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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宇失聲道:“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一直知道,”方謹淡淡道,“這兩年來在暗中為你提供掩護的,都是我。”

  王宇徹底僵在了那裡,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因為權限高,他是可以接觸到總裁私人帳戶的,利用顧名宗的渠道來洗他自己的黑錢也確實有操作性——是,雖然顧總很可怕,集團內部任何風吹糙動都很難瞞住他那雙眼睛;但他的個人帳戶那麼多!他每天的資金流動超過上千筆,怎麼可能就偏偏一眼抓住自己?

  王宇一開始也擔心過,勉強用“我並不是拿顧總的錢只是借渠道洗我自己的錢”來自我安慰,但漸漸他發現,確實沒人知道自己的小動作,一連幾筆都悄無聲息淹沒在了龐大的資金流動中。後來漸漸他膽子大了,就想洗兩筆大的就徹底收手不干,這才有了去年的七百萬和今年的一千多萬。

  然而他沒想到,原來自己一開始就犯在了方謹眼皮底下。

  而方謹從沒出聲,只不動神色地縱容他,一步步養大他的胃口,直到最後一把將所有證據全攤開在他面前!

  王宇暴怒道:“總裁對你哪裡不好,你非要背叛他?!”

  方謹在王宇的逼視中沉默了一會,KTV光線昏暗,電視屏幕的螢光從一側映來,在他俊秀的側臉上勾勒出奇異的光影。

  他半邊臉便在螢光中十分清晰,另外一側,則隱沒在深深的黑暗裡,連瞳孔深處的微光都冰冷幽森。

  “不論說什麼你都不會理解我的,王主管,就像我也無法理解你。但我們本來也就不需要互相理解,你只要知道我從來都沒真正臣服過,因而也談不上背叛就夠了。”

  方謹聲音中有種懾人的冷靜。

  王宇胸膛急促起伏,喘息半晌後才點點頭:“你說得也有道理。”

  KTV里一片沉寂,許久後王宇抓起手機,緩緩遞上前:“這個還給你。”

  方謹伸手去拿,就在那一瞬間,王宇卻突然抓住他手腕反擰,緊接著另一隻手便向他咽喉抓去!

  ——這一下簡直帶著厲風,剎那間襲到近前;以王宇能徒手把手機屏幕捏出龜裂的力量,只要抓住,幾秒鐘就能把方謹的咽喉活生生捏碎。

  然而電光石火間,方謹伸手拔槍,王宇霎時一頓!

  冰冷的槍口正死死抵住他額頭。

  王宇眼皮狂跳,冷汗就這麼刷地流了下來。

  “……你從哪弄來的槍?”

  方謹整個人陷在沙發靠背里,一手舉槍穩穩抵住,扣著扳機的手指穩如磐石:“偷來的。”

  王宇半舉起手,被槍口抵著緩緩退回自己的座位,只見方謹眼底閃過一絲揶揄的笑意:“我要偷東西還真挺容易的,你信不信?要不親身試下這槍是不是玩具?”

  當然不是玩具,王宇練槍練那麼多年了,真槍假槍一眼就能分辨出來。而且方謹拿槍的姿勢很正,雖然比不上像他、像顧大少那樣玩she擊的老手,但肯定也下功夫調整過,不是隨便掏把槍出來唬人的。

  王宇感覺到自己後背的衣料正被汗一絲絲浸濕。

  不該是這樣的,他想。

  我在道上混了那麼久,那麼多生死關頭都走過來了,現在卻能被一個二十來歲的毛頭小子拿住。

  然而與此同時,他腦海中又浮現出顧名宗總裁曾經對眼前這個年輕人古怪的期許,和毫不掩飾的、不合常理的期望,恍惚間有股頹然和挫敗感從內心油然而生。

  “……你不如殺了我比較痛快,”他終於嘶啞地開口道:“叫我背叛顧總,被發現了會死得比現在還可怕,你不如立馬就給我一個痛快。”

  方謹卻微笑起來:“活著多好,誰叫你死了?”

  他收回槍,只將槍口隔空對著王宇,悠閒道:“我們來做個交易吧。不需要你真正去幹什麼背叛顧總或暴露自己的事,只需要回答我幾個問題就行,等出了這個門就當你我沒見過,你照樣是顧家財閥的安全總管。那些錄像的源文件和洗錢相關證據我也都交給你,同時事成之後我再給你一千萬……”

  王宇心下驚疑,卻只聽方謹繼續道:“……總之你只要回答我幾句話,之前種種一概勾銷,之後你拿到豐厚的報酬,足以金盤洗手舒舒服服地過完下半生,怎麼樣?”

  “……你從哪搞一千萬?”王宇警惕問。

  方謹反問:“我連你用顧名宗的個人帳戶洗了幾筆錢都知道,我搞不來一千萬?”

