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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他便宣布了那份叫人吃驚的新遺囑。

  「是嗎?」福爾摩斯問,兩隻發眼珠冷峻地盯視著萊斯泰德,「誰感到吃驚了?」

  「我想誰也沒顯露出來。可你了解人的本性,福爾摩斯,人總愛對得不到的東西抱一線希望啊。」

  「可是也有巧妙的計劃來抵制災難。」福爾摩斯明智地說。

  今天上午,赫爾勳爵把家人都叫到客廳里。大家入座後,他便演出了一幕立遺囑人很少能扮演的戲,因為眾所周知,遺囑一般都由他們的巧嘴靈舌的律師代為宣讀,他們自己的舌頭早已永遠不管用了。總之,他向大伙兒宣讀了新遺囑,就是說把大部分財產遺留給韓甫希爾太太的棄貓收容所。在一陣沉默中,他吃力地站起來,用他那個象徵死亡的骷髏頭沖他們齜牙一笑。接著他支著手杖,又說了下面一段話:「大家都聽明白了吧?一切圓滿無缺!你們作為妻子和兒子,都相當忠誠地侍奉我40多年了。現在我準備以極其清醒的頭腦和問心無愧的良心把你們統統打發掉。不過要振作起來!事態可能會變得更糟!當年埃及的法老臨終前,只要還來得及的話,就把他們的寵物——大多數是描——全都殺死,好讓那些寵物在陰曹地府迎接他們的到來,再永遠供他們由著性兒踢打或愛撫。」然後,他用一隻乾枯的爪子抓住那份新遺囑沖他們揚一揚,哈哈大笑。

  威廉站起來說:「你雖然是我的親爹,可你也是自從那條引誘夏娃的毒蛇以來在地球上爬動的最下賤的玩藝兒!」

  「不完全是!」老惡魔還在笑,反駁道,「我認識四個人比它還壞。現在請原諒,我還有些重要文件要收進保險箱……另有一些沒用的文件要燒掉。」

  「他跟他們對抗時還保存著那份舊遺囑嗎?」福爾摩斯問。

  「保存著吶。」

  「可他一旦立了新遺囑,就該把舊的燒掉啊。」福爾摩斯沉思道,「昨天他有整整一個下午和晚上可以處理這事,可他為什麼不呢?為什麼?這事你怎麼看,萊斯泰德?」

  「他大概還沒氣夠他們吧。也許想藉此考驗考驗他們,看看他們有什麼反應,然後再作決定。」

  「接著說說後來的情況,探長。」

  「他們母子四人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老傢伙慢慢走出客廳,在前廳里磨蹭到自己的書房那邊去。只聽見他手杖的篤篤聲,他呼哧呼哧的喘氣聲,廚房裡一隻貓咪的叫聲,還有客廳里那座大鐘沉穩的滴答滴答聲。隨後,嘎的一聲,他打開書房門,走了進去。」

  「慢著,」福爾摩斯說,「誰也沒親眼見到他走進書房吧?」

  「客廳里的人都沒看見。」萊斯泰德答道,「不過赫爾的聽差斯坦利那時正在樓上整理主人的臥室,聽到老爺在前廳走動,便來到樓梯欄杆那兒問他需不需要攙扶,老傢伙笑著說這幾步路他還走得動,揉揉後腦勺便走進書房,把門倒鎖上了。」

  「在警察到來之前,史蒂芬有沒有可能跟斯坦利交談過什麼?」我耍機靈地問。

  「當然可能,」萊斯泰德不耐煩地答道,「也許他倆交談過,不過好像並沒有什麼勾結。」

  赫爾勳爵就這樣走進了書房。大家都聽見他轉動鑰匙的聲音——那是開啟那間私室惟一的一把鑰匙——接著又響了一聲頗不尋常的插上插銷的聲音。然後是一片靜寂。

  赫爾夫人和三個兒子在那一瞬間都變成了一貧如洗的叫化子,相互發愣地呆視。廚房裡的貓又喵喵叫起來,赫爾夫人心煩意亂地說,如果廚娘再不餵它一點兒牛奶,她就要自己去餵啦,貓這樣叫下去會使她發瘋的。她於是走出客廳。沒過多會兒,三個兒子也默默地走了出去。威廉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史蒂芬晃進了音樂室;喬瑞走到樓梯下一張長凳前坐下來,他曾對萊斯泰德說過這是他從小養成的習慣,一遇到什麼不痛快或者難解決的事,就愛坐到那兒去沉思冥想。

  不出5 分鐘,從書房裡忽然傳出一聲悽厲的尖叫。史蒂芬當時正在音樂室里彈奏一架老掉牙的舊鋼琴,連忙奔出來。喬瑞在書房門口跟他相遇。威廉這時已跑下樓梯一半。見到他倆在撞書房的門。斯坦利那時也從勳爵臥室跑出來,再次來到樓梯欄杆那兒。斯坦利證明他看見史蒂芬撞開書房門,看見威廉奔到樓梯末一級時差點兒摔倒在大理石地上,看見赫爾夫人從廚房裡走出來,手裡還捧著一罐牛奶吶。沒多會兒,傭人也都驚嚇地跑出來,聚攏在一起。

  赫爾勳爵趴在他的寫字檯上,三兄弟站在兩旁。老傢伙那雙眼是睜著的,露出一種驚訝的目光。他手裡握著他的遺囑……那份舊的。新的卻無影無蹤了。後背插著一把匕首。

  這當兒,馬車已經來到赫爾宅邸。

  門口有兩名面無表情的警察在把守。前廳挺長,黑白相間的大理石鋪地,很像一個大型的西洋棋棋盤。盡頭是那間出了事的書房,門口也有兩名警察看守。

  左邊是樓梯,右邊有兩扇門,我猜想那裡一間是客廳,另一間是音樂室。

  「全家人都在客廳里吶。」萊斯泰德說。

  「好,」福爾摩斯說,「不過華生醫生和我想先看一下犯罪現場。」

  「要不要我陪你們?」

  「不用了。屍體給移動過嗎?」

  「我去找你之前還在原處,可現在恐怕已經給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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