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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半夜三更時,月上中天,那格外輕柔的一點微風也停滯了。

  兩個邪神童子縮在雪地中不敢出聲。

  從雪地深處傳出來的細碎聲音越來越大,然而種種都超出了兩個邪神童子的境界,讓他們聽的暈暈沉沉,全不真切,偶爾得一兩句,竟然讓他們修為有少許進益。

  “……大道於精益求精時,必沉湎於美也……”

  “陰陽調和為美,生死輪迴為美,日升月落為美,時序輪轉為美……美者可稱大道,不美者棄大道遠也!”

  “天地有感,小女子起誓,行美之道,為美之神!”

  水潭中月影破碎,一赤身裸體的妖嬈女子自月影中走出,她身軀幾乎可稱得上完美,胸前挺拔,小腹平坦,雙腿修長筆直,每一寸都皎白如白月。

  頭頂月華大盛!

  職位已定,游神可成!

  但這女子的境界還在不停攀升,很快越過吉祥,越過玉液,竟是直接到了辟府境界,距離陰神一線之差。

  各種吉祥異象在這片天地間湧現,連那女子腳下的水潭也化作酒釀瓊漿。

  兩個邪神童子被地下生出的雪芝拱出來,來不及藏在雪芝背後,就被那凌波站在水面的神女瞥了一眼。

  月光將神女眉心的並蒂蓮花鈿照得清清楚楚。

  御峨皺起眉。

  她怎麼死後入了神道?不過能兩次死而復生,這已經是她機緣造化好了。

  這種事先放在一邊,目前重要的是……

  “你們是何人?”

  “這是本帥座下童子,你是何人?”

  這片地方的動靜早就惹得北冰一些人的主意,月華將軍第一個趕來,站在兩個邪神童子身前,問御峨。

  御峨眉頭皺得更緊,赤姘道御峨靈人這句話她過去能說,今日之後恐怕是不能說了。

  月華將軍見她皺眉,心中冒出幾分謀算,便道:“不提你從前是何人,如今你得了神位神職,自然是天地人神靈之一,並且是天生神靈!”

  他語氣激昂說出這句,又道:“在北冰,神靈不是投於天洋大帝麾下,就是做了雪山那賤婢的後宮之寵,二者決一,你要去哪個?”

  這還用說?御峨眼角抽搐,她有抉擇的餘地?

  不過世道變化的太快,她確實需要一個地方好好休整。

  沒多做猶豫,御峨便道:“小女子自然要侍奉天洋大神。”

  為人手短缺而苦惱不已的月華將軍頓時大悅,連聲道:“大好,大好!”

  他不知道,遠處一座山峰頂端,一身冰雪氣息的神女遙遙望向他們這邊,嘴角勾起一抹極淺的笑容。

  她輕笑一身,山風吹過,她化為片片雪花消失在山巔。

  遠在春山的季蒔此刻嘴角泛起的是一樣的微笑。

  坐在他邊上繼續編撰書典的尹皓打了個寒顫,而晏北歸坐在季蒔對面,見此眼角也彎起,笑問:“你今日心情不錯?”

  似乎很好地坑了一把別人的樣子,晏北歸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

  季蒔點點頭,道:“百味神的渡化之術比我想得還不錯嘛,沒想到能有這麼順利……”

  他邊說邊挑起眉,眼角突然瞥到一物向他飛來。

  ☆、第一百三十五章

  飛來的是一隻靈鳥。

  靈氣充裕之地,無論是禽獸還是糙木皆不似凡品,不僅比其他地方的生靈能容易生出靈智,在外表上也格外不同。

  這一隻靈鳥渾身羽毛綠得艷麗,淡綠濃綠,青翠青玉,根根如同壁玉打造的一般,長長的尾翎融入天光中,仿佛是一抹厚重的煙霞,掛著神靈職業就業中心牌匾的樓宇也常有靈鳥圍繞,但就以季蒔的眼光看,沒有一隻有這隻翠鳥這樣的好品相。

  並且這隻鳥看上去還有幾分眼熟。

  季蒔隨口道:“你養的鳥?”

  “我不善於養靈寵,就連明台上那些靈鳥也是門中一些妖修招來的,”晏北歸道,“那些鳥兒被它們的主人慣得脾氣大得很,你不拿個丹藥出來,它恐怕不會理睬你。”

  晏北歸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季蒔上半身已經越過紅欄,一隻手伸向那隻左右轉圈的翠綠靈鳥,看上去想要逗鳥玩。

  “還要丹藥?這鳥也養的太金貴……嗯?”

