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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嘉言不答,朝他身後笑了笑:“回來了?喝點茶嗎?”

  尚哲抱著恰恰道:“不了,該回去了,恰恰鬧覺,平時這個時候他就該睡了。”

  “我送你。”

  鄭譚二人同時開口。

  尚哲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譚傑的本意是去尚哲家借住幾天再另外找房子,一開始他也是這麼跟尚哲約好的。

  鄭嘉言不滿道:“不方便吧,尚哲那套小公寓也住不下。”

  譚傑道:“你說住不下就住不下了?小哲,你家裡還有其他人住嗎?”

  尚哲大驚:“沒有啊沒有啊,我那邊……”

  鄭嘉言瞥了他一眼,尚哲手心都冒汗了。

  這邊三人正在對峙,那邊突然有人來找譚傑,說於總喊他過去有事。

  尚哲體諒地說:“你去忙吧,別怠慢了老闆。”

  譚傑無奈:“於總是個急性子,這就把我用上了。這一忙不知道要忙到什麼時候,你先回去吧,這邊給我安排了酒店,我暫時就不過去了。”

  尚哲暗暗吁了口氣。

  但是譚傑也不會遂了鄭嘉言的意,他對尚哲說:“不管怎麼說,要注意點影響,還是不要麻煩鄭總的好,免得被人抓住把柄。”

  尚哲答應著:“嗯,我助理馬上來接我。鄭總,就、就不麻煩你啦。”

  鄭嘉言:“……”

  最後就這麼決定了,各回各家,譚傑說改天把尚心的資料還給他。

  尚哲筋疲力盡,感覺自己跟打了場仗一樣。

  作為法顧,譚傑被自家壯志凌雲的老闆顧到了半夜,回到房間,洗過澡躺在床上,一身的疲憊,卻絲毫沒有睡意。

  這裡的夜景很美,從他的窗戶望出去,可以看到粼粼的湖水,亮化的建築和道路,還有一段古色古香的古城牆。本是讓人沉靜的美景,他卻忽然覺得氣悶,從床上爬起來,用遙控器把窗簾開到最大,露出一整面的玻璃牆。

  他給自己倒了杯威士忌,靠著窗坐在地上慢慢喝。

  不知是喝醉了,或是有意讓自己去回憶,他隱約想起尚哲大學時候的事情。

  那時尚哲正在放大二的寒假,不情不願地搬到他那裡,拎著大包小包,穿著黑色的羽絨服,脖子上掛了三條圍巾,杵在他家門口喘氣,呼出的氣是一團團的白。

  他問:“戴這麼多條圍巾幹什麼,你是非主流嗎?”

  他說:“包塞不下啦。”

  尚哲寒假想在b市做做兼職,那時候他就開始接一些平面模特的活了,住學校不大方便。譚姨跟尚父商量了一下,就讓他搬過去跟譚傑一塊兒住。

  那會兒兩個人都不大看得慣對方,自己的領域突然闖進來一個陌生人,是誰都不習慣。於是兩人各自關著房門生活,井水不犯河水的。

  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兩人稍微有了些交集。有時候譚傑會幫尚哲把把關挑挑活兒,因為尚哲被無良商家坑過幾次;有時候為了湊人數,尚哲會叫他一起去打球;有時候兩人都沒飯吃,會湊在一起吃個泡麵。

  尚哲抱怨他整天對著那些枯燥的案卷法條好無趣,他調侃尚哲整日搔首弄姿沒個正形,就這麼損來損去,他們變成了親近的人。

  有一天尚哲喊他去喝啤酒,在大排檔里跟他哭訴,說自己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

  這種大男兒的煩惱譚傑是很不屑一顧的,誰的青春里沒個暗戀明戀三角戀的,到最後都是庸人自擾。在尚哲面前,他向來以社會人自居,他樂於把自己成熟的一面展現給尚哲看,所以他跟他說:“喜歡就去告白,人家不接受就按在牆上強吻一通,憑你的臉,就算不成功,也不會挨打。”

  尚哲問:“真的?”

  他說:“真的。”

  後來尚哲腫了半張臉回來了,說童話里都是騙人的,悔不該聽信他的讒言。

  他笑了個半死,在他的白眼下給他冰敷。

  事實上在那之前,他就知道自己對尚哲抱有一種隱秘而曖昧的情感。

  他之所以那樣勸他,是因為他知道,尚哲喜歡的那個人是個男人,而且是個直男。

  他們一起打過球,他留意過尚哲看那人的眼神。

  他就是要讓尚哲乾脆果斷地失敗,他的私心讓他好好地守著這個人,他的膽怯又讓他不敢輕舉妄動,生怕自己一朝踏錯,萬劫不復。

  尚哲是gay,而他是個雙。

  律政界是個不容許出錯的地方,是個壓抑而刻板的地方。他知道自己有更加通達的選擇,一個女人,可以讓他的生活安全、穩定,不會受到任何指摘,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走上一條不可控的道路。

