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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北歸。

  說起來,神必有廟,他剛才好像是把這位道友的山神廟給弄塌了?

  晏北歸心裡湧出一股愧疚感他看著季蒔躲在陰影里四處轉圈,對著斷壁殘垣長吁短嘆,只覺得自己的猶豫遲疑可笑得很。

  仙道神道或許對立,眼前這位初入神道的小修士卻不會知道。

  更何況,要成為一方神明,就要有守護一方的執念,有這般的執念的,應該也是個好人。

  晏北歸身上的冷意如春天到來一般冰雪消融,他打量周圍狼藉的一片,尷尬道:“之前不知道這裡是道友的……呃,真是抱歉。”

  “不用抱歉。”季蒔用他的原話堵了回去,好似這個山神廟對他真的很重要。

  兩人對視半晌,最後晏北歸大笑起來。

  季蒔垂下眼帘。

  他知道,最開始的懷疑他已經度過。

  聖母病什麼的,真是好應付極了。

  晏北歸沒有馬上走。

  他坐在不遠處一顆大樹樹蔭下,服下一顆丹藥開始打坐,季蒔背對著他,一邊用自己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視野盯著他,一邊打量周圍。

  山神廟……這間曾經的山神廟,並非是在山頂。

  它位於兩座山崖崖壁之間上,一個自然形成的平台,神廟依靠崖壁搭建,一部分凹進崖壁中,被遮蔽住了大部分陽光。

  仿若懸空寺。

  山則是一座石頭山。

  石頭表面經過風吹雨打,早已朽化,遍布各種綠植,糙木榮華,野糙不論,那些稍稍高大的樹木都長得嶙峋崎嶇,千奇百怪,各有一番風味。

  太陽照在身上會疼痛難忍,季蒔只能在崖壁活樹木的陰影中飄,他飄來飄去最高也不過五六尺,最後只能乖乖返回山神廟的殘骸中。

  山神廟倒塌後,木樑和石牆構建成各種孔洞和角落,他直接穿牆而過,找到了他原本棲身泥人的碎渣渣。

  那個泥人必有古怪,不然他不會被困在其中。

  一座廟裡會有什麼泥人,想來想去,只有泥塑的神像。

  晏北歸將他認為是神道修士,一定與泥塑神像有關。

  晏北歸打坐不能分心,他這個時候正好可以找一找。

  季蒔伸手想要在碎渣渣中摸索,直到落了一個空,他才想起鬼魂一樣的自己碰不到任何東西。

  就在他要收回手的時候,季蒔的指尖突然碰觸到一個冰涼光滑的東西。

  他指尖頓了一下,沒有猶豫直接伸手將那個東西抓在手裡。

  是一塊玉卵。

  雞卵大小,淡淡青色過渡到黃白,雖然季蒔不懂玉,也能看出這是一塊好玉。

  因為很漂亮。

  可惜這漂亮中有小小瑕疵,有一道裂紋從玉卵的頂部往下蔓延,幾乎將它分為兩半。

  玉卵在黑暗中發出淡淡的光輝,季蒔下意識伸手,指尖順著紋路滑下。

  就在他指尖移動到裂紋盡頭的時候,玉卵的光輝突然放大。

  季蒔:!!!

  他直覺不好,要將玉放開,可是那光輝已經蔓延到他身上,將他一裹,吸入玉中。

  ……下一次再也不手賤了,他應該喊外面的晏北歸撿起來的,這樣出什麼事也不會被殃及。

  心裡如此惋惜,被吸入玉中的季蒔眼前慢慢變化出幾幅畫面來。

  第一幅圖,乃是天地初開,鴻蒙未成。

  有位看不見的老者在他耳邊低聲說話。

  “此方名為滄瀾大世界,有人族繁衍。一萬年前,三位尊者攜伴前來傳道。”

  畫面變化,上面出現三人,一人穿著金光閃閃長袍,頭頂長有兩隻鹿角,一人穿著雪白道袍,頭頂有紫氣藴暈,還有一人深藍長袍,頭頂浪濤奔流不息。

  老者:“三位尊者乃是金龍天尊,素一仙君和天洋大神。”

  “起初,三位尊者志氣相投,滄瀾大世界中各種道統很快興盛繁榮,直到有一天,天洋大神和素一仙君言語不和,吵了一架。”

  季蒔眼前的畫面隨著老者講述一轉,白道袍和深藍長袍相互背對,各朝著一個方向飛走。

  “在此之後,素一仙君傳下的修仙之道和天洋大神傳下的修神之道,漸漸起了齷齪。”

  季蒔聽到這裡,翻了個白眼。

  絲毫不出意外的俗套發展。

  他腹誹的時候,老者還在繼續敘說。

  “摩擦越來越大,最後又牽扯上素一仙君和天洋大神,兩位尊者為了解決問題,相約去九天之上論道一番。”

  季蒔回憶起之前晏北歸說的話,吐槽:“要打一架就直說。”

