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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都沒回來,我怎麼睡得著。”鶴葶藶彎著眉笑,她往外移了些,張開臂環了環他的肩。

  江聘看起來長得瘦,肩膀卻寬闊厚實。隔著布料都能感受到他用力跳動著的心臟,還有熱得燙人的胸膛。

  他給了她全世界最好的幸福。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擁抱,便會從心底往外地覺著安心。

  “下次便不要等我了,你先睡。”江聘慢慢撫了撫她的頭髮,柔軟順滑。他心裡高興,又低了頭吻了吻她的鼻尖,勸她,“女孩兒不要熬夜,我會心疼。”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下次…下次是什麼時候了呢?

  就算我不睡,你能回來陪我嗎?是不是那時候,你就在遙遠的天邊了?

  你那邊是大漠風光,孤煙直上。而我只能守著窗和月,思念你。等著你偶爾會來的那封信。

  他的眼睛依舊澄澈溫暖,鶴葶藶卻有些想哭。她這些日子也不知是怎麼了,最愛胡思亂想,最愛落淚。

  “你有沒有用膳?”她低了頭把淚忍回去,再抬起臉時仍舊是巧笑嫣然。

  江聘愣住,搖頭。

  “我去給你準備。”鶴葶藶利落地下了地,移了步子就想往外走,“你定是餓了。”

  “別麻煩了,我沒事。”江聘急忙拉住她的袖子,將人扯進懷裡抱著,“咱們說說話兒。”

  鶴葶藶笑著拉開他的手,邁著小碎步往外走,“不麻煩,我讓粟米去弄。你等著便就好了。”

  江聘坐在炕上,望著她纖細的背影出神。

  他的姑娘真好。

  很簡單的一餐,只是面而已。裡面有細細的肉絲,紅湯兒上飄著一小把綠色的菜葉兒。還有個白胖胖留著黃兒的荷包蛋。

  鶴葶藶坐在他對面,給他倒茶,笑眯眯看他吃。

  滿屋子都是姑娘沐浴後的馨香味兒,還有食物的香氣。毫不相干的兩種味道,卻一點也不違和。混合起來,只會更加讓人心醉。

  這餐飯吃得很安靜。兩人俱是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又都是沉默。

  “葶寶兒…”熄了燈躺在床上,江聘側了身子面向她,纏綿地喊她的名字。

  “嗯?”姑娘溫柔地應。外面有風呼嘯而過,室里靜謐,愛意溫馨。

  “我…得走了。”

  又是沉默。惱人的沉默。

  “嗯。”姑娘低低地應。她偏了頭背向他,鼻音濃重,有哭腔。

  “功高蓋主,樹大招風。江家的這一天,早就是註定了的。”江聘心疼,探了頭細密地去吻她的脖頸,一寸一寸,耐心細緻。

  物極必反,盛極必衰。聖上對他家的忌憚之心早就不是秘密,只是,誰也沒想到會如此地快。

  “只是苦了我的好葶寶兒。”姑娘轉身,埋進他的懷裡,嗚咽。江聘輕輕拍她的背,柔聲哄著,“我本想再陪著你些日子的,等你長大些,不愛哭的時候,我再離開。”

  “可是…我得保護你。我得讓你無憂無慮地過下半輩子,你是我的責任。甜蜜的責任。”

  “而且,我是江家的長子,我不可以碌碌無為。這和我父親無關,我恨他,但這並不影響我要為家族拼搏。”

  “我原先不懂這些。有了你,我才懂的。”

  “我想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為了你,也為了無愧此生。”

  他自己在那絮絮地說著,鶴葶藶仰著臉,靜靜地聽。看他一開一合的唇,還有抖動的睫毛。

  “父親遲遲不肯主動交出虎符,是想以此為我在軍中謀份出路。”江聘盯著頭頂的梁椽,繼續說著。

  “可聖上怎麼會答應。他想的還是太簡單,只懂兵法戰略,不懂人情。這也是他落得現在這樣的原因。”

  “所以,我得靠自己。殺出一條血路來。”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亮的驚人。少年意氣,鮮衣怒馬,無所畏懼。

  “你信我嗎?”

  “信。”姑娘肯定地點頭,“我永遠相信你。”

  因為你值得相信,值得愛。即便沒人看好你,我也永遠站在你身邊。

  “無論你在哪裡,我等你回家。”她笑起來,眼裡含淚,細細的腿兒環到他的腰上去,“你得回來…”

  這一夜……

  39、章三十九 …

  那日過後, 江聘便不再去書院上課了。他開始專心習武,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要認真。聞雞而起,月升中空而歇。

  鋒利的刀劍在月光下,會反射出點點銀光。鶴葶藶喜歡在旁邊看著他, 看他伸展的臂, 細而精壯的腰, 還有裹在修身長褲下長而筆直的雙腿。

  那個姑娘會圍著白絨絨的狐毛圍巾, 紅著臉站在場邊,靜靜地看。專注,溫柔。

  那個少年背上的白衣會被汗水浸濕,脖頸上的汗珠流成一道道小溪。匯到鎖骨處,再隱進衣襟里。

  手腕翻騰,銀槍上的紅纓飛速地旋轉著。扭成朵艷麗的花。

  看著江聘眉峰皺起,唇角緊抿的模樣, 鶴葶藶能夠無比真實地感覺到,她的夫君, 真的長成個男人了。

  高大, 像一棵大樹, 有足夠的能力為她遮擋風雨。頂天立地。

  能夠使一個少年真正變成一個男人的,是愛和苦難。

  .

  這些日子,府中好像一切如常,也好像什麼都不同了。

  有時去明鏡齋請安的時候,鶴葶藶能看見去探望母親的江錚遠。

  將軍仍然是劍眉星目的模樣,渾身都是戰場上洗刷出來的凜冽之氣。只是好似幾日之間, 便就老了好些歲。

  他的話更少了,聲音卻還是雄渾厚重的。見到她,無多少熱情,並也無苛責。只是淡淡點頭,過不了多久便會告辭。出了門後,有時回書房,有時便回自己的院中。

  去姨娘院裡的時候幾乎沒有了。當然,去江夫人那裡的次數也是寥寥無幾。

  好似突然之間,他就成了個不近女色的人。偶爾指導下江聘的武藝,大多數時候是獨自一人研究兵書。

  這次的事件,對他的打擊真的很大。聖上不明說,但他也知道,這是從雲端跌進了塵埃。甚至…不如塵埃。因為危險永無止境。

  老夫人經多了滄桑變化,家道忽的中落如此,她也沒什麼大的改變。只是去佛堂的時候更多些,有時也會拉著鶴葶藶一起去。

  香燃著,檀木的醇厚香氣熏了滿屋。老夫人喜歡拉著她給她講經,說些天地人間的道理。笑著敲木魚給她聽,有時候也會和她一起串佛珠,抄經文。

  鶴葶藶的簪花小楷清秀乾淨,極為漂亮。老夫人看著高興,會毫不掩飾地誇獎她,說,“葶葶的字寫的真好,像你父親一樣有風骨。聘兒就沒這樣的好筆桿子。”

  “夫君的畫無人能及。”這時候,鶴葶藶便會笑著把江聘拉出來,將他從頭到腳地夸上好一通。

  只要提及她的夫君,話少的二姑娘也能不停不歇地嘮叨個大半天。因為,他就是哪哪兒都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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