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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希真道:“且說眼下,政事堂是需要遊說的,聖人那裡,自然也不能丟松。切記,不要哀求,你是去拿自己該得的,不是去乞討的。”

  顏神佑道:“這是自然。”

  “我們各人的家裡,也是要努力的。”

  這麼一算,在坐的這些人,沒一個不是壕。各種二代、三代雲集,說是勢傾邦國也不為過——前提是,能遊說得了家中人支持。

  頭一條,就是要讓顏家內部人同意。

  李三娘道:“我看,我家阿翁是不會反對的。”她說的是公公顏淵之。

  顏希真道:“不但不能反對,還要支持才行。我尋思著,這裡遊說著,我與阿丁敘職完了還是儘早回去謀劃民間輿論。”

  顏靜嫻道:“霍家那裡,交給我吧。”

  李三娘道:“你家郎君,心意堅定,不好動搖的。”

  顏靜嫻道:“他的想法,我心裡有數的。倒是前頭在太學門死吊死的那個事兒,有結果了沒有?只流了一個王玥?章垣與吳洪呢?”

  豐小娘子道:“他們兩個,查無實據,章垣又是官身,吳洪還是太學生。你們知道的,這兩樣人,最難弄。”

  顏希真道:“你御史台里有章垣這等貨色,不嫌鬧心麼?趁這個機會,將他踢走了帳。”【1】

  “有什麼罪名呢?”

  顏希真道:“教唆。那個吳洪,我估摸著,章垣當初是想指使他上書攻擊我們的。他多半是中途害怕,退縮了,巧了李璐頂了上來。你看他們如今上書的內容,與先前何其相似?這等人,最是會趨利避害了,出賣師友,再簡單不過。信不信你現在去將他抓來審上一審,不用動板子,他就能將章垣咬出來。”

  “他如今躲在了章垣家裡……要搜章垣的家,還有得麻煩了。章垣是御史呀!”

  李三娘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不管用什麼辦法。或誘、或騙,總要誆開章家的大門!”

  馮三娘道:“這個好辦的,吳洪總是有親友的,投一封書信,詐稱是他家親戚來奔。擔心他,要看他。章垣麼,只要吳洪鬆了口,那還不好辦?只不過,就憑這些事情,也不能讓他們傷筋動骨,頂多就是罷職,流放還不一定呢。”

  顏神佑道:“你們想做什麼?打斷他們的狗腿還是戳瞎他們的狗眼?章垣此人,好投機取巧,好名利。揭了他的畫皮,他會比死了更難受的!”

  顏希真道:“活受罪?有意思。怎麼做?”

  “君子群而不黨,小人黨而不群。他們既然志同道合,我怎麼忍心將他們拆散?”

  丁琳撫掌道:“大妙!”

  君子最恨結黨!雖然顏神佑這一幫子女人看起來才像是真結黨,但是章垣這樣的,說他是結黨,也沒人不相信不是?

  說話間,馮三娘肚裡已經轉了八百個主意了,此時便說了出來,請大家補充。照馮三娘的意思:“必要將王玥與章垣、吳江捆在一起,讓他們共同成了軍士們的仇家。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軍中會更支持殿下的。現在,殿下要做的,是繼續為枉死的軍士張目。”

  顏神佑道:“安撫之事,我已經請下旨來了,我會再去講武堂的。輿部也要出一分力,在各部都設輿部之分部,不特搜集種種訊息,輿部之輿,也要重輿情嘛。像這回這件事兒,要是有個專門幹這個的,怎麼會被個酸丁給逼死了呢?各部都選伶俐忠心的軍士,入講武堂,給他們上課,教他們怎麼應付。”

  這也是她搞的新軍計劃的一部分,部隊要有自己的文宣。要提高軍人的社會地位,不止是給他們官做,還要提高他們的素質和社會評價。要這裡面,文宣是必不可少的環節。

  馮三娘擔心地道:“這事兒,上頭能答應麼?”

  顏神佑道:“此事不過政事堂,讓樞府去辦呀。”

  馮三娘道:“我又昏了頭,忘了政事堂不合管這件事兒的。”

  據說,數日之後,樞府使人往陸鎮平軍中再擇優秀軍士,入講武堂,不算科舉,美其名曰:進修。

  據使者透露,就是教他們搞朝廷罵戰的。

  陸鎮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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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計議已定,顏希真就表示她要去跑大房那一枝公關去。顏靜嫻去霍家、李三娘回四房、丁琳回娘家、豐小娘子去李家……詞也是反覆說的:是功勞不夠還是什麼不夠?

