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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詡之目光越過易凌波的肩頭放空,神態恭敬而疏離:“五嫂有事嗎?”

  易凌波道:“你和他的事,我聽四姑姑說了。”

  韓詡之微微抿唇:“噢,是麼。”

  易凌波道:“為什麼?你可曾欠他什麼嗎?”

  韓詡之轉眸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垂下目光,盯著地上的黃土:“是,我虧欠他的,終我一生也還不完。”

  易凌波笑容苦澀,緩聲道:“噢?看來你……看來七弟對他是動了真情的。嫂子好奇問一句,為什麼是他?”她頓了頓,又補上一句,“你虧欠過的人,不止他一個罷。”

  韓詡之嘴唇顫了顫,始終目光低垂:“五嫂,我……”

  易凌波顫聲打斷道:“七弟,自從我嫁給皖之後我再沒有其他心思,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麼。”

  我只是,不甘心罷了……叫我怎麼能甘心?直到與韓皖之行拜堂禮的那一刻,我都等著有一個人會破門而入,把我帶走。嫁給韓皖之後,我確是一心要盡人|妻之責,你的冷漠守禮卻偏偏讓我心氣難平……

  這些話易凌波自不會說出來。她當年縱是被人嬌寵著的仙子,卻也是知書達理的閨秀。拜過天地之後,她無時無刻不提醒著自己恪守本分。然而有些事情,並非說斷就斷。雖是過了數個年頭,她無數次自以為看開,卻在看到韓詡之和江顏逸一年又一年恩愛如新時情緒難以自抑。

  韓詡之澀聲道:“我不知道……或許是他待我太好,他的全心全意,我無以為報。”

  這時候易凌波很想笑著嘲諷一句,“全心全意?你踐踏了多少人的全心全意,卻偏偏在意這一顆心?全心全意又如何呢,不是照樣要落到如此的下場。”然而這時候她懷中的韓子凡突然放聲哭了起來,將易凌波失衡的情緒扳了回來。她低下頭,掂著兒子柔聲哄道:“乖,不哭。”再抬起頭的時候,溫柔尚未來得及收斂,眼中蕩漾的水波依舊與昔年那個情竇初開的少女一致,“你去吧,別讓他等急了。”

  說罷抱著韓子凡轉身離開。心中暗嘆一口氣——這是她給韓詡之最後的溫柔。

  韓詡之和江顏逸在山下又住了幾天,韓詡之確定父親的病情暫時穩定,於是辭別了家人和江顏逸一同北上前往星宿宮。

  路上愈是靠近星宿宮,韓詡之的情緒便愈是低迷,江顏逸問起,他卻道無妨。

  等到了星宿宮外,韓詡之忽而拉著江顏逸不放他進去。江顏逸無奈,只得帶著他前往空置許久的如故居。

  如故居內光潔無塵,顯然一直有人打掃。

  韓詡之入了木屋便往竹榻上一躺,江顏逸笑著在他身邊坐下:“你怕了?”

  韓詡之握住他的手,輕輕頜首:“是。”

  江顏逸挑眉道:“你怕什麼?你不是早就想和宮主一決高下了嗎?”

  韓詡之苦笑道:“想起來容易,可真到了節骨眼上,總是憂心的。”

  江顏逸將另一手搭上他的額頭,話中有話:“其實,宮主也未必有傳說中的那麼神。這些年他練了一門十分邪門的武功,對身體是有極大損傷的。過了巔峰的時候,他早已開始走下坡路了。”

  韓詡之不言。

  過了一會兒,韓詡之輕聲道:“我有讖感……若我見了他,或許會發生甚麼不幸。”

  江顏逸微怔,不由設想著若韓詡之發現自己已是星宿宮宮主之後會發生何事。只是他想了一會兒,著實沒能想出什麼不幸來,心中計較再三,清了清嗓子道:“詡之,其實我……”

  韓詡之突然道:“如果我打不過他,你會怪我嗎?”

  江顏逸怔了怔,失笑道:“勝負乃兵家常事,我怪你做什麼?”

  韓詡之沉默了一會兒,道:“你方才想說什麼?”

  江顏逸道:“噢,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宮主他前陣子剛剛出關,現在恐怕不一定在宮中。你什麼時候想和他打,我進宮去看看,再來告訴你。”

  韓詡之點點頭:“也好。”

  翌日,江顏逸回了星宿宮一趟,回來之後告訴韓詡之:“聽說宮主他去了揚州,也許要三個月才能回來。你若不急,就在這陪我三個月等他回來罷。”

  韓詡之似乎是鬆了一口氣,連連點頭:“好。”

  兩人如往年一般在如故居中你儂我儂地住了兩個月,韓詡之卻漸漸不安起來。等到了第六十五天,韓詡之突然問道:“你們宮主回來了沒有?”

  江顏逸奇道:“尚未,恐怕還需一個月……或者更久。怎麼,你有什麼事嗎?”

  韓詡之道:“我……我前天接了哥哥的信,說……他說六哥醒了一次,叫我速速回去。子凡他快滿周歲了,我想喝過他的周歲酒再來找你。”

  江顏逸沉默了片刻,道:“也好。”

  當夜韓詡之便收拾行李出發了,走的時候頗有些急,仿佛火燒尾巴一般。夜裡行馬的時候險些撞了一個路人,韓詡之丟下一袋銀錢,連句道歉的話也不說,打馬就走。這著急勁,也不知是躲著什麼,不知情的人見了,還當他撞了鬼。

  作者有話要說:望天,我怎麼越拖越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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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第三十三章...

