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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一日韓詡之白天照例回韓門陪伴親人,下山的時候臉色有些難看,當夜便向江顏逸提出前往星宿宮。江顏逸答應了。

  兩人回到星宿宮後,江顏逸將韓詡之帶至一處空曠無人的場地:“稍等。”

  韓詡之滿懷心事地點了點頭。江顏逸離開了。

  過了半柱香的時間,一個身著印著銀色二十八星宿圖玄衣的男子走近,臉上帶著一張華麗的金色面具,面具額間有一點硃砂,驚心動魄。來人器宇軒昂,舉手投足間盡有王者風範,這張極致幻美的面具仿佛就是他的相貌一般,全無半點違和。

  韓詡之往四周看了看,不見江顏逸,蹙眉問道:“你就是星宿宮宮主?”

  來人緩緩點頭,抽出腰間的佩劍。雖也是一把寒光懾人的利劍,卻顯然不如噬魂劍。

  韓詡之見他上來不由分說就祭出兵器,當下也不遑多語,抽出青雪劍飛身劈砍!

  來人悠哉地站在原地不動,橫劍架住韓詡之的第一次攻勢。這一下韓詡之只用了三五分力試探,被他輕輕鬆鬆地擋下了。

  韓詡之不敢掉以輕心,立刻收勢,見來人並未出招,當下改用破雲劍法的一式橫劈。

  那宮主擋了三五招,似是在窺探韓詡之出招的路數,然韓詡之招式變化多端,顯然難覷出破綻,於是放開手腳見招拆招地與他鬥了起來。

  韓詡之曾聽江顏逸說過星宿宮宮主練了一種天蠶教的神功,可化肌為石,以臻至刀槍不入的境界,唯有找出他的死穴才可一招制勝。然而這名來人守勢比攻勢更甚,顯然不敢以血肉與劍鋒相媲。

  韓詡之不由心下生疑:難不成這功夫竟是騙人的麼?

  須知江顏逸練成了玄天劍的第九層,因許久不曾與韓詡之比武過招,故他此番用的招數連韓詡之也不認得,這才遲遲沒有認出枕邊之人。

  韓詡之本以為這是一場苦戰,但打起來卻覺著並沒有那麼吃力,對手雖悍然,卻也僅是與他不相上下,不至讓他捉襟見肘。他平生學的招數都較為柔和,意在點到為止,不顯於殺招,然兩人你來我往地過了數十招,韓詡之漸有些不耐煩,一出手竟用了招極凶的百殺劍。

  柔韌的劍身如蛇般逼近江顏逸的心口,江顏逸忙橫劍去擋,卻被韌勁十足的青雪劍以巧勁彈開。眼見泛著寒光的劍尖已貼到他胸口,江顏逸忙收招後撤躲閃,卻是慢了一步,被青雪劍在胸口劃出一道血口來。

  江顏逸也是嗜武之人,原本是想借著這次機會與韓詡之酐暢淋漓地比試一番,探明自己究竟還比他差了多少,之後再順水推舟地揭開自己的身份。

  如今既然見了血,江顏逸便見好就收,出聲喝止道:“停!”

  韓詡之果然停了下來。

  江顏逸鬆了口氣,抬手正欲揭下臉上的面具,卻忽覺一股殺意撲面而來,只見韓詡之雙眸一錯不錯地盯著他的傷口,竟在漸漸變紅。

  他心頭大震,心道這次玩過火,迅速將面具一揭,喚道:“韓詡之!是我!”

  韓詡之已與天邊晚霞融成一色的眼眸頓格在這色彩上,竟不再變深。江顏逸緊張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隨時準備應戰失去理智的人。

  業火逐漸冷卻,化成一灘蘊著濃濃哀傷的死水。

  江顏逸難以置信地看著那瀕臨走火入魔之人竟破天荒的在失控前恢復了神志,還未來得及喜悅,卻已被他眼中聚攏的水汽鎮住。

  “詡之……?”

