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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進偏廳,偏廳中藥翁的使者已經等了許久,坐立不安,終於聽到腳步聲,一回頭就撲過來:“浩然師兄!”

  滄瀾修真界裡,關係親密的同輩以師兄弟相稱是常有之事,晏北歸定睛一看,發現是藥翁幾年前收下的弟子崔淳。

  崔淳年歲才十五,還是個少年,晏北歸孫上次去拜訪藥翁時見過他,只記得富家公子打扮的少年嘴尤其甜,也尤其受藥翁的寵愛。但今日到這散人道司務廳的偏廳里,崔淳一副逃荒凡人的模樣,雙頰也消瘦不少。

  能聞到隱隱的血腥氣,似乎還受了傷。

  “浩然師兄,”崔淳抽泣著喊道,“救救我師父吧?”

  藥翁前輩出了什麼事,能讓他的小徒弟千里迢迢跑來求救?晏北歸皺起眉,先以真元探查崔淳的狀況,又以甘霖符治癒他傷口,才仔細詢問。

  崔淳道,藥翁已經失蹤有一個月了。

  藥翁是為尋找糙老人失蹤的。

  “玉鶴峰峰主糙老幾個月前就閉關了,師父出門一趟,怒氣沖沖回來,在廬中罵了糙老前輩大半天,我不敢聽,認真在後廬背藥方,不想師父突然衝過來,說要去找糙老前輩,讓我好好看家……”

  晏北歸點點頭。

  說起來,一個月的話,豈不是還在季蒔去拜訪東林山之前?

  “……明明糙老前輩就在玉鶴峰,師父去找他卻一去不回,不僅沒有回來,連玉鶴峰也變得怪怪的,半個多月前玉鶴峰上開始戒嚴,來回巡山的好像不是青衣白衣那群師兄們,我心裡惶恐,把師父留下的保命東西全部揣在身上,正好在三日前救了自己一命。”

  晏北歸眉頭更皺,問:“三日前發生何事?”

  崔淳泣不成聲:“我……山上……整個東林山,都叫一群修士給毀了!”

  ***

  “過去五六個月了,你們才發現自家老爺根本沒有在玉鶴峰閉關?”

  季蒔乃至偷偷聽八卦的尹皓的神情皆是古怪無比。

  之前青衣白衣借翠鳥之口,將情況說給季蒔聽,什麼打開閉關之所,才發現裡面空蕩蕩自家老爺根本不在,什麼玉鶴峰最近詭異之事越來越多,到了山上人心惶恐的地步。

  眼前情形就要脫軌而去,他們思來想去,糙老的好友就一個藥翁,其他為丹藥而來的修士不可信,轉了一圈最後只能托到季蒔這邊。

  畢竟這些年來,玉鶴峰和春山的紙鶴來往之頻繁大家有目共睹。

  翠鳥帶完青衣白衣的話,輕咳幾聲,又開口。

  這回出現的並非青衣白衣的聲音,而是婉轉的少女嗓音。

  “奴婢四日前出發,沒飛多久,回頭看到東林山上一片火光,奴婢有心返回,但受到兩位少爺的囑託,不敢辜負,拼命帶來消息……這些年來老爺如何對春山君,您心中自知,求春山君幫忙,找到我家老爺!”

  “……唔。”

  季蒔手撐住下巴,大拇指不住撫摸下頜。

  他目光變得冰涼幽深,觸及這目光的尹皓打了個寒顫,手上想要端給翠鳥的水果盤子不由放了下去。

  久不回應,長亭中氣氛仿佛凝固一般,尹皓大氣都不敢動。

  半晌,季蒔與其說是和他們說話,不如說是自言自語一般地道:“幫忙自然是要幫忙,但……”

  散人道司務廳偏廳,晏北歸扶起崔淳。

  “貧道知道你心急,不過這件事,還得再等一等。”

  ☆、第一百三十六章

  晏北歸說的等一等,是等消息的意思。

  東林山不是默默無聞之地,忽生事變,會傳出的消息絕對不止一言兩語。

  別說東林山聚集了散修中二分之一的丹道大師,別說那些為求丹藥而徘徊在東林山外圍的散修們,別說東陵如今三里的一山神,五里的一河伯,東林山出事他們作為鄰居不會關注,晏北歸篤定的態度,來自於東林山上的別館。

  玉衡道,逍遙道以及天劍道,乃至暗中的三魔宗,這些大宗門雖說有自己的丹道大師,但東林山的丹師們從來都是修士的拉攏對象,三仙宗不僅在東林山有別館,別館裡,還會有自家弟子駐紮。

  對護短成性的大宗門來說,哪怕是外門弟子出事,也會讓他們提高警惕。

  晏北歸先安排崔淳下去洗漱休整一下,這小子從東林山倉皇逃出,外傷是小事,內中經脈也隱隱傷痛,若不打坐調息,怕是會傷了道基。

  他把這些事安排好,又處理了休假去的江映柳撇下的事務,江映柳負責代表散人道對外來往,還有消息聯絡,正好能用來打聽東林山的事情。

  結果一天後,晏北歸沒等來東林山的消息,反而等來了季蒔辭別的消息。

  蒙頭蓋臉打了他一個猝不及防。

  “……這麼快?”