  顏希真還留了個心眼兒,讓兩個妹妹留上一留,去興慶宮,跟楚氏討主意。

  當下散會,三姐妹逕往興慶宮而去。

  興慶宮裡,楚氏已經知道消息了,見她們三個一來,四個人一打照面兒。都是聰明人,也不用再浪費時間打機鋒了。楚氏對楚英道:“天冷了,要換香了,你去看她們合香去,回來我要試的。”

  楚英知道她們有話要說,悄悄退了出去。楚氏的目光從三個孫女的臉上依次掃過,最後與顏神佑對上了眼:“想好了?”

  顏神佑道:“想好了。”

  楚氏道:“那就去做吧。記著一句話——過猶不及。”

  顏神佑道:“我就只要做到這一步,下面的事情,夠我忙的了。”

  楚氏道:“你不想,難道別人不想?等到有人想推你更上一層樓的時候,你能繃得住?”

  顏神佑道:“我已經選了自己的路了。況且,我不想的事情,誰也別想逼我去做!所有不得已,不過都是藉口,我才不是那種想要好處又想要好名聲、自己不敢出頭、戳著別人上前的懦夫。”

  “你能做到?”

  “耐得住寂寞,壓得下欲-望。就行。”

  楚氏道:“行,太尉府那裡,有我。”

  乾脆利落,就將關鍵給談完了。完了之後,楚氏又重新給三個孫女兒分配好了任務,比如說,唐儀那裡,讓顏希真去幫忙談,再比如說,葉琛那裡,要顏神佑自己去談。還有盧慎與杜黎,這兩個人甚至比現在的丞相還要重要“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不謀百年者,不足以謀當下。”

  姐妹三人俱垂首應是。

  楚氏道:“既然事情是你要做的,你娘那裡,自己說去。六郎麼——得要他自己悟,遊說得太多,反而不妥。他雖然平日不顯,卻也日漸長成,太迫切了,會勢得其反的。見一面,也便罷了。”

  於是分頭行事。楚氏自召了楚豐來吹風,顏希真與顏靜嫻出宮遊說,顏神佑去見姜氏。

  姜氏那裡,姜戎才走,聽了姜戎的話,她整個人都不好了。這是亘古未有之事!弄不好是要反彈的,顏神佑先前得到的,搞不好都要失去。姜氏一見顏神佑來,也顧不得生氣,劈頭便問:“你這是要做什麼?”

  顏神佑在她面前,倒不好說什麼“我該得的”之類,只旁敲側擊,道是:“阿娘知道我的,我的心不在這些事上頭。我兵也交了、鹽也交了,什麼都交了,事兒卻來了!他們以為我是要謀權,哪裡知道我這是要保命呀!”

  姜氏畢竟關心兒女,顏神佑說的也算是實情,卻又對封王的事情接受困難,問道:“難道就沒有旁的法子了麼?你此議一出,再沒有回頭路了!”

  顏神佑道:“我原本以為有的,所以我退、又退、再退,到現在才明白,自從那個除夕,我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你還要往前走麼?”

  “阿娘知道我要走什麼路的。”

  姜氏許久不曾哭過了,卻被眼前情勢煎熬得淚如雨下:“這都是造的什麼孽呀?!來人,叫六郎過來。”她得給這兩姐弟開解開解。

  六郎正在被葉琛苦口婆心地勸。

  葉琛這一天負責崇道堂的授課工作,崇道堂比較坑爹,太子並不是全天候在讀書,但是卻有許多王侯公子來讀書,有些人本身自己就是王侯。丞相們不得不每天輪流過來上個課。

  葉琛知道消息比別人慢了半拍,他已經能夠猜到會發生什麼事情了,他最擔心的,就是六郎會有什麼想法。課也顧不上上了,讓大家自習,自己去尋六郎。

  六郎鬱悶得要死,他覺得這件事兒挺不可思議的,以及,他姐真是他爹親生的!要說呢,皇女封王,他覺得有點彆扭,如果這個人是他姐,好像……也沒什麼違和的地方。可是,他不能痛快地說,我就支持了。不然,他會成為被集火的對象——你是正統的象徵啊,你怎麼也跟著奇葩們一起不顧禮法了呢?

  顏肅之先給他上了一堂“關於第一家庭團結的重要性”的政治課了,六郎也不忍心讓顏肅之這麼擔心,悄聲答道:“阿姐從未負我,亦不曾有損於國。”顏肅之才放下了一點心,告訴他:“我再想想。”

  六郎心說,您老就甭想了,她病情比您嚴重得多,您玩不過她。

  回東宮的路上,又被左右隨侍給欲言又止地“諫”了一回。中心思想無非:公主再往上爬,她就沒法兒收場了,您要心疼您姐姐,還是讓她別這麼高調,好不好?

