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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應該會要求正裝。”

  在這種等級的餐廳里安排飯局必然是要求正裝的,誰知顧遠卻瞅著他笑了起來,說:“你不用。”

  方謹略微疑惑,只聽他又道:“你長得好看,所以放寬規則。”

  “……”

  顧遠笑著拉起方謹的手,一邊進門一邊強行貼在他微紅的耳邊,低聲說:“你看剛才門童都在看你,還有那個端酒的侍應生也在看你,哦那邊,那個彈琴的回頭了……你知道他們現在想什麼嗎?他們在想,哪來這麼好看的人,如果是他來吃飯的話套個麻袋都歡迎光臨……”

  方謹用力掙脫顧遠的手,面無表情地側過頭。

  然而他臉頰發紅卻非常明顯,即便來到餐桌橙黃色曖昧的燭光下,都完全無法隱藏那通紅的面色。

  顧遠倒不以為意,熟練的點了單,又叫侍應生把他事先寄存在這裡的白葡萄酒拿來。

  明顯所謂飯局只是個託詞,這張靠著落地玻璃窗的餐桌上只有他們兩個人,不遠處室內樂隊正演奏著悠揚的小夜曲。顧遠坐在高大的扶手椅里,兩條長腿在桌下輕輕勾住了方謹的小腿,感到對方頓時一頓:“——顧總。”

  顧遠慢悠悠給自己鋪開餐巾,說:“這一個月我可以追求你,忘了?”

  他一挑眉與方謹對視,卻見方謹久久凝視著自己,目光中似乎有種難以形容的情緒,半晌才垂下目光淡淡道:“……我知道。”

  其實方謹是真的很飽,他畢竟一整天都坐在辦公室里,根本沒什麼活動消化的機會。然而這種餐廳上菜是成套的,顧遠又另外加定了非常難得的海魚,為了保持鮮美肥嫩的口感,特意只做了刺身,搭配芥末和冰渣滿滿一大盤放在方謹面前。

  方謹用刀尖點著盤子,輕輕道:“我以為這種地方,上菜都是一點點的……”

  “哦,我以前在英國吃慣了炸魚薯,不習慣法國餐手指大一塊擱盤子裡就算一道菜了,所以叫他們每道菜都裝滿盤,吃不完你可以剩下。”

  方謹:“……”

  然而口味是真的不錯,顧遠對自己親自選定的那條海魚也很得意,一個勁叉起來往方謹盤子裡堆。方謹本來今天就吃得很雜很油膩,被冰鮮芥末一刺激,隱隱約約就覺得胃裡不舒服;又過了一會等法式黃油蝸牛湯上來的時候,方謹看著盤子裡油花中的蝸牛碎塊,突然就捂著嘴站了起來。

  “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間……”

  沒等顧遠回答方謹就大步沖了出去,直接扎進洗手間,平心靜氣望著水池。

  幾秒鐘後他終於哇的一聲,把芥末生魚片全吐了出來。

  顧遠推門而入,愕然道:“你怎麼——”

  “別過來!”

  方謹不想讓顧遠看到自己嘔吐的樣子,立刻開水把嘔吐物沖走,又捧了把水洗臉。

  然而他抬頭的時候從鏡子裡看見顧遠就站在身側,仔細看了看還沒被完全沖盡的嘔吐物,皺眉問:“你對生魚過敏?!”

  方謹有點窘迫地伸手擋住水池:“沒有,你別過來這太噁心了……”

  “——哦,不過敏就好。”顧遠上下打量他,見他吐過以後精神反而好些了,也就揭過不再提。

  然而轉念一想他又有點捉弄的心思冒出頭,便故意斜眼瞥著方謹,慢悠悠笑道:“——其實話說回來,你要是個姑娘的話現在說不定都懷上我的小孩了,不僅不能嫌棄你,還得伺候你呢,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方謹神情突然一頓,緊接著眼神就變了。

  顧遠密切注意著他的反應,本來是指望他又羞又氣眼淚汪汪哭出來的,結果卻看他眼底有種奇異的沉靜,頓時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等等,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我是說你別臉皮這麼薄,給我看一下又怎麼了,我們可是連睡都睡過了的關係……”

  方謹卻打斷了他:“我知道。”

  他這個我知道,和之前回答顧遠的那一個仿佛很相似,但又有微妙的不同;只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同。

  顧遠看著他,方謹長長舒了口氣,抬眼對他微微一笑:

  “您不過是開玩笑而已,我知道。”

  ·

  那天顧遠回去後琢磨了很久,似乎感覺出哪裡不對,然而一個從沒追過人的豪門財閥太子在這方面只能用生澀甚至於拙劣來形容。他想了半天,野獸般的直覺還是認為方謹喜歡自己,因此也就放下心來不去想了。