  季蒔本來是對晏北歸說的話隨口抱怨,沒想到那隻翠綠靈鳥看到他後,竟然徑直向他飛來,不帶一點猶豫。

  “難得我也有這樣好的動物緣……”

  季蒔話音未落,突然眼皮一跳。

  那邊的晏北歸也詫異地挑起眉,正打算說一句什麼,有一隻紙鶴快速穿過迴廊,停到他面前。

  紙鶴的尖喙一張一合,裡面傳出劉維有氣無力的聲音。

  “掌門,有人找——”

  晏北歸本來打算陪季蒔在這水軒迴廊中消磨時間——季蒔消磨時間,他自己當然還要處理一些紙面上的事務——不過若有突發情況,他身為掌門絕無可能推辭,因此也只能道一聲別。

  季蒔的目光從翠鳥身上移到他身上,渾不在意道:“走吧走吧。”

  晏北歸頓時有一種自己打擾了春山君大人的大好時光的感覺。

  他只能一邊嘆息這人真是天生不會吸引別人好感,一邊俯下上半身。

  “昨日我問你,你過去生活的大世界,有情人該如何定終身,你不是說得以談戀愛為名磨合個三年五載,才能定下婚約?”

  季蒔聞言,嗯了一聲。疑惑抬眉。

  這幾日晏北歸確實懷著路人皆知他也皆知的目的詢問他了一些這方面的事情,不過在這個時候提起作甚?

  晏北歸又靠近了他一些,季蒔覺得這白毛鼻息幾乎會噴到他臉上。

  ……快到夏天了天氣有點熱哈。

  他這樣想,又聽到晏北歸道:“如你所說,如今你我心意互通,卻尚未舉行合籍大典,應該也算是在談戀愛?我還聽你說,那個叫地球的大世界,情人辭別時,有一禮儀,叫吻別?”

  季蒔:“……”

  他何時說過這麼不靠譜的話?

  白毛一張臉還在往他這裡湊,什麼目的自然不言而喻,季蒔嘴角抽搐,呲牙伸手將這傢伙推遠。

  “滾。”

  晏北歸輕笑一聲,身手利落,兔起鷂落從長亭中翻了出去,“季蒔的故鄉甚是有趣,等事情忙完,我還想來繼續探討一下。”

  話音才落,他人已經不見,季蒔看著他消失,滿心吐槽地回過頭來。

  那隻翠鳥已經落在朱紅欄杆上,黑豆一眼亮晶晶的小眼睛看著季蒔,不知為何,季蒔覺得這鳥的眼神里,被鄙視塞得滿滿當當。

  ……這眼神也有幾分熟悉。

  季蒔不由陷入回憶,片刻後他終於想起來是在哪裡見到這隻鳥。

  “你不是糙老的靈寵?”

  多年前的東林山丹會,這隻鳥還在擂台秘境中擔當了發布任務的一環,那一次季蒔就被這隻鳥鄙視得厲害,不過時間過去這麼多年,要不是修道之人記性好,季蒔還真想不起來這隻鳥。

  “晏北歸家新修的這護山大陣也太不經用了吧,”季蒔道,“什麼牛鬼蛇神也能闖進來。”

  翠鳥狠狠啄了一下季蒔靠在紅欄上的手指。

  這一點痛對季蒔來說自然是不痛不癢,不過其中催促的意思季蒔還是接受到了,低下頭和這隻鳥平視,季蒔問:“怎麼?糙老找我有何事?”

  翠鳥張開嘴,傳出的不是清脆的鳥啼,而是青衣白衣的聲音。

  “春山君,請救救我家老爺!”

  ***

  晏北歸走到如今散人道的司務廳。

  司務廳中人cháo如山如海,多半是沒有活路的散修,散人道發下的任務,涉及魔道之外的,通常不怎麼牽扯到大宗門,反而和一派的中小宗門有些關聯,薪資靈石不多,修煉用度之外只能餘下一兩塊,想買個法器都得省吃儉用。

  但對於不想走邪路的散修來說,已經足夠。

  大廳的布置和神靈職業就業中心裡幾乎一樣,櫃檯後的散人道門人們端著笑容可掬的臉,手指翻出各種指訣,紙鶴和寫著任務的木牌在天花板下翻飛,晏北歸看了兩眼,沒看出什麼錯漏,才回過頭來。

  劉維正站在他面前。

  長著一對牛角的妖修看起來似乎想要掐死他。

  劉維道:“好掌門啊好掌門,你什麼時候吧那花花公子叫回來?”

  “懷石休假還沒完,看在幾日前到來的那陣法大師的面子上,就算是有怨報怨也暫且延緩一些吧?”晏北歸說完這一句,頓了頓又道,“至於被他撇下的對外事務,我來做。”

  他答應的利落,劉維心情變好一些,想到此刻還在明台沒有走的春山君,替他家掌門小小的感到了同情。

  但就算同情也沒法改變他忙成狗的境地,唯有把一部分工作推出去才行,劉維狠下心,道:“那就拜託掌門吧……對了,剛才紙鶴要說的,是藥翁前輩的使者,來找您的。”

  “哦?”

  藥翁前輩的使者?這個時候?

  雖然心中疑惑,但藥翁是晏北歸敬重的長輩,他派遣使者來,晏北歸怎會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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