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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星厭惡地瞥了她一眼,“嘖”了一聲,一付我和你簡直沒話說的模樣。他站了起來,抱著胳膊望著頭頂的夜藍水晶,低聲道:“太白,我只覺得你這番傷感,是受了花的影響。我暫時不管到底是誰做下這等陰毒之事,但花的力量,不可小看。情慾本就是不可阻擋的事物,越是禁止,越是猖狂。人心永遠是世間最難捉摸的東西,不是你自己說沒有感情就沒有感情的……花的意義旨在引誘情慾,但是並非不可抗拒。你若心中當真澄澈,誰也無法引誘的了你。你明白麼?”

  太白還是沒有說話,只輕微地嘆息了一聲,良久無言。

  司月忽然冷笑一聲,也站了起來。

  “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卻原來說上一串大道理是給太白開脫罪名麼?他此番下界,最重要的任務沒有完成,你認為我會輕易就不責罰麼?!一朵花也給你說成這樣,果然是一個不思進取的玩水之人!你的理由太荒謬,我不能接受。”

  她轉向太白,頓了一下,才沉聲道:“太白,念你一向端正嚴謹,我就不嚴責你為情慾所感和疏忽之罪,罰你去斷念崖上靜坐百日,好好將那些骯髒的情慾洗淨。至於這花的事情,辰星,既然由你發現,就由你來調查清楚原委干係。”

  辰星哼了一聲,甩了甩袖子,臉色顯然極為難看。

  “司月,好歹現在你還不是麝香王,憑什麼命令五曜做事?我不記得什麼時候你也有權力可以來責罰五曜,你是不是太自滿了?”

  司月給他說得臉色頓時鐵青。她本為麝香王座下的日月二使之一,向來只擔任向五曜傳遞麝香王意志的一個神官。只是她心比天高,用心修煉,才得來一身不遜於五曜的法力,加上歲星一向與她交好,太白和鎮明也尊重她,熒惑雖然從不服管,卻也從未頂撞過她什麼。哪裡遇過辰星這般當面的斥責?簡直比扇她耳光更難堪!她一時竟完全說不出話來,愣在那裡,渾身都在發抖。

  辰星皺眉不去理她,轉身對太白說道:“話說到這裡,我也沒什麼要隱瞞的。我只知四方的玄武近來會有異動,或許這花與他有關也不一定。百年前的盛典,四方神獸都來過麝香山的,如果是當日做下的手腳也不無可能。”

  他拍了拍太白的肩膀,繼續說道:“寶欽城的事情,或許我比你了解的還多一些。如果我沒記錯,百年之前那次盛典,你將他們供奉的一個少女帶入神界的吧?我懷疑事情與她有關,而且聽聞那個女子是寶欽城主的獨女,精通天文地理,喜愛種植花糙。便是說這花與她無干,我也不信。你收下的那個少女,現在在哪裡?”

  太白剛要回答,卻聽司月冷冰冰地說道:“在熒惑哪裡!我去找她!”

  說完她轉身就走,堂堂的司月使,居然用踹的將廳門一腳踹開!只聽“咣當”一聲,那兩扇檀香木的紙門生生斷裂砸在地上,將門外等候召喚的兩個女伶嚇了一跳。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司月早已消失在廳外,連塊衣袂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辰星忽然嘻嘻一笑,對門外的兩個女伶眨了眨眼睛,輕道:“終於被我氣走啦!還不快進來服侍?”他對同樣站在門外等候的清瓷也揮了揮手,給她一個俊美的笑容。

  “你也快進來!我可愛死你的七弦了!總是要把你從太白那裡討過來才是。”

  說著他勾搭的毛病就上來了,勾著清瓷的肩膀笑吟吟地將她攬了進去,按坐在自己身邊的那個凳子上。

  太白嘆了一聲,說道:“辰星,你何苦氣她?何苦欺負她?怎麼說她也是努力修煉一身的真本事,比你我毫不遜色。眼下你讓她去找熒惑要人,不是分明讓她去自找麻煩麼?”

  誰都知道熒惑的脾氣,從來不服管,連曾經的麝香王都管不住他。司月現下跑去他那裡貿然要人來治罪,根本就是做白日夢。熒惑有個怪脾氣,凡是進了神火宮的人和事物,統統都是完全屬於他的了,外人誰也別想動彈半分。別說現在完全不能給那個女子定罪,就算當真是她做的,熒惑也絕對不那麼容易就將人交出來的。

  五曜里,誰都不願意和熒惑作對……那絕對是給自己找麻煩。

  辰星笑了起來,一手攬過一個巧笑倩兮的女伶,另一隻手端著女伶們重新送上的酒,一口喝乾了之後,才道:“我就是看不慣她自以為是的模樣,要是讓她做上麝香王,我這個司水的神也不做了。我才不要天天對著那張晚娘臉,胃口都沒了!明明一肚子鬼胎,卻老喜歡說別人的不是。我最看不起不了解自己弱點的人,偏偏她是個典型。”

  說完忽地將杯子放下,抬手將坐在他旁邊沉默如同雕像的清瓷攬了過來,一邊拍著她纖細的肩膀,一邊對太白笑道:“不說這些了!我喜歡你這個樂官!給我吧!”

