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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顯然薄荷和帕塔也沒逃脫劉先生的客房服務,晚上七點,一行人收拾妥當,準時出發。不過後來他們發現,其實收拾與不收拾並沒有本質區別。因為當你被無數人推擠著PIA到地鐵車廂玻璃上時,什麼造型都是浮雲。

  薄西岩被擠在人群中間,很煩躁,因為他壓根兒對江啊河的沒有愛,但帕塔偏要湊熱鬧。

  帕塔靠在薄西岩身邊,也不太高興,因為薄西岩毫不留情的和他說,外灘是用看的,你去幹嘛?

  劉汀無暇理會友人們的暗cháo洶湧,他剛瞅準時機搶個座兒,屁股還沒坐熱,就不得不讓給一位孕婦,雖然對方貌似才懷孕三個月,誰讓他眼尖瞅出來了呢。於是這會兒他的心情微妙而複雜。

  李慡則是單手抵在車門玻璃上,努力給戚七製造出喘息空間。

  戚七沒地方扶,只好揪住慡哥T恤,然後真心實意地磨牙:“我想咬死他們……”

  李慡想笑又不敢笑,險些憋出內傷。原來吸血鬼也不是萬能的,尤其是做一隻具有中國特色的吸血鬼,你就得適應國情。

  不過想歸想,嘴上慡哥還是溫柔地安穩:“淡定,淡定。”

  等一行人終於挨到南京西路,都有點兒打晃兒。按照劉汀的說法,再挨幾站就真成撲克牌了。

  雖說上海是戚七故鄉,可真正引路的卻是劉汀。也不知這傢伙來過上海多少次,熟門熟路就跟在自己家門口似的。可他偏偏還興致盎然,連帶路再解說不亦樂乎。

  “看見沒,再往前五百米就是外灘。現在都給圍起來了,以前是沒欄杆的,就直接在壩上,不過人也多。搞對象都愛來這兒,一對挨一對坐著,完了背靠背,你親你的我親我的,有意思吧。”

  李慡相信這個不是劉汀危言聳聽。因為現在的他們就在洶湧的人流里,知道的是去外灘,不知道的還以為遊行集會呢,好麼,剛五分鐘他踩八個人的腳了,男女老少中國的外國的都有,且外國的還是大多數,就那麼浩浩蕩蕩的在夜色底下前行,不像逛街或者旅遊,倒像急行軍。偏你還停不得,路就那麼寬,中間要給汽車,那邊要給返回的人流,只馬路牙子上兩米來寬,你停了,這不阻礙別人進步麼。

  遠處的各式建築都閃爍著好看的霓虹,劉汀說那就是對岸,等到跟前,就能看見黃浦江的水了。戚七很期待,李慡看出來了。因為小孩兒的步子越來越快。沒辦法,他也只得跟上,可更走兩步就被人拉住,回頭,對上薄荷沒有表情的臉。

  “怎麼了?”李慡直覺不妙。

  果不其然。

  “帕塔不見了。”

  “那趕緊打電話啊。”

  “關機。”

  “……”

  李慡發誓,他在薄荷沒有表情的臉上看見了暴風雨前的烏雲。

  第47章

  四個人原本就被如cháo的人群破滅掉了大半看黃浦江的心情,這會兒帕塔一丟,僅剩的殘屑也消失得乾乾淨淨。

  人海茫茫,一隻看不見的外國吸血鬼怎麼找?

  於是以對岸的東方明珠電視塔為基點,戚七李慡一組,往東,劉汀單槍匹馬,往西,薄荷當仁不讓,原路返回搜尋。

  尋人行動持續了一個多小時。期間幾個人不時用電話聯繫進展,當然多數是劉汀給戚七打電話。

  “他不能是被拐賣了吧。”劉汀氣喘吁吁還不忘開玩笑,但調侃之外的擔心卻也顯而易見。

  “他那樣的賣給誰啊,山村女光棍兒?”李慡沒好氣地翻白眼。

  劉汀更崩潰:“怎麼是你啊,戚七呢?”

  李慡瞄一眼不遠處無頭蒼蠅似的小孩兒,嘆口氣:“都快急哭了,你就別跟這兒添油加醋了。”

  “我就怕他難受,這不注意力轉移法麼,”劉汀也有些低落,但還不忘囑咐李慡,“把你家小孩兒可看緊了,別一個沒找著又丟第二個。”

  “不能,他又變不成蝙蝠。”李慡話是這麼說,可眼睛倒是追著戚七一刻不放鬆。

  “你那意思帕塔變蝙蝠飛走了?”

  “有這種可能。”

  “……”

  “劉汀?”

  “沒這種可能。”

  “嗯?”

  “除非他能用翅膀捧著漢堡……”

  最終還是劉汀在麥當勞叔叔的店裡揪出了帕塔。就在眾人擔心之際,那傢伙正跟著不知哪認識的外國同胞喝可樂吃薯條的聊天呢,嘰里咕嚕說什麼劉汀不懂,也沒必要懂,他反正是上去就給了帕塔腦袋一掌,以代表五人旅遊小分隊抒發狂躁。

  國際友人嚇一跳,以為遇見了中國暴民,帕塔解釋半天,才讓對方打消疑慮。眼看著時間也不早了,國際友人在帕塔一個勁兒的勸說下,萬般不舍的離開繼續自己的旅程,臨走的時候還一步三回頭,弄得劉汀一個勁兒犯嘀咕,自己就那麼不像好人?