  顧遠的追求行動仍然在繼續,每天開著不同的豪車去方謹家接他上班,與第一天不同的是後來每次他抵達時,方謹都已經準備停當在樓下等他了——工作狂顧總的時間觀念精確到分,就算追人也不想上班遲到,因此對方謹的表現覺得格外滿意。

  方謹的一天三餐也是他親手包辦,每天變著花樣預定不同的餐館外賣,活生生把女助理都吃胖了一圈。不過填鴨式的餵食還是有效果的,方謹在香港時有點病態的蒼白慢慢就消失了,那天顧遠無意中瞥見他對人吩咐工作,那微微側著頭、把玩著手裡鋼筆的姿態,讓人明顯能看出臉頰上長了點兒肉,看起來氣色很好,甚至都感覺更年輕了。

  顧遠坐在會議室里,看上去認真聽著下屬的報告,目光卻透過玻璃看向外面走廊上毫無覺察的方謹,就這麼看了很久很久。

  一個月時間很快就要過去,然而兩個人都心照不宣,仿佛誰都不會先提起那個最終的答案。

  顧遠對最終結果沒什麼疑問,他在金融高峰會議上拿到了幾個特別大的工程,幾乎全副精力都在公司的急速擴張和資源重整上,對他來說每天追求方謹不過是表達愛意的方式而已,並不對自己未來註定的伴侶身份造成任何影響。

  然而方謹卻知道,自己隱忍等待了很多年的時機,在香港之行後,就被命運之手無聲無息地送到他面前。

  有些事一生只能來一次。

  顧遠的承諾和愛意給了他下定賭注的勇氣,這一把不贏,這輩子就再也沒有翻盤的機會了。

  ·

  夜晚KTV里喧鬧異常,沿著一扇扇包廂門穿過走廊,昏暗光線中,各種混雜在一起的流行音樂穿透隔音牆壁,伴隨著高歌聲震響耳膜。

  一個相貌平平卻體格結實的中年男子,穿著普通的兜帽衫牛仔褲,站定在走廊上一間包房門前,抬起藏進人堆里一秒鐘就找不著了的毫無特色的臉,仔細看了看房間號。

  他推開門,下一秒走進去反手關上。

  包房音響里正放著鄧麗君的何日君再來,幾十年前的流行金曲在昏暗中悠揚舒緩。一個年輕人閉著眼睛深深靠在沙發里,似乎在全神貫注地欣賞這首歌,直到一曲終了才睜開眼,隨手指了指對面的沙發:“——坐,王總管。”

  王宇站著沒動,冷冷盯著年輕人平靜的側面:“您叫我來幹什麼,方助理?”

  方謹耐心等著他,兩人在狹小的KTV包房中互相對視,仿佛有一張無形的巨口把氧氣快速抽走。

  許久後王宇終於在僵硬沉悶的氣氛中動了動,走到方謹對面,一聲不吭坐下了。

  “你到底想幹什麼?”

  方謹襯衣牛仔褲,金邊眼鏡,雙手戴一副黑色鹿皮手套,臉色似乎淡淡的沒什麼情緒。然而王宇知道他其實有非常厲害的一面,這個被顧名宗親自帶大的少年,並不像他很久以前以為的那樣只是個懦弱又漂亮、閒來時候養著解悶的寵物。

  他的身份太複雜了。

  如果有可能,王宇其實不想跟這樣的人對上。

  “不用擔心王總管,耽誤不了你多長時間。”

  方謹顯然看出了王宇的內心活動,但似乎沒興趣搭理,只從面前的茶几上拿起手機,打開圖庫調出一個錄像,反手扔到他面前。

  王宇看到屏幕上錄像凝固的第一個畫面,瞳孔突然縮緊!

  “——先看這個,”方謹向後深深靠進沙發,聲音非常自然又隨意:“看完再告訴我,收買你背叛顧名宗要多少錢。”

  第26章 方謹指著照片,直截了當問:“顧名達現在在哪裡?”

  王宇僵硬半晌,終於點開了手機屏幕上的播放鍵。

  這段錄像明顯經過快進和剪輯,打開是一間燈火通明的病房,病床上赫然是昏迷狀態中的陸文磊。緊接著病房門開了,一個穿白大褂戴口罩作醫生打扮的人走進來,從口袋裡摸出針筒,徑直走到陸文磊的病床邊。

  王宇死死盯著那醫生露出的半張臉。

  ——那是他自己的臉!

  錄像里他掀開陸文磊的衣襟,把針頭扎進他腋下血管中,幾秒鐘後完成注she,將一切快速復原,繼而無聲無息地走了出去。

  “……你是怎麼弄到這個的,”王宇驟然盯住方謹,一字一句問:“我進去前就已經布置過一遍,出來後醫院錄像又被全部銷毀了,你不可能——”

  “陸文磊住進病房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他有可能性命不保,因此在天花板上安了針孔攝像頭,除了我之外連大少都不知道有這段錄像。另外為了保住他的命,我一天二十四小時貼身監視病房,連晚上睡覺都不敢閉眼,沒想到還是被你得了手。”

  “不過幸虧,你只知道替換醫院的監控錄像,卻不知道我有兩手準備。是你粗心大意了。”

  王宇低沉道:“你威脅我?”