  王宇在槍口下吞了口唾沫,喉結劇烈上下滑動。

  他知道今天如果自己不答應,是肯定走不出這道門的。

  暴起反抗?殺了方謹?

  但方謹殺了他未必要賠命,他殺了方謹卻肯定是要死的!

  掙扎的時間每分每秒都那麼漫長,王宇的汗順著臉頰一滴滴流到下巴。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動了動,聲音因為咽喉肌肉緊張麻痹而顯得有點怪異:“你到底想問什麼?”

  方謹眼神從容不迫,穩定得可怕,連一點波瀾都沒有,似乎從一開始就對他最終妥協的結果毫不意外。

  這種姿態其實更加深了王宇的憤怒和挫敗,然而在對方堅冰般毫無破綻的態度面前,他其實也無計可施。

  方謹一手持槍,一手打開手機調出圖庫,輕輕將屏幕上的一張老照片推到王宇面前——這張照片以某著名私立婦產科醫院為背景,上面有五個人,左右邊各一對男女都緊緊挨著,只有中間那個男人略顯孤立,沒什麼表情地直視著鏡頭。

  方謹指著中間這個男人,簡潔地問:

  “——顧名達現在在哪裡?”

  王宇久久瞪視著屏幕,沒有任何動作甚至是呼吸,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

  半晌他才沙啞道:“……這世上從來沒有一個人叫顧名達。”

  “那他是誰?”

  方謹緊緊盯著王宇,許久後卻突然見他笑了一下,那笑容有種說不出來的古怪:“他是誰你用得著問麼,方助理?”

  “你從小到大,不是幾乎天天見到他嗎?”

  第27章 下手殺害顧遠生父的,竟然是一個方謹完全想不到的人

  “你的手怎麼了?”

  方謹倏而回過神,才發覺顧遠不知何時已經停下了車。

  車窗外華燈初上,街景熟悉,正是他家小區門口。顧遠從邁巴赫駕駛座上探過身,正按著他左手腕仔細查看。

  那隻手昨天晚上在KTV被王宇反擰過,今天起來有點泛青,到下午淤青散開就變成一片烏紫了。白天方謹用袖扣擋得嚴嚴實實,但今晚顧遠把他拉去吃燒烤,回來身上發熱沒注意捲起了袖口,結果被撞了個正著。

  方謹抽回手:“沒什麼,昨天不小心撞到了門……”

  顧遠卻突然把他抓住,拉到自己面前,在淤血的地方吻了一下。

  昏暗的車廂內一片靜寂,方謹怔在副駕駛上,只能感覺手腕上傳來微微的刺痛,以及溫暖濕潤如美酒般微醺的觸感。

  “顧總……”

  “你手指怎麼這麼長啊,”顧遠饒有興致地伸手貼著他手掌,觀察了下比例:“以前彈過琴嗎?手指這麼長不去彈琴可惜了。”

  下一刻方謹罕見強硬地抽回了手,說:“對不起。”

  顧遠挑眉看向他,臉上神情似乎頗有深意。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既沒發火,也沒炸毛,半晌才悠悠道:“沒事……就算是夫妻倆也有老婆不慡不願意接受求歡的時候,我會尊重你的。”

  能說出這番話,說明顧大少肯定去看什麼奇怪的雞湯文來補習正確追求方式、夫妻相處之道了。方謹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卻只見顧遠攤了攤手,看著他的眼神似乎很無奈,又有點得意。

  “……”方謹遲疑良久,終於說:“……謝謝。”

  顧遠彬彬有禮的點了點頭,表示接受。

  “那個……顧總,”方謹下車後似乎突然又想起了什麼,轉身道:“我明天想去找中醫散一散淤血,請個假可以嗎?”

  顧遠立刻問:“要我陪你去麼?”

  “不很快的,我自己去就行。”

  顧遠似乎有點不慡,不過轉念想起書里說就算是猛烈追求也要給對方一定的私人空間,於是點點頭寬容道:“你去吧。”

  方謹吁了口氣,轉身離去。

  他還是沒邀請顧遠上樓去坐坐,儘管早有心理準備,顧大少還是免不了有點遺憾。目送方謹消失在小區里之後,顧遠看看這個時候還不晚,想了想無事可做,便呆了會兒,準備開車到他慣常去的那家she擊館練一會槍。

  他打燈轉方向盤,一邊順手打開車門邊的暗格,往裡一摸。

  緊接著他驟然踩住了剎車。

  ——暗格里有個精緻的槍形凹槽,裡面結結實實卡著一把白朗寧MK3。那是顧遠最習慣用的配槍,雙排彈匣內灌滿13發子彈,槍膛中還隨時卡著一發,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起碼有三百天都是貼身收藏的。