  老者沒理他。

  “兩位尊者端坐在九天之上,先是論道半年,意見仍然不合,便開始以術法論道,這一回的論道有九日九夜,整個滄瀾大世界被兩位尊者殃及,月星隱沒,日星倒回,天崩地裂不過與此。”

  季蒔眼前畫面再變,變為整個世界的災難景象。

  “九日九夜後,天洋大神歿於天河之濱,素一仙君不知所蹤,老朽當年乃是天洋大神下的神道第二人,純山之神,世人稱我為純山公,對於此事實在氣憤難忍,遂率兵伐仙道。”

  姑且算是知道老人身份了,季蒔點點頭,想起《無上天尊》中幾乎見不到神道的痕跡,判斷到:“你輸了。”

  “是。”

  老人頓了頓,繼續說:“全兵覆滅,神國國破,新朝建立後,仙道以道家經典教養百姓,凡有神道修士出現,皆打為邪神,千年中,吾道再無香火傳承矣。”

  這群人挺悲催的,季蒔想。

  不過……

  “這又如何,關我什麼事?”他冰冷冷說。

  他眼前的畫面消失,黑暗中,一位佝僂老人現出身形來。

  “老朽乃是純山公,大珉國祚之神,真身早已滅亡,身軀乃至純山被仙道之人斬斷,棄於東海,改名為春山,如今只有一道分神在此……”

  老人流下兩道熱淚,向季蒔深深彎下腰,無聲懇求。

  季蒔不為所動,這一招他剛剛才在外面那個晏北歸身上用過呢,難不成他會被同樣招數打動?

  “我知道你要我接下你的道統,不過老頭子,這個世界的仙也好神也好,都與我不相關,更別提這樣一個爛攤子,一旦接手就會被仙道征討吧,老子還不想死。”

  老人搖搖頭,保持著彎腰的姿勢抬起頭,看著季蒔。

  “你因緣在此,與我界牽扯不清,身負神道氣運……千年已過,老朽終於等到了,氣運之子——”

  老人的身形變得透明,影子越來越淡。

  “——春山之神。”

  說完這一句,老人消失不見。

  季蒔後退一步,猛地從黑暗中掙脫。

  他依然在山神廟的廢墟里,手裡拿著一塊玉卵。

  季蒔下意識鬆手丟下手中的玉卵。

  啪——

  玉卵碎了。

  碎成千片萬千,齊齊向季蒔she來!

  ☆、第五章

  山神廟廢墟形成的不見光的小空隙不過一人大小的空間,季蒔甚至沒有來得及後退一步,那些碎玉玉片就如同辱燕歸林一般投入他的身體。

  季蒔:“……”

  這個叫純山公的傢伙動手的速度真不是一般的快。

  透明的幽魂身體裡,不過米粒大小的碎玉玉片懸浮著,不消片刻,悄然融化。

  季蒔低著頭看著它們在自己的身體中變化,臉色冰冷。

  是啊,在這個世界裡,如果沒有力量,就什麼也反抗不了。

  而他是這麼弱小,什麼也不能做。

  季蒔心裡燃起了一把火,他面無表情接受純山公虛弱分神不容拒絕的饋贈。

  小小玉卵,不是別的什麼,而是山魂。

  山有山魂,水有水魄。

  山魂為玉,水魂為晶。

  山魂水魄,乃是山水的精華所在,感應大山的靈性,衍生自己的神識,得到山魂承認,正是成為守護一山神明的途徑。

  季蒔的目光被山魂引導進入大地之下,穿過深處潺潺的冰冷流水,驚慌失措的昆蟲小動物,盤繞交錯的植物根須,沿著土地的fèng隙破土而出,再向上,風一般的掠過荒蕪的野糙,竭力生長的大樹,掀起一片窸窸窣窣的聲音,又向上。

  無所不在的風將這座山每一角落的聲音都傳到他耳中,他的目光追隨著風聲,看到了各種小動物從自己的窩巢中探出頭來,躲躲藏藏著凝望著天空。

  季蒔在天上。

  被無數上眼睛注視著的季蒔漂浮在這座山的山頂之上,看著包圍這座山的海水和遠處地平線上的鬱鬱蔥蔥,只覺得一瞬間無數感情如同cháo水一般向著他涌過來,千萬年的滄桑,悲傷,疲憊,寂寞,五感交集,最後變為一致的欣喜。

  一座山會有感情嗎?

  季蒔從前是從不相信這個的,但是今天,當風穿過岩峰之間,他聽到了山的哭聲。

  ……真是的,哭什麼哭,不知道別人會煩嗎?

  季蒔越聽越煩躁。

  好似感覺到他的暴躁厭惡,哭聲壓低了一點,抽抽泣泣地繼續哭著,沒有多久,見季蒔不理不睬它,哭聲又變大了。

  季蒔只想堵上自己的耳朵。

  聽到哭聲的時候,他總會聯想到父母的葬禮,除了他和小二外,全部是各種各樣虛假的苦臉和悲傷,好像一場滑稽大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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