  或者,他當時想,至少在自己還沒有明確方向的時候,先不要做出最終的選擇。

  他是個律師,他不打無準備之仗。

  這些年他有過幾個伴,都是女的,都不長久,可以說他的嘗試都失敗了。

  他躊躇了這麼久,仍然無法放下對於尚哲的念想,於是他考慮著,等自己到達一定的高度,有能力把自己和尚哲都圍護周全的時候,再來尋求一個完滿。

  尚哲慌張失措地從美國給他打電話,拜託他幫他處理尚心後事的時候,那樣的依賴讓他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也讓他不想再克制,他覺得時機就要到了,於是他來了。

  然而似乎是晚了一步。

  人總是免不得矯情。

  譚傑一向以邏輯為主線的腦子裡,突然冒出了一個感性的言論,張愛玲的言論。

  那個女人說,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里,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可說,惟有輕輕地問一聲:“噢,你也在這裡嗎?”

  他來到了這裡,那人卻要與別人離開,這讓他如何能甘心?

  早一步晚一步,要怎樣來評判?

  他們有過最好的時光。

  他們曾經是那麼親近的人啊。

  ☆、第37集

  尚哲回家安頓好了恰恰,想到晚上那個猝不及防的會面,覺得好心累。

  他沒想到譚傑會突然出現,又正好撞見鄭嘉言帶著恰恰,譚傑當然知道他不會把孩子交給一個跟自己萍水相逢的人照顧,再加上鄭嘉言有意的暗示……

  他覺得譚傑肯定已經看出什麼來了。

  喝了一杯涼水,尚哲直到這時才靜下心來。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不如乾脆找個時間跟譚傑坦白了。如果真的能度過他這一關,說不定還能成為他今後做父親和譚姨思想工作時的一個助力。

  想到這裡,尚哲看開了,對於譚傑那個便宜舅舅,他還是有把握能擺平的。眼下比較傷腦筋的是——鄭嘉言的情緒似乎不太對。

  他沒那麼遲鈍,那人後來遞給他的眼神、轉身離開的動作,無不在彰顯著一個態度,翻譯過來就是“行,你有種,你看著辦吧。”

  尚哲自己也挺委屈的,你說他就是來蹭個飯見個世面吧,招誰惹誰了,一轉眼,突然就要出櫃了。還一不小心應對不當,惹得這位老大不高興。

  尚哲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最終還是拿出手機,發了條微信過去:

  睡了嗎?

  抱著手機等了好久,沒有回應。

  尚哲心裡更加沒底了,噠噠噠噠打了好幾段話,又一一刪去。

  最後什麼也沒發。

  一宿沒睡好,尚哲第二天起來精神差到了極點。

  小孫來的時候還頗為擔憂地問他是不是病了,尚哲擺擺手說自己沒事,他今天還有工作,不能耽誤正事。

  小惠來接他,一看到他那張臉就咋呼起來了:“尚哥,尚哥你怎麼了?今天是要拍雜誌封面你知道吧,不是去演殭屍片啊!沒睡好嗎?你現在就上車給我補覺,能補一點是一點!我的天哪,你這是想要化妝師和修圖師的命啊。”

  尚哲煩躁地用鴨舌帽檐遮住眼睛:“對不起,先到那邊再說吧。”

  上鏡頭之前,化妝師的確費了不少功夫,好在尚哲底子不錯,平時也很注意養身,皮膚不至於太過暗淡,就是黑眼圈那裡多費了點功夫,先是給他用眼部按摩儀按摩了十分鐘,之後再上妝,才看不太出來了。反正後期還要再精修,問題不大。

  尚哲喝了罐咖啡提提神,工作的時候還是非常專注賣力的,拍完幾組照片之後,他看了眼手機,鄭嘉言依然沒有回覆,倒是有一個譚傑的未接電話。

  他回了過去。

  譚傑好像也在忙,匆匆跟他說了幾句就掛了,大意就是他上午把尚心的資料送到了他家,他不在家,就交給小孫了。

  尚哲回了句謝謝。

  納吉斯最近行事很高調,連向來不關心商圈動態的尚哲也知道他們要併購一家小有名氣的it公司。並且在娛樂圈裡也不甘示弱,仗著雄厚的資金支撐,旗下的博瑞斯特分別從銀盛和大齊挖了幾個有潛力的明星。

  尚哲本人對納吉斯沒什麼想法,就是覺得這家公司來勢洶洶的,恐怕要對a市原有的商業格局帶來不小的影響,譚傑為他們效力,估計壓力也不小。

  撐著額頭歇了會兒,思緒又繞到了鄭嘉言身上。

  尚哲又發了條微信:

  有空嗎?出來聊聊?

