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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這船上的,大部分還是無憂無慮的學生。PP和藥藥藥都是高中,流夕七月剛好高中畢業,她的幾個朋友都是幫派里的生活玩家,幾個人都喜歡做手工,燒烤時候喝的果汁,都是她們幾個在廚房忙活出來的。清一色的眼鏡,剪著櫻桃小丸子頭髮的那個女生尤其害羞,能做很好的水果拼盤,但是一說話就臉紅。卡王剪短了頭髮,卻顯出俊秀的輪廓來,短短半年,他卻成長許多,反而成了那些男孩子裡最穩重的一個,PP和小藥正在和青檸果他們打打鬧鬧,只有他跟著程曦去搬鋪蓋來——他們要睡在甲板上聊天。

  算起來的話,秦陸如果在上學,也應該是大學生。

  他一向不大合群,大家都睡甲板,他也呆在甲板上,穿著黑T恤,瘦了很多,靠在欄杆旁邊,看海上生明月,月朗星稀,水面被月光照得波光粼粼,船一直開到海上。

  夜漸漸深了,原本吵個不停的甲板上也漸漸安靜下來,女孩子都睡著了,只有藥藥藥還在和青檸果聊比賽的事,PP睡著了,踢翻了被子,三個女孩子睡成一排,側著臉,像安靜睡在窩裡的小鳥。有人去上廁所,踢到了不知道誰放在甲板上的易拉罐,罐子一路響,在寂靜夜晚傳出很遠。

  林郁躺了一會,還是睡不著,海風吹過來,聽得見浪花拍打船舷的聲音,他乾脆爬起來,站在欄杆旁邊看月光。

  雖然是夏天,夜風還是涼的,帶著海腥味,天穹如蓋,大概明天是大晴天,滿天星星都出來了,看得見玉帶似的銀河,林郁這種理科生,看星星的時候,總會想到自身的渺小。

  還好,很快有溫暖的毯子披上來,程曦的懷抱總是給人可以放心依靠的感覺,從背後環抱住他,輕聲笑了起來。

  “還沒睡?”

  林郁耳朵發熱,默默點了點頭。

  “你工作做完了?”

  “嗯……”程曦漫不經心答應了一聲,仍然只是把頭擱在林郁肩膀上,側過臉有一下沒一下地親吻他臉頰。

  氣氛旖旎得很,就算是林郁,也覺察到了些許不對勁。

  “你……”林郁張了張嘴,只說了一個字,就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了。

  倒是程曦自己從他臉頰的滾燙上意識到了什麼。

  “我去洗個澡……”他淡定地摸了摸林郁的頭,不著痕跡地退開了,還不忘囑咐林郁:“回房間睡,別像他們一樣睡在甲板上,小心感冒。”

  林郁默默地點了點頭。

  -

  等林郁披著毯子走回房間的時候,程曦已經睡著了。

  溫和的燈光里,他側身睡在左側,是給林郁留出了身邊的位置,彼時已經是凌晨三點,天邊透出熹微晨光,海平面上有淡淡朝霞,光從舷窗里透進來。即使是安靜地睡著了,他身上還是天生帶著侵略的意味,和溫和這種詞絲毫沾不上邊。

  林郁默默地爬到床上,蜷到他懷裡,閉上了眼睛。

  海浪拍打船舷,聽得見海鳥的叫聲,世界都安靜。

  他知道自己並不聰明,很多時候沒法聽懂別人的意思,也沒辦法在恰當的時候做出恰當的事。但是沒關係,只要這個人是程曦,他願意一點點放棄原則,就算是完全陌生的東西,也可以去嘗試,去學習。

  只要是呆在這個人身邊,什麼都沒關係。就算是在讓他有點恐懼的海上,也可以安心地睡著,那些海怪的傳說,海上風暴發生的概率,都可以被忘到腦後。

  只要和程曦在一起,就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

  感覺懷裡人的呼吸漸漸平穩,程曦睜開了眼睛。

  他很清醒。

  他並非宜室宜家的人,骨子裡帶著侵略性,商場廝殺,心狠手辣,認識他的人都詫異於他現在的修身養性。

  他如今這樣和善寬容的樣子,並不是什麼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而是因為他清楚,這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需要的,是安穩和善的環境,就像脆弱的花,不能有暴風雨,不能有顛沛流離,安心護好,一點點栽培,總有一天會等到花開。

  有很多事,林郁不懂,就像他不懂住的別墅區為什麼門口的保安會那麼森嚴,就像他不懂程曦每次一觸即離的吻後面,那些幽深的眼神後面,隱忍的是什麼。

  沒關係的,他可以等。

  再青澀的果實,只要等下去,總有成熟的一天。

  越長的等待,結果越是甜美。

  到了那天,他仍然會是現在這副優雅慵懶的樣子,衣冠楚楚,備好刀叉,帶著微笑,把某份屬於自己的美餐,一口口,吃掉。

  在那之前,還是不要嚇到他好了。

  朝陽在海平線上一點點上升,海面上波光粼粼,璀璨如金,陽光之下,山河萬里,歲月如畫,海浪拍打沙灘,飛魚在波浪間跳躍,玫瑰悄然盛開,露水從葉尖滾落。歲月正好,年華正好。