  “快?”季蒔本來看著尹皓聚齊在散人道玩瘋了的一班人馬,聽到他的話,詫異側過頭,“哪裡快了,合作之事以上正軌,算了算我來明台快要一月,本神也是很忙的好嗎?”

  晏北歸訕訕摸了摸鼻子,又聽季蒔道:“更別說你忙成那個樣子,我還在這裡叼擾,豈不是和你添麻煩?”

  晏北歸想說自己一點也不在意被季蒔添麻煩。

  但他轉念一想,以他如今的忙碌程度,就算幻化□□,也是焦頭爛額,雖說能抽出一點時間和季蒔相處,那一點時間他也得分心處理事務,如果是一般的貴客,這樣的待遇實在是太怠慢了一些。

  也是季蒔和他關係親近,才沒有指責。

  這些年來,一直是聚少離多呢……

  晏北歸在心中感嘆了一聲,心緒若cháo涌波浪起伏,各種離別的話似乎都沒法好好表現他的心思。

  季蒔只覺得這人突然垂眉斂目,沉默許久,才張了張口。

  他輕輕道:“小心了。”

  春山來使這一行龐大的隊伍正好在此刻剛好成型,桃花妖努力吹起長蕭,絳帶在絲竹聲中隨風一起飄搖,尹皓滿意點點頭,回過頭要稟報季蒔時,就看到自家的山神大人正和散人道的掌門對視。

  春夏之交,和風徐徐,吹起他們的發梢,美好的畫面襯得兩人眼神都軟和的跟一汪溫泉一般。

  尹皓粗眼一看,發現兩人連挽發的髮簪都是一樣的款式。

  “……”

  情商難得向上蹦了蹦的尹皓裝作什麼也沒有看到一樣,回過頭不去打擾。

  “你有什麼放心不下?”季蒔歪著頭,皺眉看著晏北歸,“好像我總是出問題一樣,不和你在一起老子什麼時候出過問題?”

  晏北歸莞爾。

  季蒔卻沒有莞爾,他覺得自己說的話半點也沒有安慰到晏北歸,雖然這傢伙笑了起來,但笑容里一點開心也看不出來

  搞得他頓時心裡也泛起一些離愁。

  季蒔想了想,就在這人來人往的明台山口,抬起晏北歸的下巴。

  他在晏北歸瞪大的眼睛下,親了他嘴角一下。

  那輕如雪花一般的親吻在晏北歸的感受里,最多是一點溫暖軟和飛過,半點痕跡不留,他後知後覺意思到這是什麼,立刻用拳頭掩住嘴,輕咳了幾聲。

  “假正經什麼,”季蒔看著這人一點緋紅從這人的脖子擴散到臉上,感覺自己終於掌握了談戀愛的正確姿勢,以惡霸頭頭的口吻道,“嘖,你不就是想要這樣麼?離別吻?”

  晏北歸不言,山神大人哈哈大笑,在晏北歸帶著無可奈何的寵溺眼神中,揮手轉過身,坐上那幾經磨難尚未散架的車輿。

  紋有符籙的白紗落下,遮擋住晏北歸的目光。

  季蒔也沒有挑起紗簾和他對視一眼什麼的,白鹿鳴叫一聲,抬起蹄子,踏空而上,很快這一行人就走上雲端,片刻就遠離了明台。

  這樣一別,不知道又是何時能再見。

  晏北歸正如此想,站在他身後的劉維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劉維沉痛道:“節哀。”

  晏北歸:“……你的語氣可以不要這樣幸災樂禍嗎?”

  劉維驚奇道:“我覺得我裝得很像了,結果你還是聽出樂幸災樂禍嗎?不愧是掌門,那麼掌門——”

  “——我立刻就去。”

  晏北歸打斷他道。

  英俊的白髮道人轉過身,迎著周圍從散人道離開或要上散人道的散修們圍觀打趣的目光,笑著拱手行禮,散修們立刻七嘴八舌開口說些討喜酒喝的話,說完便散去了。

  等晏北歸帶著劉維走在山道上返回,才以神識傳音問:“東林山可有消息?”

  “東林山有消息了嗎?”

  車輿上,季蒔也是這般問尹皓。

  早早藏進車輿中翠鳥低低叫了一聲,展開雙翼,從木架上飛起,落到季蒔的肩頭。

  尹皓瞪了這傲氣的鳥一眼,恭恭敬敬跪坐在鹿車上,回答道:“剛收到東和山山神的紙鶴傳書。”

  一邊說,尹皓一邊將已經拆開的紙鶴呈上。

  季蒔拿起那張滿是皺褶的白紙,去看上面的小黑字,翠鳥的小腦袋貼在他臉邊,和他一起看。

  越往下看,翠鳥小小的身體就越僵硬。

  等季蒔沉默著將這張紙重新折好,遞給尹皓,它已經僵硬得如同一隻標本鳥,因為季蒔遞出紙時肩膀移動,直接從季蒔的肩頭滾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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