  韓皖之為人謙和,兄弟間關係處的最好不說,江湖上亦有不少朋友,再加上白芍山莊在江湖上的勢力,韓子凡周歲這日的來客竟有數百。

  韓詡之坐在主桌上,百無聊賴地托著下巴,目光跟隨者四處敬酒的韓皖之在場中打轉,不時打上一個哈欠。

  ——他參加過的宴會極少,這樣的場面向來是不屑於攪合的。只是今日是小侄子的生日,亦要賣哥哥嫂嫂一個面子,這才不清不願地出來了。

  韓皖之已稍顯醉態,臉色cháo紅,步履搖晃地走至一桌旁,舉杯敬道:“李兄,錢兄,王兄……”他目光依次掃下去,卻在一人身上停住,猛地瞪大了眼睛,“……江少俠!你、你也來了!”

  此桌眾人見韓皖之臉色微變,不由都將目光投至這年輕人身上。方才大家交談時,這年輕人極少出聲,也不曾說過自己的門派與來歷。然他的相貌卻極是打眼,同桌早已有人囑意與他,幾番旁敲側擊問他身份,都被他三言兩語轉開了話題。

  江顏逸緩緩站起來,含笑舉杯:“恭喜五哥。”

  眾人聽他叫出“五哥”,都不由愣了一愣。

  韓皖之笑容僵硬,目光閃躲,將杯中的酒水一干而盡,將目光投向韓詡之所在處。韓詡之顯然也看到了江顏逸,神情竟是比韓皖之更驚訝。

  韓皖之顧不上去後面幾桌敬酒,匆匆趕回主席,在韓詡之耳邊低聲道:“怎麼回事?”

  韓詡之喃喃道:“我也不知道……不是我叫他來的……”見韓皖之模樣十分緊張,韓詡之皺著眉補充道,“我還沒和他說,你放心,他不是來搗亂的。”

  韓皖之目光深邃地看了他一眼,端著酒杯又出去敬酒了。

  韓詡之隔著熙熙攘攘的數桌望過去,只見江顏逸端起酒杯微微一晃,向此處隔空敬酒。韓詡之呆呆地端起酒盞,見他嘴角彎了一彎,滿園喧鬧剎那間寂靜如雪。

  韓詡之心頭一熱,將盞中酒水一飲而盡,重重擱下酒杯,也不管席上數人,起身向江顏逸走去。

  “詡之。”他的父親虛弱地出聲喚道。

  韓詡之的背影僵了僵,片刻後丟下一句“身體不適,先行一步”,還是堅定了步伐向那人走去。

  江顏逸推開酒盞,起身迎將上前,韓詡之牽著他的手在眾人目視下翩然離場。

  宴會設在山下,韓詡之領著江顏逸去自己在墨涼村中收拾的小屋,路上問道:“你怎來了?”

  江顏逸道:“你侄兒的周歲酒,我總要來討一杯。”

  從星宿宮到墨涼山有近一個月的路程,顯然江顏逸在星宿宮中並沒有呆上多久。韓詡之問道:“你從前總是公務繁忙,你上次來這裡竟沒接到幾封飛鴿傳書,這次回了星宿宮也只待了一小陣,不要緊嗎?”

  江顏逸笑道:“星宿宮中的事務多是由四使打理,以前宮主總是閉關,我便行了代宮主之職,大小事皆由我決斷,自然是忙的。如今宮主已出關,我的事也就少了。”實則是江顏逸不負責任地將公務全部丟給另外三大使打點,自己落得一身輕。

  韓詡之信以為真,頜首道:“那就好。”

  江顏逸問道:“你說韓松之醒了,他如今怎樣?”

  韓詡之眼神閃了閃,道:“聽他們說,六哥睜眼了一次,什麼話也沒說,半盞茶後又昏了,至今未醒。”

  江顏逸雖感奇怪,卻並未疑心,沒有多問。

  到了屋子裡,韓詡之支起爐子煮了壺剡溪茶,兩人圍坐在爐旁喝茶。

  “你們宮主回來了嗎?”

  “你走後十幾天他回來了一次,我出來之前他又離開了。”

  “噢。那你這次待多久要回去?”

  “……我不走了。”

  韓詡之吃了一驚:“你不走了?”

  江顏逸盯著他的烏漆漆的眼睛,緩聲道:“我的蠱已解了,為什麼還要回去。我留在這裡陪你,等你能將一切放下,我和你一起去遊歷山水或隱居於山中,不好嗎?”

  韓詡之眼中的波光晃的厲害。他放下茶杯,目光隨著壺中霧氣飄渺,神色黯然:“好,自然是好。只是我家中長輩親眷那裡,我……”他頓了頓,道:“你不想做星宿宮宮主嗎?”

  江顏逸不由蹙眉,盯著他不語。

  韓詡之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來:“這些年我六哥拉攏了不少我的家人與他同仇敵愾,若你在山下住下,小村偏僻,我恐怕我會冷落了你,你又沒什麼其他事可做,難免閒悶。若你不想當星宿宮宮主,那你還有什麼心愿尚未達成?”

  江顏逸緊緊皺眉:“韓詡之,你沒什麼事情瞞我罷?”

  韓詡之苦笑道:“我有何事可瞞你。”

  江顏逸嗔怒道:“最好沒有。”

  韓詡之再三執著地要江顏逸說出未達成的心愿,江顏逸不耐煩地敷衍道:“你替我打敗星宿宮宮主即可。”

  於是兩人在山下又住了兩個月,韓詡之偶爾問起江顏逸何時啟程去星宿宮,江顏逸道不急,韓詡之也不心急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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