  六郎心說,又來了!又是老一套,愛她就要壓著她。

  走到半路上,又遇到了葉琛。

  六郎臉都硬了。

  葉琛見到他,並不曾就封王之事表態——他還沒大緩過來,但是卻明白,這個時候,緩不緩過來不要緊,一定不能讓六郎有了預設的態度。見到六郎,就請他先回東宮,師生倆聊個天兒。

  葉琛先拿上書的章垣、吳洪作伐子:“這等人,就像是鄉下的神棍,逢人就說‘我看你印堂發黑,不日有血光之災,需得破財消災才行,給我若干金,我與你化解了’。你要信了呢,他就大賺一筆,你花卻許多冤枉錢。你要不信呢,他有什麼損失?轉頭再找下一個人了。”

  六郎苦笑道:“我沒信他們。”被冤枉的感覺,不大好。

  葉琛道:“只要殿下沒先信了他們,再慢慢想,贊成與不贊成,至少都是自己的主意啦。”

  六郎愕然。

  葉琛道:“休說是殿下,臣也六神無主呢。臣既為丞相,該當調和陰陽,只求大家先別冒火,就心滿意足啦。”

  六郎咧出一個放鬆的笑來:“可不是,”復問道,“以丞相之見,阿姐這是真的一時意氣用事麼?”

  葉琛道:“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六郎大驚:“我萬不敢做此不義之事。”

  “殿下不想,不代表別人不想。就像章垣。武人們也害怕呀,一句不能馬上治天下,就將人扔到一邊,可怕不可怕?”

  “丞相是文官。”

  “國家不能只有文官,為國家計,就不能只看著自己那一點,”說著說著,葉琛覺出味兒來了,“好像有哪裡不對?”

  “其實,阿爹一直在擔心,怕阿姐不得善終。我原以為是疑我,如今看來,帝王也怕臣子。”

  葉琛道:“公主也不是愚人,將來之事,還未可知。局勢斷不是二三小人能左右的。”

  “丞相就這般篤定?”

  葉琛道:“習慣了。”

  是以當六郎到了昭陽殿,看到姜氏眼睛紅通通的,顏神佑一臉無奈的時候,就愕然了:“這又是怎麼了?”#累感不愛#

  姜氏眼巴巴地看著兒子,顏神佑對六郎一擠眼。六郎道:“阿姐,我才聽葉師講了個神棍騙人錢財故事。”

  顏神佑道:“能被騙的原就有些傻氣。”

  姜氏皺起兩條描得長長的眉來:“你們在說什麼呢?”

  顏神佑道:“不是什麼大事兒。剛好,六郎來了,好好陪阿娘,我還得去講武堂。王玥做的好事!對了,我準備上表,講武堂那裡再開一班,各地軍中校尉都過來輪流讀點書,不要動不動就抹脖子。”

  六郎心有戚戚焉:“正該如此。先是將校,接下來,什長伍長里優異者,也要輪流讀點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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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神佑當天就寫了個奏本,第二天給遞了上去。

  第二天的朝會,特別熱鬧。

  顏神佑這一本,反倒是最不起眼的了。顏淵之一附議,這事兒也就算批了下來了。惹眼的是另外的幾本。

  其一,主簿袁瑩上本,以公主於國有功,卻屢遭非議誹謗,請封其為王,以示聖下維護功臣的心意。

  其二,御史台那裡,表示章垣家失竊,京兆府派人捉賊的時候,在章家發現了王玥案的嫌疑犯吳洪。據吳洪招供,一切事情都是章垣指使,為的是求個好名聲。於是御史台不得不將章垣也給拘押了,這三個人,還有時常與章垣等聚會的一些士人,很有結黨的嫌疑。

  其三,以前丞相米摯為首,又有蔣巒、陳怡等人聯名,道是聽說要給公主封王,希望皇帝想想清楚,不要做出這等有違禮法的事情。米摯火氣頗大,但是經過陳怡與蔣巒的力氣,奏本的語氣還是比較和緩的。至少,肯定了顏神佑是有功勞的,希望她不要逞一時之氣,前功盡棄。

  顏肅之聽了,並不覺得意外,先處理最容易的,命御史台與大理寺、刑部,三司會審,將章垣結黨案先去審了。然而,無論御史台還是大理寺,抑或是刑部,都沒有心情理會這等“小事”,大家的眼睛,都盯著“公主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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