?”

  出乎意料的是,段雲亭並未接她的調侃,聞言只是慢慢道:“朕此刻若待她好,便是害了她。”

  他聲音里異乎尋常的低沉讓沈秋再度抬起眼,卻見對方已然恢復成背身而立的姿勢,教人看不見面上神情。

  正不解他話中之意,卻又聽段雲亭慢慢道:“……她是段霆均的養女。”

  *****

  次日上朝,段雲亭難得早早地便到了殿內。

  親王回京,照例要於朝中匯報當地事宜。故一開始,沈霆均便走上前去,只道有本要奏。

  然而段雲亭卻先行站起身來,看著他笑道:“在皇叔開口之前,可否容朕先宣讀一封詔書?”

  今日,他一身明黃的紫金龍袍,高坐於龍椅之上。神情之中雖仍是帶著笑,但那笑意和往日卻已大有不同。

  段霆均隱約聽出,他這言語看似畢恭畢敬,實則其中已然帶著幾分挑釁。縱然心下微惱,然而在這台面之上,段雲亭畢竟是君,他畢竟是臣。略一遲疑,他退身回列中,沉聲道:“自然是……陛下先請。”

  段雲亭回身從龍椅邊拿起一封親筆詔書,對著殿門一個示意,沈秋便在眾目睽睽之下走了出來。

  一路走到段雲亭面前,她拱手一禮,從對方手裡接過詔書。

  段雲亭撩起衣擺,慢慢地坐回龍椅。抬眼看著立在一側的她,面上帶著幾分含而不露的笑意。

  沈秋略略環視了底下群臣,隨即展開詔書,一字一句念道:“攝政王段霆均並首輔秦仁嵩,相互勾結,於建業二十七年政變竄上,誅太后,弒先帝長子段雲樓,次子段雲台,三子段雲閣,此為不忠;朕繼位之後,二人大權獨攬,黨羽遍植,凡不與為伍者則屠戮殆盡,所留唯肯狼狽為jian者,此為不義;以朕之名橫徵暴斂,中飽私囊,陷百姓於水火,此為不仁;妄自擅權,置王法於無物,視朕若無睹,此為不臣。如此不忠不義,不仁不臣者,禍亂朝綱,為害社稷,罪無可赦,即處斬立決!即朕今日親擬此詔,以示天下!”

  及至最後一個字音落下,殿內已是一片鴉雀無聲,甚至無人動一下。便連段霆均和秦仁嵩二人,面上都有些怔愣,顯然是頗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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