  然而現在,他本來墊在凹槽中的軟布被稍微扯出來了一點。

  那一點布料被卡在槍身和凹槽之間,真的只是跟指甲fèng差不多寬的角度而已,然而顧遠對這個槍槽的熟悉程度堪比自己的雙手,哪怕只是一摸都能感覺出不對。

  他鋒利的眼神盯著手槍,半晌微微皺起了眉。

  ·

  翌日。

  香港某私家療養院。

  “敝院只有三十位不到的病人,但為了保證居住環境如今開始擴建,新增了獨棟別墅、游泳池和羽毛球館,這座花園也要重新整修……”

  副院長殷勤地推開花園鐵門,做了個請的手勢,他身後戴著墨鏡的年輕人面無表情走了進來:“我老闆很注重隱私,不想整天被狗仔隊追著,你們這裡的患者個人空間有保障嗎?”

  “有有有!”副院長熱情道:“在敝院只有這片花園是公共區域,如果患者住在獨棟別墅區的話,連室內游泳池都是完全獨立的——”

  年輕人點點頭,不置可否。

  在這座香港著名私人療養院工作多年,副院長接待過社會各界名流、演藝圈明星、以及各大財團富豪;但眼前這個年輕人仍然讓他印象深刻。

  雖然墨鏡遮住了大半張臉,但年輕人露出的面部輪廓卻非常深刻俊秀,在陽光下甚至有種冰雕雪刻的透明感;衣著配飾全是頂級大牌,領帶夾和袖扣是成套藍寶石,手腕上那隻百萬名表更是難得一見。

  光這張臉和這身打扮,他只會以為年輕人是大陸哪個背景富豪的電影明星,然而年輕人拿出的名片和信件卻屬於另一個著名女星:“這是我的老闆,最近因為罹患重病的父親而深受困擾。聽說貴院專門收治有精神方面隱患的病人,老闆讓我來先行諮詢查看一番,希望您能帶我四處走走,觀察下具體居住和療養環境。”

  副院長對富豪人家這番做派已經很了解了,當場拍板表示同意,為了體現熱忱,甚至親自引領這個自稱姓方的年輕人來到了花園裡。

  “方先生請看,這是敝院一向小有聲名的私家花園,總面積達八公頃,內有糙坪、噴泉、茶座及玻璃花房,只是因為顧及病人的安全問題沒有設置水池。往前走是占地花園總面積八分之一的玻璃花房,因為環境優雅空氣清新,是本院病人最喜歡來散心的地方……”

  方謹跟著院長走進高大的玻璃花房,站定了腳步。

  花房中零星有幾個看護各自陪著病人漫步;不遠處落地玻璃窗邊有個花架,上面鬱鬱蔥蔥,爬滿了花藤。大叢大叢的白玫瑰正從花藤上伸出來,新鮮花瓣上的露珠沐浴著陽光,在青青的枝葉中優美如畫。

  花叢下有一架輪椅。

  輪椅上坐著一個面容衰老,神情呆滯的男人。

  方謹目光落到那個人的臉上,如同被定住一般,半晌分毫移動不得。

  “花房裡終年氣候適宜,幾乎每個病人都經常在專業看護的陪同下過來走走,方先生您……方先生您怎麼了?”

  方謹扶著額頭,在副院長關切的目光中低聲道:“唔,太陽曬得我有點頭暈……請問能給我一杯水嗎?”

  他臉色本來就白得透明,這麼一看仿佛是沒有多少血色。副院長連忙把他讓到花房裡一排白色桌椅邊坐下,四下逡巡一圈,沒見到有閒著的看護,便殷勤道:“這樣——茶座那邊肯定有冰水,我去給您拿一杯,很快就回來。”

  方謹向他露出一絲虛弱而感激的笑意:“多謝了。”

  副院長匆匆離去,在他跨出玻璃花房的同一剎那,方謹站起身,大步走向花架下那個輪椅上的男子。

  那個人穿著病號服,表情帶著精神問題特有的呆滯,嘴角微微有點鬍渣,看樣子已經六十多歲了——然而方謹知道他根本沒有這麼老,變成這樣只是因為多年關押造成的衰弱。

  方謹走到輪椅前,蹲下身盯著男子渾濁的眼睛。半晌那人目光漸漸聚合,似乎非常疑惑地看著方謹:“啊……啊……”

  方謹心中一沉。

  這個最關鍵的人已經失去神智了,可能誰都不認得,只能渾渾噩噩呼吸進食,維持基本的生理需求而已。

  怎樣才能獲得更多的信息呢?

  那男子目光直直地盯著方謹看了半晌,和顧名宗極其相似的臉上,帶著渙散的茫然和困惑。

  其實如果拋卻精神病人的表情和邋遢衰老的外表,那模樣還能隱約看出照片上的影子,甚至和現在的顧名宗都有點相似;但照片上的他年輕力壯精神奕奕,跟現在相比就完全不能同日而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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