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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葶寶,你不要哭好不好…

  夫君知道自己不好,你再等一等好不好…乖…

  視線越來越模糊,他仿佛看見了他的好姑娘在沖他笑。

  像以往的無數次那樣,張開了手臂要他抱抱。

  她啟了唇,柔柔地喚他,“阿聘…”

  “我在呀。”江聘笑著答,輕輕的。他伸了手想攬住她,卻是撲了個空。

  下一瞬,是無盡的眩暈。江聘只覺得自己好像踩在了雲端,撲通一聲。除了那眨眼間的痛,再無知覺。

  “副將!”

  “副將墜馬了!他臂上有傷,快請軍醫來!”

  有人在叫他。江聘不想理。

  他累了,想睡會。

  要是葶寶在就更好了…

  唔…葶寶…

  想到了她。江聘在笑。

  .

  他到底是年輕力壯的,十八歲的年紀,像棵充滿韌勁的草。這麼重的傷,睡了三天醒過來時,就好了不少。

  這是他的營帳,高高的帳頂,床邊是快熄滅的火爐。江聘眯眯眼,轉著脖子看了一圈,有些失望。

  不是在家裡啊…

  外面有士兵的腳步聲響起,厚重的軍靴踩在地上的聲音,鏗鏘作響。有人在吼,讓燒飯的士兵把米放得再少些。腿腳利索的,多去挖野菜回來。

  江聘舔了舔乾澀的嘴唇,腦子裡忽的就飄過了那句話。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戰機一旦貽誤,給了敵人喘息之機的同時,又給了自己這樣一記重創,誰也無力回天。

  桐城之戰,兩月有餘,他到底還是輸了。

  有軍醫進來,看見他醒了,很高興。他上前來跟江聘說了幾句話,江聘沒理他。軍醫摸摸鼻子,退了出去。

  “餵…”出了聲,才知道嗓子有多啞。江聘咳了咳,抬了脖子跟他說話,“我這胳膊,沒事吧?”

  “啊…沒事。”軍醫愣了一下,搖搖頭,“副將放心,就您這身子骨,養養就好了。”

  嗯…江聘點點頭,放他離開。

  沒事就好,要是殘了,他的葶寶就沒人抱了。

  可說是好好養養,哪是那麼容易的事。現在物資緊缺成這樣,連基本的糧食供給都無法滿足了,哪有那上好的傷藥和補品?

  他的傷,他這三天的燒,全是靠江聘自己硬挺下來的。憑著心裡的那股勁兒,不屈不撓,不服輸。

  江聘有些冷,他往上拉了拉棉被到脖子的地方,仰躺著發呆。

  以後的路…可該怎麼走呢?

  帳子被掀開,江聘皺了皺眉,想要罵兩句。瞿景的聲音便就傳了過來,帶著少年時期特有的沙啞,“哥?”

  瞿景就是五皇子。江聘的表弟,幾乎是從小看到大的表弟。

  “你…怎麼來了?”江聘驚訝,強撐著身子起來,看向他。

  瞿景又叫了他一聲,坐在他的床邊,扶他躺下。這個十三歲的少年沒了一點以往的乾淨伶俐氣兒,蓬頭垢面,眼圈紅腫。

  江聘側躺著,聽著這個曾被先帝捧做心肝寶兒一樣的皇子,講著這幾個月的心酸。

  說起來,也簡單。他那向來溫和有禮的二哥,反了。變成了誰也不認識的樣子,兇殘,暴虐,手上沾滿了至親之人的鮮血。

  謀朝,篡位。殺戮,殺戮…

  還有,衛將軍已經和那個來臣一起回了上京。說是去請罪。

  他何罪之有呢?可還是要去請罪。

  若是江聘沒有受這樣的傷,怕也是要跟著一起進京的。可是那天軍醫說他凶多吉少,那個大臣也就作了罷,急匆匆地和衛將軍一起回了朝。

  可是,江聘沒死。他怎麼會死?

  他捨不得死啊。

  新皇之心,昭然若揭。他只是想要滅了這一支軍隊罷了,這一支為國立下汗馬功勞的軍隊。包括那些拋頭顱,灑熱血而在所不惜的將軍。

  他不擇一切手段。

  可惜…該醒悟的人,醒悟得太晚。

  現在,沒人再來阻攔這支殘兵敗寇的腳步了。那個大臣把他們視作一灘再也翻不起波瀾的死水,高高興興地復命去了。

  真的是,彈盡糧絕了。

  可真的是,無力回天了嗎?

  “還有多少人?”江聘沉默了好一會,終是又啞著嗓子問出聲。

  “能走的,能打仗的,差不多有五千人吧。”瞿景咽了口唾沫,答他,“…哥?”

  “你嫂子還在上京嗎?她有沒有危險?”江聘眨了眨乾澀的眼睛,捂唇咳了聲。

  “我逃來的路上,聽說新皇在追捕姨父一家。”瞿景眼裡有些光彩,“嫂子他們定是早就逃出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江聘喃喃,自言自語般。

  可再抬頭時,他的嘴唇都被齒咬出了血。他眯起眼,透過半掩的帳門看向遠方。

  “這個仇,我不能不報。你也不能不報。”

  瞿景點頭,伸手握住江聘的手,“都聽哥哥的。”

  “反了吧。”江聘咬著牙,恨恨地把字嚼出來,“我要讓那個狗皇帝,死無葬身之地。”

  .

  大旗還在風中招展,只是上面血淋淋的“夏”字,再次變成了“尚”。

  原來區區五千人,也可以殺出一條血路。

  江聘靠在門邊,眼睛盯著那面旗。

  後面,是殘陽如血。

  葶寶…等我去找你。你,不要怕。

  乖…

  48、章四十八 …

  這一年, 註定是不平靜的一年。狼煙起,天下二分。

  國土被分為東西二側,東為新皇執政,西為瞿景掌權。昔日兄弟, 現浴血廝殺, 讓人嘆止。

  新皇暴虐, 其臣民多有不滿, 鬱結心中。是以,其東方國土雖大,民心卻不甚安穩。

  西側仍稱為大尚。雖位於高原,氣候苦寒,民風剽悍,卻是由內至外團結一心。東抵大夏,西對西津, 在兩難中求平衡,內部卻是極為安穩。

  大將軍江聘執掌兵馬大權。其威武英勇, 智謀多才, 御下有方。三十萬軍隊, 像一把利劍,所到之處,所向披靡。

  五皇子瞿景也是年少英才。上知天文,下曉地理,能言善戰,謙虛納賢。愛民如子, 愛才如命。將來必是一代明主。

  兄弟倆同心協力。兩個月的時間,便就由五千殘兵敗寇,發展成了一支三十萬的威武之師。盤踞西北之處,如一頭正養精蓄銳的雄獅,不日便會覺醒,逐鹿中原。

  這天下,最後會落入誰的掌中。難言。

  接連征戰幾月,軍隊早已疲敝。新皇調集大半兵力阻擋他們東進,敵軍火力極猛,難以前行。

  江聘與瞿景細緻商討,終是決定停下東行的腳步。在高原入口的達城處暫歇,招兵買馬,休養生息。靜待時機。

  而那一邊,將軍府的眾人也正一路往西北而行。晝夜兼程,躲避新皇的追擊。

  將軍當時並未決定南下,其中原因也是為了江聘。他早就料到,新皇必不會讓衛將軍所部好過,定會想盡辦法讓他們葬身西北,再無生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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