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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與她之間,或許再也難得有這般寧靜安詳的相處機會……她這樣想著,有些嘲諷的微微笑了。她只是沒注意,她的頭頂上方,一道專注迷惑的視線,一直盯在她臉上,又是好奇,又是迷離,隱約有灼灼的火焰跳動,將眼裡的莊嚴焚燒。

  “清瓷,”他忽然低低地開了口,輕輕推開了她的攙扶,站在她對面,定定地看著她。

  “我……曾將落伽城屠殺近半,又將你強行帶入神界,你恨過我麼?”

  他這樣問著,猶帶酒意的眼睛,執著地看著她,似乎是下定了決心要表達一些什麼。

  清瓷沉默了半晌,忽然抬頭微微一笑,那雙眼,狐狸一般狡黠。

  “自然是恨的,非常恨。”

  太白柔聲道:“倘若我從此對你好,再也不壓迫你欺負你,把你當做最重要的人,你還會恨我麼?”

  清瓷冷冷一笑,眼波迷離,“自然還是恨的,你的好,我要不起,也不想要。”

  太白也不生氣,卻又笑了起來,一隻手情不自禁地伸了出來,撫上她細膩的臉頰。

  “你儘管恨我……儘管恨。我卻不在乎,我只要能看見你,心裡就有說不出的開心,你知道為什麼嗎?”

  她沒有說話,任他溫柔撫摩著自己的臉頰,從額頭到眉心,順著臉頰滑下來,又撫上她嫣紅飽滿的唇。似乎是帶著某種新鮮的好奇,他一直這樣撫著,仿佛活了數千年,第一次了解一個女人的美。

  她就站著動也不動,任他痴迷地看著她。夕陽西沉,將他們靠得極近的影子拉得很長,似乎融成了一個。影子無限蔓延,刺入碧綠的湖水裡,如同一根銳利的針。道旁血紅之花陡然開放,仿佛一片猩紅的血跡,染在兩人腳邊,搖曳晃動,妖嬈無比。清冷的空氣里充滿了異動的甜蜜香氣,將兩個人密實地包裹在裡面,一絲不漏。

  “清瓷,你知道麼?第一次在落伽城見到你的時候,千萬人都臣服於我腳下,只有你站在那裡,眼光冷得如冰。當日我就記住你這個人了……我要的,就是你這樣的女子。我只怕你恨我,所以一直沒接近你。可是現在我不在乎了,你恨我吧,我寧願你恨我!我現在才明白,原來情慾是這般驚天動地的事物,我……好生羨慕……只要你心裡有我,讓我做什麼都甘願了。”

  她還是不說話,半垂著眼睛,也不知在想什麼。太白只覺心裡突然對她有說不出的喜愛,說不出的疼惜,這種感覺是全然陌生的,從未接觸過,他卻一點都不想排斥,總覺得要不夠似的。他抬手將她攬入懷裡,緊緊地抱在胸前,仿佛這樣,就可以填補內心突如其來的空虛渴求。

  “我……我會永遠保護你的……”

  她沉默著忍耐著靠在他胸前,仿佛又聞到了千年之前,那種帶著焚燒的血腥的氣味。那股可怕的味道,到今天還在鼻端繚繞,她不能忘,不敢忘,也忘不了。那個夜晚,她引身自焚,在極度的苦楚里召喚來了心魔,她恨到了極點,隱忍了那麼久,怎可能輕易忘記?

  他說要保護她,他不在乎她的恨。多可笑的話語?!一切的源頭都是他,是他!什麼保護?什麼在乎?她的一切全部已經死在他手下,自尊也好,家族也好,都已經給他高傲的神力屠殺完全!這樣的一個人,他有什麼資格說要來保護她?!

  人與神的鬥爭,或許永遠也不會停止,既然曾經沒有人開始過,那就由她來第一個顛覆吧!那些甜言蜜語,那些旖旎的風光,早在千年之前,就已經死在她的心裡了。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她都不會回頭。

  心底的那隻魔開始抬頭,惡劣地譏諷她。她將胸口的衣服抓緊,淡然低語:“此生我已毀,得到與失去都已經沒有意義。我什麼都不在乎,你莫要再誘惑我。我早說過,你想征服我,須得比我還惡毒才是。”

  太白奇道:“你在與我說話麼?”