  外國雷鋒走了,劉汀就一派主人翁架勢坐到麥當勞那小板凳兒上,聽帕塔娓娓道來。

  原來之前南京西路上人太多,聲音嘈雜,帕塔眼睛看不見,大部分時候都是靠耳朵來代替眼睛的,可不變身的時候聽力就跟普通人一樣,所以走著走著一個沒留心,就找不見薄西岩了。他喊了幾聲,沒人應答,心裡更慌,正巧碰見個同來外灘的墨西哥人,那人先是見他四下張望挺茫然的,湊過來交流,才發現他看不見,帕塔的手機沒電了,而對方的手機在中國境內壓根兒不識別通信網絡,倆人一商量,找個醒目的地兒等待救援吧。

  “我知道你們一定會回來找我的!”說這句話的時候,帕塔倒鏗鏘有力。

  劉汀原本一肚子氣,可現下,又不知咋發了。於是他寄希望於薄西岩:“你等薄荷來的。”

  一提薄荷,帕塔沒音兒了,臉上的表情和犯了錯的孩子沒兩樣。

  “我真不是故意走丟的,你們走得太快。”大型兒童還辯解呢。

  劉汀拿吸管戳他額頭:“那你不會打個電話?”

  “沒電了啊。”

  “借一個不行麼,你不知道我們有多著急嗎!”

  “對不起……”

  “不行,我要等薄荷。”劉汀越說氣兒越不順,於是相當期待懲罰天神降臨。

  沒十分鐘,薄西岩就到了,進店的姿態倒是不疾不徐,可起伏的胸膛出賣了他的情緒。

  看著薄西岩越走越近,劉汀表面上不動聲色,其實嘴唇微動正跟帕塔通風報信呢:“薄荷來了。”

  “呃,什麼表情?”帕塔下意識抓住劉汀大花襯衫的衣擺。

  “安,”劉汀把他的手拿開,輕輕撫摸,“沒有表情。”

  說話間,薄西岩落座。

  帕塔低著頭,沉默。劉汀看著干著急,心說你跟我長篇大論那勁頭兒哪去了!靠!

  “薄荷,是這麼回事兒,他吧……”劉汀這圓場剛打了個開頭,就讓人截斷。

  “還湊熱鬧嗎?”薄西岩的聲音能冷出冰渣。

  帕塔搖頭,腦袋快垂到桌子下面了。

  “回賓館。”薄西岩言簡意賅,帕塔的行程就定了案。

  後者可憐兮兮仰起頭,小聲問:“那你們呢?”

  薄西岩的回答是:“我們又走不丟。”

  帕塔再一次低下頭。

  劉汀有點兒看不下去了,他這人一貫同情弱者,毫無堅定立場:“你就讓他這麼回去?自己?”

  薄西岩淡淡瞥過來一眼:“不是有你麼。”

  劉汀差點兒脫口而出咱倆誰是他男人啊,考慮到環境問題,怕造成不良影響,遂悻悻作罷。再一個帕塔那可憐樣兒,他要再推來推去,指不定這大型兒童就哭了,到時候被群眾一圍觀,他可扛不住輿論壓力。

  就這樣,沒等來戚七和李慡,劉汀就先帶著帕塔回賓館了。他嚴重懷疑薄西岩還能有心情看外灘夜景,之所以不回,不過是冷著帕塔罷了。相處這麼久,誰是什麼性格,劉汀多少也了解點兒。

  薄西岩的生氣方式,就是晾著你。

  偏這一招還就能治帕塔這種生性熱情的拉美民族。

  回到賓館,劉汀本想洗個澡好好睡上一覺,可看帕塔那樣兒實在不放心,無奈,只得陪著小蝙蝠看電視。其實說是看電視,帕塔壓根兒就沒聽進去,魂兒早不知道飛哪裡去了,劉汀更沒心思看了,那電視劇沒頭沒尾的,他想連都連不上,現在的編劇又個頂個兒的彪悍,你就想YY劇情都Y不到點子上。

  “行了,早點兒洗洗睡吧,你家薄荷啥樣你又不是不知道,過兩天氣兒消了就好了。”劉汀坐在床邊,揉揉帕塔的頭髮,充當知心大哥。

  帕塔很低落,耷拉著腦袋,不說話。

  劉汀嘆口氣:“也不怪人家,他那是真擔心你了,關心則亂麼。”

  “我知道,”帕塔總算開口,聲音低低的,還有些啞,“我難過不是因為薄荷生氣,是因為我自己。”

  “終於發現自己沒心沒肺啦?”劉汀打趣。

  卻不想帕塔說的是:“其實有時候,我挺恨我自己看不見的,真的。”

  帕塔的聲音很小,到最後幾個字幾乎沒音兒了。可劉汀還是聽清了,一瞬間,心裡的某個地方狠狠酸了一下。

  他一直以為帕塔不在乎呢。

  也就薄荷那鐵石心腸,能狠下來晾著這麼個可憐見的。劉汀簡直要對薄西岩肅然起敬。

  “咳,”劉汀清清嗓子,忽然特正經地問,“你知道你為什麼看不見麼?”

  帕塔愣住,半天才說:“我這是天生的,生下來就看不見的。”

  “NONONO,”劉汀把脖子搖成了撥浪鼓,後來想到對方看不見,又硬生生打住,“你之所以看不見,是因為上帝為你開了太多扇門,不得已,只好關上一扇窗嘍。”

  “……”帕塔一臉茫然。

  劉汀嘆口氣,掰著指頭數起來:“你看,你又高大,又帥氣,性格討人喜歡,樣貌怎麼也得屬於花美男,家庭還歷史悠久,血統還純正珍貴,你還讓不讓我們這種山寨版活了?所以呢,上帝看不過去了,大筆一揮,這人得有點兒不足……”

  帕塔起初還努力繃著沉重范兒,聽到後面,那咧開的嘴就怎麼都合不攏了。他摸索著攬過劉汀脖子,給了對方一記長久的擁抱。

  “劉,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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