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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想和你搶他,我只是希望他幸福,我之所以會想回到他身邊,是因為我原以為自己可以讓他的將來變得幸福,如果他的幸福在於我,無論你怎麼樣哪怕是死是活我都不會再放手,然而,如果他的幸福在你,則哪怕你要求我此生再也別回來這個地方,我也可以為你們做到。”

  薄一心的神色在這短短的時間裡變了幾百次,中間想說什麼,卻始終啞口,一直等到溫暖把話全部說完之後,她靜望溫暖良久,最後眉間眼際流露出的依然還是諷意。

  “溫暖,我現在相信你的確是不再懂他,因為,你還是那麼自以為是,你給自己找了那麼多堂皇冠冕的理由,說到底你是怕再次傷害到他,還是怕傷到你自己?你確定他怕再次受到傷害嗎?你憑什麼用你一己的想法去冠在他的頭上?你清楚他真正的心意嗎?你是不是以為你所謂的放棄和犧牲很偉大?在我看來簡直可笑至極!你何必那麼虛偽地找藉口為自己的自私作粉飾呢,說穿了你不就是懦弱得根本不敢再為他的未來負責嗎?!”淡淡地看過她最後一眼,薄一心開門而去。

  溫暖在原地站了許久,神色有些發呆,好半響後才走近洗手台,捧起水往臉上一潑再潑,這就是為什麼那天占南弦和她吵架?他認為她的退卻是自私、懦弱,沒有勇氣……為他的未來負責?

  第十四章 遺情,恨棄(1)

  當高訪公開向財經界宣布早在幾個月前已經把ODS收為淺宇所有,並以合約條件過於苛刻不能接受為由著律師給代中發函拒絕履行之前ODS與其簽定的銷售協議時,整個業界為之震驚,代中內部更是炸開了鍋。

  正如占南弦所料,事發後朱令鴻不得不第一時間聯絡潘維寧,希望他去說服益眾董事會同意代中以同類的其他軟體來替代ODS,然而在潘維安的刻意阻撓下,朱令鴻唯一能夠救命的一招也以落空告終。

  代中還沒有時間去和淺宇打官司,就已經不得不面對擺在眼前十萬火急的事實,他們必須得在一個月內向益眾支付巨額違約金。

  就在財經界爆出大新聞後不久,娛樂版忽然也喧聲奪人。

  溫暖是看到溫柔帶來的報紙後才知道,在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繞了一圈後,好不容易才得以風平浪靜的她,又一次突如其來地回到觀眾的焦點裡成為熱門話題。

  事件的女主角還是兩個人,這兩個人同樣還是她和薄一心。

  不同的是這次她們兩人之間並無牽連,只不過是某報登了一張十年前她和占南弦的合影,同天裡另一家卻刊出了薄一心和潘維寧的吻照,由是引起軒然大波。

  要知道未幾前占南弦才送了一頂聞名全城的綠帽給朱臨路,誰想到還沒過多久,他自己頭上也被人戴了大大的一頂,如此振奮人心的戲劇化發展,想不讓八卦愛好者們津津有味地唾沫橫飛真的很難。

  而本城曠世愛情故事之薄一心與占南弦是彼此初戀情人的經典傳說,終於被溫暖和占南弦的合照轟然推翻。

  娛記們又再發揮無比豐富的想像力和專業挖掘精神,先是占南弦為什麼忽然與她爆出緋聞得到了原來舊情復熾的正解,然後薄一心在與占南弦戀愛期間,曾遭遇潘維寧瘋狂追求的史前舊事也被翻了出來。

  原本已等同於“狐狸精”代名詞的“溫暖”,忽然便得到了全城諒解,憐憫,吹捧,讚美,代為不憤等種種言論如雨後春筍,看得溫柔目不暇接,哈哈大笑。

  “外面都在傳,說是占南弦和薄一心外出吃飯時遺失了錢包,有人揀到後把他錢包里的這張合影以二十萬的價格賣給了報社,真沒想到他竟然這麼長情,到現在還把你的照片放在錢包里。”

  溫暖看看報紙,再看看自己,感慨道,“姐,我們是不是都變了很多?”

  “坦白說你和他都變得很厲害,以前一個鋒芒畢露一個光彩照人,走到哪裡人家不說你們是小小的一對珠聯璧合?可是現在呢,一個變得象天上的恆星遙不可及,一個變得象大門不出的深閨閨秀。”溫暖輕輕搖頭,時光易逝,世事易變,容顏易改,情緣易折,這通通原是世途不可或改。

  手中報紙翻過來,看到薄一心和潘維寧的照片,兩人的衣著式樣都很新,照片裡的背景,豪華瑰麗大朵浮雕式牡丹花的天鵝絨牆面,意示著某些高級場所,感覺有點似曾相識。

  那瞬間她腦海中極其飛快地掠過一些什麼,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可是一時之間又抓不住。

  在溫柔走後不久,溫暖完全沒有料到,薄一心竟會找上門來。

  門鈴響時她還以為是溫柔落下了東西所以回來取,誰知道打開門一看,竟是身穿便服也顯絕色嬌妍的薄一心站在外面。

  她呆了呆,緩緩拉開門扇,把人請了進來。

  薄一心瀏覽著房子中的裝飾和擺設,慢慢踱到廳里坐下,因為溫柔來過,几案擺著成套的茶具,溫暖換過新的茶葉,盤坐在地做足一道一道藝序沏茶,時間過去良久,兩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過了三盞水,她給薄一心斟上茶。

  薄一心端起,小口品嘗,贊道,“清氣持久,香馥若蘭,是明前龍井?”