  清瓷輕輕推開他,看也不看,只低聲說道:“時候不早了,請大人回宮休息吧。”

  對象是誰她都可以忍受,卻偏偏是他。惡之花已經在他心裡種下慾念,現在,她不行動都不行了。

  太白溫柔地看著她,忽又挽起了她的手,柔聲道:“我們一起回去,你安心,我不會讓任何神來傷害你的。你要恨我,儘管恨,我卻不會放手了。”

  他仰慕蛇妖與那凡人女子的愛情,或許心底只盼著自己也可以那般攜手一生,愛到極至生死無悔。只可惜,他選錯了動心的對象……清瓷冷冷地看著他高興的模樣,忽地想到了絲竹。倘若他的動心是給了絲竹的,或許眼下至少兩個人都是幸福的。世間的事情,總是這般不若人願。

  *******司月出了川水宮,一路直接沖向熒惑的神火宮。許是心裡憋了一口氣,明知熒惑不會理她,還是氣勢洶洶地沖了過去。她也知道自己根本沒有任何證據,可是她已經被辰星氣到失去理智,加上看到太白那般抑鬱模樣,好生妒忌。她要當面問那個該死的女人,為什麼要用妖媚邪術引誘她的太白!?

  她早該知道,那些凡人都是心懷鬼胎,情慾骯髒的!她起初就不該同意神界接納凡人進來!現下好好的一個清淨麝香山都變得烏煙瘴氣,都是因為凡人太多!

  她忽地又想到跟在太白身邊的那個貌美的樂官,一陣說不出來的嫉妒感頓時罩了上來。那個樂官,長了一雙看了就討厭的眼睛,水汪汪的幽深異常,分明是勾引之相!等她當上了麝香王,必然要將神界裡這些討厭的凡人女子全部清理出去,一個不留!

  神火宮位於麝香山峰之上,乃為八大行宮裡地勢最高的一個宮殿。遙遙望去,如同一團艷紅的火焰。其殿壁和殿頂都為火焰之色,柱子上也雕刻著無數火雲,不住上下盤旋,烈烈灼人。司月在殿前站了許久,突然猶豫起來。她太了解熒惑的脾氣了,只怕她連本人還沒見到,就會被他的傳話侍衛給趕出來……熒惑本就是五曜中最特殊的一個神,可以說是神界最隱藏最秘密的屠殺利器。他不像太白他們,還需要涉及治理麝香山內務的事情,他的存在就是屠殺。凡是其他五曜難以解決的強大妖物叛亂,都會讓他上陣,一切都會被他天生強勁的神火焚燒殆盡。天地間沒有任何一個事物能夠不被神火焚燒,何況熒惑本身就是從火中生出,乃為火中的精華。

  所以他的古怪脾氣能夠被歷代麝香王忍耐,專門辟出一塊清淨之地給他,不許任何人無故跑去打擾。他不願意去做的事情,連麝香王也沒辦法強迫……越是這樣想著,司月就越沒有進去的勇氣,在殿前徘徊了半天,又是不甘又是頹然,最後咬了咬牙,打算轉身離開。她絕對沒有信心能從熒惑那裡套出什麼話來。事實上,他恐怕一百年也說不上三句話。

  剛要轉身,卻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竟好象有人從神火宮裡走了出來!她有些驚訝,急忙回身,立即看見一個穿著粉色衣裳的少女,手裡提著一個青柳枝編成的小籃子,正要往殿旁的一片芍藥花海里走去。

  司月只覺她十分眼熟,卻不記得在哪裡見過。一時情急,顧不得什麼神的儀態,直接沖了過去,一邊叫道:“那邊的女伶!稍微等一下!”

  那個女子似乎有些驚訝,回過了頭來,粉面如花,清雅秀麗,一雙漆黑的眼睛裡溫和親切,微笑著看向奔過來的司月,柔聲道:“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司月越是走近看她越覺得眼熟,一直走到跟前,看到她胸口一片櫻花的粉色刺繡,忽地想到了!就是她!就是她!那個寶欽城做供品的女子!她簡直想仰天長笑幾聲!當真運氣太好!誰知道這個女子會出來呢?現下根本不用通過熒惑那個難纏的神了!她直接就可以將她帶走!

  炎櫻只覺這個一身月白衣裳,面容嬌美的女子神情越來越詭異,不由有些驚訝,忍不住問道:“你……怎麼了?”

  司月冷笑了一聲,瞪著她看了半晌,才道:“你就是寶欽城送來的供品?”

  炎櫻臉色有些微微的黯然,卻依然柔聲答道:“是的,請問你……?”

  司月忽然手臂暴長,一把捉住她的胳膊,冷道:“你身入神界,卻心懷叵測,意圖用妖邪之術引誘諸神!今天留你不得!定要將你關入墜天獄嚴刑拷問!”

  炎櫻吃了一驚,只覺這個女子手勁奇重,自己的胳膊給她攥得巨痛無比,眼淚都要出來。而她的那番言語更是讓她慘白了臉色,莫名其妙至極點。

  “對不起!我想你弄錯人了!我從來沒有用什麼……術……去引誘神!”

  她想掙扎,卻發覺根本無法動彈!司月手掌一揚,打算將她擊暈過去立即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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