  韓詡之似哭似笑地看著他,持劍的手鬆開,青雪劍落在地上發出悶響聲:“你果然已經是宮主了……”

  一種不良的預感縈繞江顏逸的心頭。他澀聲道:“對。從寒山廬回來之後,我便打敗了前任宮主。”

  韓詡之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被眼中的水汽濡濕。他顫聲問道:“你,可有什麼心愿未成?”

  江顏逸冷冷地看著他,眼睛眯了起來:“你究竟瞞了我什麼?”不等韓詡之回答,他猜測道,“你答應了你姑姑什麼?”

  韓詡之嘴角微顫,良久後終於開口:“我答應她……替你完成一件心愿,然後……”他嘴唇不住哆嗦,再說不出後面的話來。

  江顏逸目光已冰冷到了極致,卻不開口,等著他親口講後面的話說出來。

  韓詡之艱難地丟出二字:“抱歉。”

  江顏逸笑了。他偏過頭,神情是孩童般的天真,詢問的語氣輕快,粼粼的眸光卻泛著森森冷意:“你想用這個補償我?”到了這個份上,他連韓詡之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都懶得問了。

  太可笑,太傷人。

  韓詡之緩緩搖頭:“不,不是,是我自己捨不得離開你,給自己一個繼續賴下去的藉口。”

  江顏逸笑意更甚,一字一字道:“那你為什麼不賴一輩子?”

  韓詡之失神地看著他的眼睛,竟發覺他的眸色變幻起來,如風起雲湧斗轉星移,剎那間道盡十年來相愛相守的滄桑。韓詡之只覺眼前飛過數副過往的圖景,腦中似有一個至迷至幻的聲音喃喃著:忘卻你的一切,從此以後這世間再沒有韓詡之,只有……

  他的眼睛漸漸變得空洞,好似被人抽離了魂魄。

  江顏逸的眼睛突然恢復常色,韓詡之猛地向後退了一步,甩甩頭,仿佛剛從一個夢境中醒來。

  江顏逸轉過身,冷冷道:“你滾吧,給你一個時辰的時間,從我眼前消失。”他頓了頓,沒有聽見腳步聲,料想韓詡之還愣在原地,於是勾起一個艷絕的笑容,眼角卻落下一行清淚:“從今開始,我只有一個心愿,那就是取你的性命。一個時辰,滾!!!”

  說罷一拂衣袖,三丈外楊樹底一隻偷窺的棕狐發出淒絕的哀鳴聲,抽搐不止,渾身竟開始腐爛化膿!江顏逸冷笑一聲,甩袖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土木工程專業的倒霉孩子考完某一門課歸來後的感想:坑爹啊這是!誰出的操蛋題,坑死爹了!還讓不讓爹畢業了啊!掀桌!

  PS:時間軸上和春風應該是有點小出入的,不要去計算啊,太坑爹了

  34

  34、第三十四章...

  韓詡之出了星宿宮,想起韓門中那些逼他離開江顏逸的親人,心中氣悶,連家都不想回,於是打馬去了京城。

  當年的御史公子秦小樓如今已做到了禮部右侍郎,韓詡之欲見故人,頗費了不少周折。

  辛時一刻。

  眼見得府中只留下最後一盞燭火,韓詡之覷準時機,彈出兩枚石子,在院中巡邏的兩名壯漢被封住穴道,轟然倒地。與此同時,韓詡之輕盈地從枝頭上躍下,飛身撞開主臥的窗戶,衣袖一揮,窗戶旋即又被關上了。

  他打了個響指,熄滅不久尚有餘熱的蠟燭又亮了起來,正欲寬衣解帶的秦小樓吃了一驚,將將出口的驚呼在看清來人的相貌後變作一口不急不緩的氣吐了出來,眉峰高揚:“韓詡之!”