  “恩,溫柔帶來的,據說是七星柴灶炒制。”薄一心垂下眼睫,“那天有些話我沒說完。”洗手間畢竟不是什麼適合談話的地方,“今天沒預約就過來,希望沒有打攪到你。”“沒關係的。”“溫暖,首先,我不會為當年向你道歉。”溫暖笑了笑,“你從來沒有對不起我。”“不管你怎麼看。”薄一心淡聲道,“我從沒否認過,當初的確是背叛了你。”她可以去和任何男生交好,但無論如何也不應該是同桌的男友。

  溫暖起身,“要不要吃幾件小點心?”關於多年以前,其實記憶自有主張,早已經漸殘漸缺抹輕抹忘,如果沒有人提起,也許再過幾年她便會忘得一乾二淨,相對於她人生的其他經歷,年少那段短暫的友誼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薄一心看著她走入走出,長久不再說話。

  慢慢喝著茶,再開口時睫下浮起輕愁淡怨。

  “以前看報紙提到你和朱臨路,形容你高貴典雅,溫和含蓄,我覺得很好笑,那樣的人怎麼可能會是你?後來我問南弦,溫暖真的是那樣嗎?他說,你很自閉。”溫暖靜默。

  “你知道南弦為什麼會和我走到一起嗎?”溫暖好一會才笑了笑,說:“我一直有個心愿,就是希望——不管愛過我的人還是我愛過的人,餘生都幸福快樂。”所以,不管他當初為了什麼,只要現在的他寧靜開心,她始終會祝福。

  “你非得那麼置身事外嗎?”薄一心譏誚地牽起嘴角,“讓我告訴你吧,他當初會接受我是因為我正好和你相反,那時你鐵了心要把他推離身邊,而我卻喜歡他喜歡得發狂,一門心思只想占為己有。”溫暖垂首,說不出話來。

  “有些話我放在心裡已經很多年……那時在班上你以為你最好的朋友是我,卻不知道背地裡最妒忌你的人也是我,我妒忌你從一出生就被有錢父親捧在手心,也妒忌你那么小就交了南弦這樣的男友,但你知道我最恨你的是什麼地方嗎?”溫暖輕輕嘆口氣,“你好象說過。”說她不懂得珍惜。

  薄一心的眼眸里升起深深的隔離。

  “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上天會特別眷顧你,你上課看漫畫下課打球周末談戀愛從不複習背書,可是分數卻永遠比努力付出的人考得還高。”不僅課業上如此,就連琴棋詩畫和各種運動也無所不會樣樣精通,在男生中更是一呼百應,不管她說什麼都沒人會逆她的意,但是這些都不足以讓人對她有太深的成見。

  “我最痛恨的就是你從來都不珍惜你的天分,別人費盡千辛萬苦也達不到的目標取不到的成績,對你而言卻輕輕鬆鬆就唾手可得,每一項都好象天經地義到你可以滿不在乎。”

  薄一心輕啜手中的茶。

  “你可以因為一時衝動而跑去夜以繼日地學鋼琴,卻在拿了比賽的第一名後覺得沒有挑戰性了而從此再也不彈,然後你改學網球,卻又在打敗校園無敵手後沒了興趣,每一項都是如此,到達一個高度後你就會放棄。”她以前一直相信,不管隨便挑哪一樣只要溫暖好好地認真堅持,以後都會有所成就,但毫無機心的溫暖偏不,全都無所謂地當成日常的消遣遊戲,根本不求上進,日復日地踐踏著她自己所擁有的別人夢寐以求的天分。

  這在當年,看在薄一心眼裡真是無比厭恨。

  “不過我也得承認,那些女生包括我在內都很矛盾,在妒忌你的同時也不由自主地喜歡著你,你天性熱情,真誠,單純,快樂得沒心沒肺,你身上有些與生俱來的東西象陽光一樣總是感染著我們,所以即使你刁蠻任性到永遠只能你打別人、別人不可以打你,那些女生們也還是對你趨之若騖,這其中也包括我自己……就說杜心同,是,是我唆使她去害你,可是當她真的那麼做時,我忽然就對她變得很厭惡,所以我失信於她。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想法,只覺得自己可以害你,可是當別人那麼做,我卻會不喜歡。“她停了下來,神色自嘲。

  “你知道嗎?曾多少年來你一直是我心裡無法達到的顛峰,為了超越你我從來沒有停下過努力,我今日的成就不是憑臉孔或南弦的財勢換來,而是這十年裡每分每秒都不曾放鬆過的刻苦付出,我沒有你的天賦,那我就比你更努力更拼搏,上天總不會連這樣都不許吧?”溫暖輕輕咬唇,她真的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曾經給身邊的人帶來那麼大的壓力。

  “這十年裡——你快樂嗎?”她問。

  薄一心嗤笑出聲,“快樂只對你這樣的人才顯得重要吧。”溫暖合上眼輕吁口氣,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她與溫柔自幼失母,少年喪父,她們就沒有傷心事嗎?只怕未必。

  只不過是,有什麼必要以一顆殘缺的心示人呢?非要時刻提醒自己無依無靠,可能死了也沒人收屍的景況是多麼悽慘,在顧影自憐之後再自我暗示要頑強堅強,以從“活得不能比別人差只能比別人好”的成績中獲得心靈慰藉和自我滿足——非得那樣人生才算有意義麼?可是如同天性的懶散,不管變故再大,她早習慣了隨遇而安。

  這世上,能夠登頂金字塔的人只有萬分之一,其餘萬分之九千九百十九不管再如何出眾到最後也不過是個平凡人,有著平常人都會有的喜怒哀樂和悲歡離合,她也不過是這平凡眾生中的無名小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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