  清瓷心裡一驚,她一點都不想做這個古怪男子的樂官!怎麼辦?她沒想到會出這種事情!這個辰星絕對比太白難應付,光看他老喜歡勾肩搭背的無賴模樣就知道了!她的計劃……難道全部要改變麼?

  太白微微一笑,看著清瓷有些發白的臉,對上她漆黑的眼,柔聲道:“就這個樂官不行。我也很喜歡她。”

  清瓷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看著太白,卻見他溫柔而笑,又道:“我從來也未想過要將她送人。她是人,不是東西,辰星。”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定定地看著太白,似乎完全不能理解他剛才到底說了什麼。

  第九章

  他的這番情慾,動的實在出乎她的意料,連她自己都沒看出任何一點苗頭。是的,她用惡之花來引誘諸神的情慾,打算慢慢令神界崩潰,但是除了鷹王翼,她從未刻意單獨引誘任何人,就連那個冰雪之神玄武,她都沒有用術去誘化他。

  在她心裡,太白雖然是恨之入骨的仇人,但也是她最提防最佩服的敵人,是需要她用盡心思計謀去殺死的神。而此刻,他居然用這種溫柔的眼神看她,用這種虛偽的關愛口吻對其他人這樣護著她,倒讓她一時反應不過來,完全怔在那裡。

  她本是想拉神墮落,卻沒想到神會為了她墮落。原因是什麼?

  辰星微蹙起了眉頭,警覺地看了一眼清瓷發怔的模樣。太白如今顯然已為情慾所惑,不光是震撼感嘆,卻是打算親自上陣體會一番了!麝香山內里的平衡,終於開始有裂痕了嗎?到底是誰?這般用心良苦,陰暗狠毒,繞上這麼大的一個圈子,就是為了採取如此狠烈的方式打擊神界?如此玉石俱焚的可怕,只有凡人才能做到。莫非當真是熒惑收下的那個女子麼?

  司月不在,太白似乎輕鬆了許多,一杯接一杯地與辰星喝著酒。清瓷從未見過他如此模樣,仿佛那酒和水一般,一個勁地往口中倒。說他不開心,他卻一直在微笑,說他開心,他的微笑卻是苦的。一個多時辰里,他反反覆覆就說那麼一句話:「我……好生後悔……辰星,情慾莫非當真如此厲害?我實在不懂……不懂……」眼看著他漸漸有些醉態,眼神也迷茫了起來,原本穩穩端著酒杯的手,此刻已經開始晃悠起來,將杯中的酒撒出許多。

  辰星嘆了一聲,將太白手中已經空了的酒杯奪了過來,轉頭對清瓷說道:“他醉了,你且送他回噬金宮吧。”

  清瓷應了一聲,走過來將太白扶起,卻聽他喃喃地在耳邊念道:“我……醉了……怎會如此?我……真是不明白……”

  她暗地冷笑幾聲,想不到五曜之長,一世英明的太白大人,今天也成了沒有形象的醉鬼。辰星嘆道:“小心送回去,今天的事情,不許向任何人提起。”

  出了川水宮,穿過斷念崖的結界,立即可見熟悉的天綠湖水。清瓷忍不住回頭向崖上望去,卻見依然是高聳入雲,陡峭尖利。如果不是剛從裡面出來,她怎麼也無法想像山崖里居然有著那樣一方神仙境地。

  此時已近黃昏,夕日熔金,晚霞嫣紅,一帶金宮碧水,都籠罩上一層薄紗似的。遙遙望去,泛著嫣紅的天空極低,似乎觸手可及,太白那金碧輝煌的噬金宮在晚霞下更是精美到如同一幅畫,美麗到脆弱,脆弱到似乎一碰就會破碎。

  清瓷的臉也似乎被鍍上了一層誘人的嫣紅,秀長濃密的睫毛里,點點陽光的碎印,夕陽的餘輝為她秀美的臉龐勾勒出一個纖細的輪廓。走在碧綠的湖水邊,竟有一種半透明的感覺,仿佛馬上就會羽化而去,或者化成飄渺的輕煙,再也摸不到一絲痕跡。

  早春的風裡還帶著冰雪的氣息,有種刺骨的寒,卻是清冽無比。地上有殘留的白雪,踩在上面發出細微的聲響。她就這樣扶著他慢慢走著,仿佛要走進天邊的夕陽里去一般。噬金宮仿佛遠在天邊,卻又近在眼前,那一路,漫長又短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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