  韓詡之一個箭步上前,摟著秦小樓的腰轉了一圈,秦小樓借勢軟綿綿地靠在他懷中,悠悠拋了個曖昧而充滿調侃的秋波:“好久不見。”

  昔年秦小樓的名氣曾有多大,韓詡之只知道京中人人會唱這樣一句詞:“不中進士妄讀書,不見小樓不識色。”韓詡之頭一回入京,在街邊攤頭買了把扇子,打開一看,上面就寫了這十四個字。韓詡之是什麼人物,聽說了這樣的美人又豈有不勾上手的道理,一來二去,竟是被他得了手。

  秦小樓本也是放得開的人,父親死得早,家境沒落,為了保護自己和年幼的弟弟,秦小樓一路靠著天姿向上攀爬。在遇到韓詡之的那兩年裡他有意與那些王公子弟隔開距離,險些被排擠的丟了性命。如今二十六歲的年紀就坐上禮部右侍郎的位置,顯然沒有韓詡之的這幾年裡他過的並不算太差。

  韓詡之抱在懷裡的人已不在擁有十六歲少年最好的身體,再細看相貌,比之當年亦添了幾分俗氣,那逼人的靈氣已在短短十年內消耗殆盡。

  韓詡之又是惋惜,又有些心疼,抬手挑開落在秦小樓臉上的一縷髮絲:“是啊,好久不見。你想過我不曾?”

  秦小樓推開他,淡淡笑道:“想著你,我還會有今朝麼?倒是你想過我不曾?”

  韓詡之笑道:“不想你,我如今站在這裡做什麼。”

  秦小樓毫不避嫌地寬衣解帶,背對著韓詡之道:“我明早還要上朝,你來找我有什麼事?”他坐到床邊,將外衣一丟,拍了拍床欄,含笑盯著韓詡之,“要是今晚說不完,就在我這睡一晚,明天等我從禮部回來,聽你好好說。”

  韓詡之道:“沒什麼事,我不知要去哪裡,恰好路過京城,便來看看你。”

  秦小樓點頭:“噢,那你就在我這住幾日吧,什麼時候想走了,我替你備馬。”

  兩人熄了蠟燭,並肩躺下。韓詡之睜著眼睛,毫無困意。

  過了一會兒,秦小樓翻了個身,一腿擱到韓詡之腰上,在他耳畔輕笑道:“你這是轉了性了?從前從不肯在我身旁留夜,如今留下了,又只是干躺著?”

  韓詡之伸出胳膊從他頸間的空隙鑽過,將他摟在懷裡。

  秦小樓含著他的耳垂用牙齒緩緩研磨:“你若是不想,我可真睡了。明兒還要早起呢。”

  韓詡之轉頭與他對視,心裡卻平靜的很,著實沒什麼念想:“睡罷,省得你明天腰腿酸。”

  秦小樓挑眉,懶洋洋道:“習慣了。”

  韓詡之失語。

  過了片刻,秦小樓勾了勾嘴角,眼中卻沒有絲毫笑意:“對我還不敢說實話麼?”

  韓詡之舔了舔嘴唇,著實不知該說些什麼。

  秦小樓翻了個身,背對著他逕自睡了。

  韓詡之在秦小樓這裡住了十幾日,心裡的鬱結漸開,便挑了個秦小樓空閒的時間把自己和江顏逸的事情與他說了個大致。以前韓詡之心裡有什麼不痛快常常會找白蔚抒發,如今他連個交心的朋友也沒有,很多事情又不願也不能和家人說,撞上秦小樓倒是他的運氣了。

  秦小樓聽完之後,聳肩道:“你就不怕我拈酸吃醋麼?”

  韓詡之又語塞。

  秦小樓嘆氣道:“你是怎麼了,當年多會說的一張嘴,那麼多人物都能被你騙去,竟也會被我噎的無語麼?”

  韓詡之伸手挑起他的下巴:“是你這幾年又來聰敏機智了不少。”

  秦小樓垂下眼,笑得有些悵然:“是我當年太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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