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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牆上士兵又發現義赤人還在增援,黑壓壓的人源源不斷朝孤島似的營地填。

  元棠躲著箭雨和碎石,滿身泥水進入營牆上的塔樓,樓身數日前被義赤人投的石塊壓塌了一半,水柱從洞開的半邊屋頂傾瀉直下,因營地被淹,參軍帳不得不移到此處。

  袁德說:“這些義赤人到底是哪來的,殺個沒完!”他也滿身泥和血水,身上甲衣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不一會兒,柳長史也躲進來,據柳長史帶人入西營又過了七日,這七日他們過得極其艱辛,吃不飽也睡不了,義赤人不知何時就會攻來,沒人敢睡。

  “不行了,”元棠說:“再這樣下去,咱們所有人都要困死在營地。”

  柳長史說:“參軍想棄營而逃!”

  元棠不耐:“不是我要逃,而是西營撐不下去。”

  柳長史面色發白,氣息虛浮:“將軍命我等堅守。”

  元棠說:“守無可守,再守下去有什麼意義,大家都沒吃的,就算義赤人不攻進來,也得活活餓死。”

  “袁參軍為何有如此喪氣之言!”柳長史道。

  元棠又餓又冷,脾氣有些壓不住,說:“派出去求糧的人沒有一點音訊,咱們和城裡聯繫不上,西營本為白虞城防禦助陣據點,如今打不退義赤兵,又無法出營,守在營中有何用?”

  元棠只因心急口快這麼一說,並未在意自己說了什麼,袁德聽到這話卻眉頭一跳,一旁黑虎微微睜眼,與袁德的眼神正好相交。

  “存糧期限將至,將軍會派人給營中送糧,”柳長史說:“上次軍府未接到參軍求援,不也派我來支援。將軍讓參軍堅守定有用意,袁參軍不要自作主張壞了將軍退敵之計。”

  元棠說:“上次城中也未接到我求援?”上回運糧的期限未到,元棠以為蘇將軍接到他的求援才派柳長史送糧食,如果不是,那就有些奇怪了。

  難道蘇將軍真的有什麼別的布置?

  袁德卻道:“阿郎,你覺不覺得圍在外面的義赤人太多了。”

  義赤人已經拔除東營,當然也想除掉西高崗的據點,因此下力猛攻,元棠一直這麼認為,此刻細想,西高崗營地已遭到圍困,無法與城中形成呼應之勢,基本等於一步廢棋,義赤大軍人數再多,何必將精力放到已經無法發揮用處的西營,就算想徹底拔除這枚棋子,也用不著這樣源源不斷強攻。

  而且這次義赤人圍攻白虞來得也太快太猛,似乎想儘快拿下白虞,不惜一切代價。

  一旦有疑,元棠就覺得處處都有些奇怪,原因在哪卻想不明白。

  袁德這麼一問,柳長史也露出疑惑。

  元棠問:“長史出城前,將軍除了命令我等堅守,可還說了什麼?”

  “沒有,”柳長史說:“我出城時東營剛被義赤人占領,城東告急,將軍只交代這一句便上東城門指揮作戰。”

  眾人不解,士兵忽然來報說:“稟報參軍,城中……城中……”

  “怎麼回事?”元棠頂著大雨出去,樓中眾人也跟隨,士兵指著遠處白虞城東的角樓,說:“城上的旗換了。”

  雨水遮擋視線,元棠順著士兵的方向望,角樓上的軍旗似乎真的變了。

  義赤人排列在幾乎被填平的壕溝前,雨幕中,看不見列隊的盡頭。

  牆下義赤士兵朝營壘喊話:“夏人聽著,白虞城已被我們拿下,大汗限你們今日天黑前開門投降,若你們歸順,大汗不但會放你們一條生路,還會將義赤的好酒好肉與你們分食,若是抵抗,待我們攻入營地,所有夏人一個不留”

  “夏軍參將聽著,我們大汗已經拿下白虞城,莫要再負隅頑抗,你若投降,大汗封你為將軍,仍讓你留守白虞。”

  此言一出,營牆上的士兵躁動起來,柳長史看到城門易幟痛心得當即在城牆上大哭,袁德和黑虎眼疾手快,忙將柳長史拖入破樓中。

  義赤人揚言天黑前攻營,便不再派人登牆,只派人在門外喊話,營中軍心震動,士兵們連日奮戰,困頓飢餓,如今得知白虞城失守,頓時軍心渙散,有些人想私自開門投降,袁德帶親兵攔住,將人斬於門下,並親自把守門前,如此也只能以重威暫時穩住而已,齊州士兵們戰意委頓,又不滿袁德和元棠親兵對要投降的人下殺手,已對元棠生怨。

  柳長史聽說城破,精氣神去了一半,扶襟悵嘆,悲從胸中來:“袁參軍,我等出去,再與義赤賊虜殺一遭。”

  元棠忙攔住他,說:“不要衝動。”

  柳長史氣急道:“難道你要投降?”

  在壘牆上一驚一嚇,元棠胸中燥火倒滅了,此時反而冷靜下來,他拉住柳長史說:“長史要怎麼殺,營中軍心已亂,現在開門,人都跑散了,還有誰同你殺敵。”

  柳長史道:“便是只剩我一人,也要與他們戰到最後。”他拂開元棠的手,在地上撿了一把長刀。

  想不到柳言平還是個有骨氣的,但元棠不得不潑他冷水:“你一人還沒走出去就被射死了。”

  柳長史道:“即是死也是為國而死,柳言平無懼,請袁參軍讓開。”柳言平略顯文弱,又幾天沒吃飽,情緒激動,拿刀的手發顫,元棠舉著未出鞘的佩刀輕輕一撩一壓,將他手中的長刀撇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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