  ——石沉大海。

  尚哲又忙了兩天工作,終於沉不住氣了,連著打了十幾個電話給鄭嘉言。到後來他都破罐子破摔了,也不管自己這樣是不是不太好看。

  那頭總算是接了。

  “餵?”

  “……啊,喂喂?”連續吃了十幾個溫柔女聲的“對方無應答”,尚哲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鄭嘉言?”

  “是我。”

  “你……怎麼不回我信息?你……”尚哲清清嗓子,試探著問,“生氣了?”

  “……”沉默了幾秒,鄭嘉言沒有回答他,“有什麼話快說吧,我這邊還有事要忙。”

  “哦哦。”尚哲深吸一口氣,還是決定死纏到底求個明白,“那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去你家找你吧,我們談談?”

  嘩嘩。

  耳機里傳來翻紙張的聲音,尚哲推測是鄭嘉言在查看行程表,他提心弔膽地等著。

  “可以。”鄭嘉言道,“就今晚吧,我可能稍微晚點,你先過去,保姆會給你開門。”

  “好,那就這樣,不打擾你了,再見。”

  聽到尚哲掛了電話,鄭嘉言把還在充電的手機丟到一邊,鈴聲加震動折騰了十幾次,又一邊充電一邊打電話,現在手機都燙得不行了。

  坐在他對面的孔雲鵬抽著臉:“你這個人太壞了,你家小男友要被你玩死了吧。”

  他忙,他忙著在這兒跟他喝下午茶?找了個包間,就在那兒眼睜睜地看著手機唱歌震動,搞得跟下午茶的背景音樂似的。接了電話還裝模作樣翻菜單,故意作出自己工作繁忙行程滿滿的樣子,簡直過分!

  鄭嘉言愜意地喝茶:“我就知道他今天要繃不住了。”

  孔雲鵬在心裡吐槽說我看你也要繃不住了,他就知道,這人沒事把他喊出來,純粹是自己戀愛談的不順,嘴上說要向他徵詢意見,實際上就是來虐他這個單身狗的。

  “鄭嘉言,我跟你說,你完了。”孔雲鵬忿忿,“大好的工作時間,你不去忙你那個什麼it公司的併購案,放任那個於家在你的地盤上撒潑,自己為了些兒女情長的事情在這兒花心思動腦子,你的大志向呢!你霸道總裁的氣場呢!呵呵!我看錯你了!”

  “喝你的茶。”鄭嘉言推推他的茶杯,“那都不是你該操心的事。”

  “我就不該操心你!”孔雲鵬咕咚一口,“醫院難得休假,你把我喊過來,我以為多大的事呢,還準備當個情感專家給你分析分析,安慰安慰你,你倒好,玩得一手欲擒故縱。我眼睜睜看著你家小男友被你玩弄於股掌之間,我良心都不安啊!”

  鄭嘉言哼笑:“不抽他一鞭子,他就不知道動。”想到那天尚哲不情不願的模樣他就窩火,尤其那個譚傑還公然挑釁,他不採取點手段是不行了。

  孔雲鵬嚴肅指出:“你就不怕抽得狠了,把人抽跑了?”

  鄭嘉言道:“跑了就再追回來,接著抽!”

  當晚尚哲把恰恰託付給了小孫,孤身去鄭嘉言家赴了約。

  鄭嘉言果然還沒回來,是保姆給他開的門。

  據保姆說,鄭嘉言交待了會回來吃飯,所以她正在準備晚飯。尚哲跟她一起擇了菜,想了想,讓她先回去了,他覺得由他自己來做晚飯,會顯得更有和好的誠意。

  鄭嘉言是八點多到家的,桌上擺了三菜一湯,尚哲聽到門響,招呼了一聲“回來啦”,就把湯拿去熱了一下。

  鄭嘉言嚴肅著一張臉,喝湯、吃菜、吃飯,尚哲捧著自己的碗喝湯,露出一雙眼睛瞟著他,莫名地有點膽戰心驚。

  吃過飯,收拾了碗筷,尚哲老老實實坐在沙發上,先是用的開玩笑的語氣:“鄭先生,你彆扭什麼呢,那麼點小事,至於嗎?”

  鄭嘉言看他一眼。

  對,就是這種眼神!這種“你看著辦”的眼神!到底要怎麼辦!

  尚哲深感自己鬥不過這隻商場老狐狸,又換上了討好的語氣:“真生氣了?哎,那天晚上事發突然,我完全沒有準備,你不能讓我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出櫃啊。”

  “我聽說你跟他關係很親近,那麼親近,還不能說?”

  “也、也不是不能說……”

  “你是沒準備好跟他坦白,還是面對他心虛?”

  “心虛?我心虛什麼?”

  尚哲無辜地望著他,鄭嘉言壓著心裡的無名火,就著他的領子一把按在沙發上。尚哲嚇了一跳,眼見著這是要發怒的前兆,掙扎著就想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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