  他們還有很長,很長的一輩子。

  第113章 秦夫人

  對於秦夫人,林郁一直處於半知半解的狀態。

  他對人情世故不太懂,儘管程曦跟他解釋過自己家裡的事,但是他對秦夫人的理解,也大概只是“一個對程曦不好的媽媽”而已。

  到美國已經半年,研究生要自己做課程計劃,林郁就算在國內也不是每天投入全部時間在學習上的那類人,在這裡時間更寬裕許多,研究生最重要的是要在權威雜誌上發表論文,他住在學校新建的New Ashdown宿舍,像在S大一樣,堆滿文獻,專心做論文。倒是程曦有點忙,畢竟初來乍到,又是另外一個金融體系,光是了解業內現狀就費去不少時間。何況華爾街成名幾十年,蛋糕已經被分得差不多,短短一條街上,到處都是如雷貫耳的壟斷集團。美國這樣的社交社會,他頂著黑髮黑眼,進社交圈都比別人難一些。

  好在他畢竟是程曦。

  事情一件件理好,晚宴,重要的會面,投資,林郁的入學典禮……他在兩個城市都置辦了房產,做空中飛人,難得給自己放個假,飛到劍橋市來找林郁,帶著野餐籃去查爾斯河劃帆船,躺在林郁腿上跟他聊最近發生的事。

  偶爾他實在脫身不了,林郁也會去找他,他在曼哈頓買了房子,屋頂有露天游泳池,每張桌子上都擺放著鮮花,林郁不會游泳,坐在池邊玩水,等他忙完。

  好在他一般很快就會來找林郁,他身型似乎還在拔高,因為有健身的習慣,肩寬腰窄,穿西裝很好看,一邊解著襯衫扣子一邊走過來的時候,林郁總會有瞬間的失神。

  還好,他還是那個程曦,會在閒暇的下午教林郁游泳,會在匆匆告別的之後朝他溫柔地微笑,揉揉他的頭髮,也會在深夜上床時候小心翼翼,用不會吵醒林郁的力度輕吻他臉頰。

  紐約快要下雪的時候,程曦接到一封信。

  那時候林郁正坐在壁爐前面看書,地毯被火光照得溫熱,碟子裡擺著中式的點心。

  林郁聽見程曦叫自己的名字,茫然地抬起頭。

  程曦的眼睛裡似乎藏了什麼東西,但轉瞬即逝。

  他說:“小魚,你願不願意和我去見一個人?”

  “什麼人?”

  “秦夫人。”

  -

  到香港的時候,正好是凌晨。

  這是一座不下雪的城市。

  程曦上次來這座城市的時候,還是被秦夫人關起來的時候了。

  但這次見面卻不是在秦家老宅,而是在秦夫人名下的一處別墅里。

  印象中,秦夫人不是喜歡養花的人,這棟房子卻有著規模頗大的玻璃溫房,裡面長滿了不知道是雛jú還是什麼的糙花,是淺粉淺白色,與外面肅殺的氣氛儼然是兩個天地。

  秦夫人坐在落地窗前,看著玻璃溫房,房間裡明明很暖和,她的腿上卻蓋著毯子。

  程曦一進房間,她就感覺到了。

  “來了?”

  她說著,轉過頭,卻沒看見意料之中的那個人。而站在門口的青年,比半年前愈加挺拔,似乎早已在異國他鄉紮根,假以時日,必將長成枝繁葉茂的大樹。

  “小魚在睡覺。”程曦簡短解釋:“轉時差。”

  “哦。”短短半年時間,她卻憔悴許多,大概是不再獨攬大權的緣故,原本總是高高盤著的頭髮也放了下來,身上披著柔軟披肩,如果不是依舊出眾的美貌和眉眼之間那份殺伐決斷的英氣,大概會被錯認成另外一個人。

  “就等晚飯時候再見吧。”她仍然是習慣自己做決定:“你飛了那麼久,應該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這樣乾脆利落的作風,讓人連關心地問一句都不能。

  -

  林郁站在門口,有點緊張。

  “其實我算過,我從小到大遇到的人中,能接受我性格的大概在千分之三,”他絞緊了手上的袋子,跟程曦解釋:“我覺得我們還是應該相信數據的……”

  “沒關係的。”程曦帶著笑拍了拍他肩膀:“結果並不重要。”

  門打開了。

  “夫人請兩位進去。”出來的是老林。

  林郁侷促地看了一眼程曦,後者牽住他的手,走進了房間。

  秦夫人仍然是上午時的姿勢,聽見聲音,轉過身來。

  她調查過林郁,家世清白,出類拔萃,只是性格孤僻,好在並沒有太大的攻擊性。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她一直沒有看過林郁的照片,今天,還是第一次見。

  “你就是林郁吧?”她對著林郁微微點頭。

  林郁緊張得有點結巴。

  “是……是我。”他看了一眼程曦,事先背的介紹詞忘得差不多了,茫然地把手上的禮品袋往前遞:“這是……禮物。”

  秦夫人勾了勾唇角,推動輪椅,朝林郁靠近。

  程曦驚訝地皺起了眉頭。

  他早上和秦夫人那一面見得匆忙,並不知道她其實是坐在輪椅上,以她的性格,不到身體壞得不行,是絕不會願意坐輪椅的,港媒向來無孔不入,竟然漏過這麼大的新聞。

  林郁按捺住了想往後退的衝動。

  還好,眼前的中年婦人,雖然長著帶侵略性的美貌五官,和嚴肅冷漠的神情,但她嘴角勾起來的時候,其實和程曦是一模一樣的。

  -

  林郁在這裡住了三天。

  林郁沒有再見過秦夫人,倒是程曦,在三天後的晚上,被叫了過去。

  當時天已經黑透,坐落在半山的別墅里燈光昏暗,花房裡卻燈光通明,隔了落地玻璃窗,仍然可以看見那裡面茂盛的糙本植物,花開得正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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