  方謹深深陷在沙發里,削瘦的身體裹著黑衣,聞言只抬了抬下巴:“——繼續看。”

  接下來第二段錄像明顯已經有了年頭,右下角顯示著一排黃字,是三年前某個夏天的晚上。

  鏡頭顯示出鄰市一座高檔別墅區入口,緊接著以一個從下往上的偷拍視角切換到某別墅內。燈火通明的大廳內一家三口被五花大綁在地板上,周圍有幾個保鏢守著,人群中王宇提著雪亮的刀走上前。

  他在人質驚恐萬狀的目光里手起刀落,血光飛濺,當場結果了他們!

  屍體沉重倒地,王宇隨手把刀往地上一丟:“搞亂現場,值錢的東西都捲起來,偽裝成入室搶劫的假象,五分鐘後撤離。”

  手下們應聲答是,迅速四散開去。

  “這是竹青幫老大,你——”

  王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清清楚楚記得錄像發生的那一天是怎麼回事:顧家因為一些複雜的原因和台灣竹青幫有了爭端,竹青幫試圖用以前和顧家合作時的證據進行勒索。顧名宗當天答應了談判,然而晚上就讓人殺了他一家三口,最終警方以入室搶劫糙糙結案。

  當時方謹在台灣處理一些其他事情,顧名宗讓王宇在完事後帶著保鏢把他接回G市——之所以說完事後,是不想讓方謹親眼目睹血腥一刻的意思,但當天情況有變,王宇不得不拖延行動時間,導致殺人黑吃黑時方謹也在現場。

  當時王宇並沒有把這個秀麗沉默、毫無存在感的少年放在眼裡,儘管顧名宗似乎對他抱有很大的期望,但在王宇看來,他實在不過是個得寵的小東西罷了。硬要說這個小東西有什麼特殊之處的話,那就是得寵的程度確實出人意料——但那也不夠王宇對他產生哪怕一丁點忌憚之心。

  他只記得在現場時,方謹似乎開口為那個孩子求過情,但被生硬駁回之後也就閉了嘴,沉默地待在人群後眼睜睜看著一家三口倒在血泊里。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方謹並不是真正沉默,他在錄像!

  他把這段錄像整整保留了三年!

  “你威脅我?!” 王宇狠狠刪除錄像,砰地把手機拍在桌面上: “你以為這樣有用?別忘了我可是奉命行事,你這些東西威脅的不是我,是總裁!”

  方謹戲謔道:“總裁?總裁知道你兩次殺人露臉被錄像,他是會繼續保你還是親手做了你,嗯?”

  王宇驟然一頓。

  但緊接著他又反應過來,搖頭道:“不……我要是露在別人手上,說不定顧總真會處理我,但露在你手上又怎麼樣?你能拿去給顧總看,說你威脅收買我不成所以來告發我?到了那時候我看被處理的就是你了!”

  “——天真,”方謹評價道。

  他抱著手臂倚在沙發里,那平淡的姿態不知為何,竟然讓王宇在剎那間想起顧名宗。

  然而那感覺太可笑了,他下意掐滅了這個荒謬的念頭。

  “顧名宗只有在不動搖到自身根本的情況下才會保你,但如果威脅他的是你呢?如果這兩段錄像一夕之間傳遍網絡,家喻戶曉,連顧家傾盡全力都沒法兜住你呢?”

  王宇緊緊盯著方謹,有剎那間幾乎不敢相信他說了什麼。

  “……什麼意思?”

  “感謝自媒體。”方謹似乎覺得非常有趣,說:“我來之前已經買了幾個營銷號,半小時之內沒有我通知的話就把這段錄像放網上去,你猜能不能上熱搜?正好幫你真刀實槍好好紅一紅。”

  王宇緊緊抓著那個手機,用力之大,甚至連指關節都發出了咯咯的聲音。

  “……你瘋了……你想拖著我一起死,總裁他不會放過你的……”

  然而在他悚然的目光中,方謹卻出人意料地很平靜,他甚至嘆了口氣:“你不明白我的意思,王主管。”

  “你死或不死不是重點,但我如果這樣活下去和死了沒有任何區別。所以為了這一天,我準備了很久,不是僅僅這兩段錄像的問題。”

  “你從兩年前當上安保主管開始,就陸陸續續從集團內部各方面獲得大量好處,並利用權限把黑錢通過顧總的帳戶洗去海外。這件事情你做得很隱蔽,但如果顧總徹底清查自己的帳戶也一定能查出線索,尤其你去年五月以投資形式洗走的七百萬,以及今年用信託基金轉走的一千多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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