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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途漫漫,危險重重。她只收拾了幾件簡單的行李,沒辦法把他們的回憶都帶走。

  姑娘看著屋子裡暈黃的燈光,搖搖曳曳。好似那台前還有著那如膠似漆的兩個人兒,耳鬢廝磨,你儂我儂。

  她忽的有些愧疚。

  “阿聘…”鶴葶藶喃喃,轉臉去尋粟米,問的輕柔,“你說,阿聘回來後,會不會找不到家呀?”

  她的語氣輕輕的,粟米卻是有些淚目。她拼命地搖頭,斬釘截鐵地告訴她,“姑娘放心好了,姑爺那麼厲害,怎麼會找不到你?”

  鶴葶藶贊同地點頭,“對。畢竟他那麼厲害。”

  那樣好的阿聘,怎麼會找不到她呢?

  他說過的…天涯海角,無論哪裡,只要你在,我就會來。

  “那是我的夫君呀。”她勾著唇,臉上漾著笑,“等咱們安頓好了,我一定也給你挑一個這樣好的夫君。”

  粟米無聲地抽泣,說不出話來。只是點頭。

  月亮好美。鶴葶藶抬頭看,心裡忽的就想起了那句帶著些哀傷的詞。

  當年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47、章四十七 …

  桐城的夏天, 白日裡能熱枯了井。黑夜裡,又能將水凍成冰。

  不知是第幾個日夜了,日出日落,早已數不清。

  糧草被耗盡已經三天, 後方的補給卻遲遲未到。

  士兵們餓極了, 只能去挖沙里的草, 吃死去的戰馬的肉, 吞掉胡楊的葉子和樹皮。

  不過糧草也到不了了。因為,軍隊已經被包圍了。

  十萬大軍啊,堪堪剩了八千。這八千里,還有大半兒的傷殘。

  那麼多的血,滲進沙子的縫隙里,暗紅的一大片。月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

  這一切, 只因為那個剛登基的新皇的一道聖旨。一道堪稱無賴的聖旨。

  他讓他們去攻打桐城。

  桐城在高山之上,裡面的守軍還未曾經過戰火的洗禮, 可以說是兵強馬壯。整個桐城, 軍隊與百姓合在一起, 足有三十餘萬人。

  以低制高地去硬碰硬,堪稱以卵擊石。

  江聘看到聖旨的那一瞬就火了。他摔了摺子,拽著那個特意被遣來送信的大臣的領子,橫眉豎目地吼,“你回去告訴他,將在外, 君命有所不受!”

  明明有更簡單,更安全的路去走的。為什麼要讓他們去選擇那麼難的一條。

  這個奪了太子之位的新皇,是何居心?

  軍報里自然不會將那些事都講清楚。只是粗略地提了句,先帝暴斃,太子暴斃,二皇子即位。

  怎麼就那麼巧?江聘不信。

  他拿著劍抵著那個大臣的脖子,要給他丟出去。

  反正這場戰役,他是贏定的。討不上賞賜也無所謂,他有軍功。況且,萬里之外,沙場之上,君命並非不可違。

  他得活著回去,他還有葶寶等著他去疼呢,可不能因為這道狗屁的聖旨而喪了命。

  衛將軍原本也是這樣想的。他安穩地坐在椅上,眼皮兒不抬。

  直到那個大臣說了句話。他說,“將軍莫忘,你的族人還在上京。”

  威脅。

  那新皇他也不嫌羞恥?

  用這樣的手段去逼迫整個軍隊去死,為什麼?

  衛將軍抬頭看他。手一揚,案上的硯台便就飛了出去,砸在那個臣子的額上。

  江聘後退一步,冷眼看著那黑色摻著紅的液體從那人的臉頰上流下來。滴在地上。

  聚成一灘。

  可到了最後的時候,衛將軍還是下令攻了桐城。去送死。

  沒辦法…真的沒辦法…

  每一仗,江聘都是含著淚打的。

  他騎馬沖在陣前,眼睜睜地看著從城牆上飛速滾落下來的巨石,圓木。那一桶桶潑下來的熱油,一支支射下來的羽箭。

  那些跟著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就這麼一個個地在他的眼前離開。

  那個在寒風中陪他喝酒的林子,屍骨無存。

  他踏著鮮血去,踩著屍骨回。

  其實,本來是有可能贏的。可那次用萬千兄弟性命換來的可能,就生生被那個新皇派來的臣子,扭斷了。

  橫木已經快要撞開城門,久久盼望的勝利就在眼前。他卻敲了鳴金鑼,要收兵。

  旁邊都是他親手練出來的士兵的血啊,江聘都能看到那顆屹立在城門口的松樹了。

  …他要收兵。

  那一刻,江聘簡直是氣炸了肺。他紅著眼轉過頭去,臂抬起,染血的劍鋒在陽光下亮的刺眼。

  那瞬間,他的耳邊全是呼嘯的風聲。看著那個大臣的嘴臉,江聘真想就那麼一劍劈下去,為那些無辜死去的士兵報仇。

  那麼多將士啊,要永遠躺在這裡了。每一個士兵的背後,都有一大家子啊。

  衛將軍揮槍擋下他的劍,同樣赤紅著眸,“阿聘,你別這樣。”

  很久沒人叫他阿聘了啊…他的姑娘呀,還在等著他。

  江聘有些恍惚,他勒了勒身下戰馬的韁繩,眼神迷茫。

  就那麼一眨眼的時間,一支羽箭從城牆上射下來。直直地穿過他的肩。

  伴隨著慌亂的呼聲,血噴灑出來。

  真疼啊…

  江聘咬緊了牙,把箭□□,扔在地上。

  那根沾滿了他的鮮血的箭啊,就像那麼多的兄弟一樣,永遠留在這方好似無盡頭的沙漠中了。

  他一聲未吭,只是沉默地調轉馬頭,往後方奔馳。

  那一聲“撤”,他喊不出口。

  風颳在臉上,疼。肩膀也疼,心也疼。

  江聘覺得他的腦子快要炸掉了,裡面嗡嗡作響,像是有一群又一群的蜂在飛。擾得他心煩意亂,血液都在沸騰。

  他感覺得到,血液正在一點點從他的身體內流逝。那一隻胳膊,越來涼。

  身體從熱到涼,他整個人都在抖。

  前方就是駐地的營帳了,江聘鬆了一口氣。

  眼前全是他的葶寶的臉。笑著的,嬌嗔的,佯怒的。每一張都是那樣的生動,那樣的讓人憐惜。

  跨在馬上,江聘不想再去想那個想要殺之而後快的大臣了。也不想去想這一次又一次的戰役,一幅又一幅用血染作的旗幟。

  他的滿心滿眼都是他的葶寶。她有沒有吃好?有沒有睡好?有沒有在夢裡想他?

  肚子裡的孩子乖不乖?好不好?有沒有像他小時的那樣皮實不聽話,總愛又蹬又踹地惹娘親難過…

  她胖了吧?尖尖的下巴是不是圓潤起來了?腮上的肉兒該是更多了,腰肢摸上去,不知該有多麼舒服。

  只是,她那麼愛美,那麼嬌氣,會不會因為不苗條了就不愛吃飯了?會不會對著鏡子嫌棄自己,悄摸摸地掉眼淚…

  唉…他有好多好多的話想對葶寶說啊。好多的擔憂和愧疚,還有他滿的要溢出心臟的愛和思念啊。

  可是…他怎麼就不在她的身邊呢?

  他的小公主,一個人在夜裡輾轉反側,還大著肚子,該多難受多委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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