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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聒噪在別人那是一種毛病,在容愷這是一種天賦。周鋮不是一個以德報怨的聖人,自認胸襟也十分不寬廣,他只是懶得對不值當的事生氣,故而生氣的線比較高,通常人很難觸碰到,所以在大家看來這就是個特別豁達的謙謙君子。

  但是容愷在逼近峰值。

  其實周鋮這輩子遇見的令人髮指的陰毒惡意有很多,容愷這種好奇為主嫌惡為輔的小兒科真心排不上號。但架不住對方執著啊,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平均時長都在兩百分鐘以上,且不以上工、放風、吃飯等等為轉移。

  “遲早我得揍他一頓。”另一受害人金大福曾不止一次的表示。

  每到這時周鋮都會搖頭:“跟小孩兒計較就沒意思了。”

  被勸阻的次數一多,金大福便會挑眉:“你對他倒是關照。”

  周鋮不以為然。

  容愷是需要教訓,只是暴揍一頓這麼沒創意的做法實在對不起該異次元生物的獨特性。他需要更超凡脫俗的待遇,但具體是什麼,周鋮還沒想到。

  第93章番外《周大仙和紙老虎的愛恨情仇》

  (3)

  監獄裡是個人都喜歡放風時間,但周鋮是個例外。

  風會吹亂書頁,並且外面的陽光總是過於強烈,不如坐在窗前來得舒服。還有就是既然得不到自由,就沒必要每天裝模作樣的模擬那麼一下,不看不體驗,還有可能會忘,看了體驗了只會越來越想。

  求而不得是這個世上最要命的事情。

  “別一天到晚捧著書裝文化人,裝給誰看哪。”書頁翻到一半,旁邊伸過來一隻手,手上是個蘋果,不大,不圓,也不紅,“還是說你們這樣的越有文化越吃香?不對啊,基佬不是應該就看長相的麼……”

  周鋮很自然過濾掉雜音,直接拿起送到眼前的蘋果,轉頭沖饋贈者微笑:“謝謝。”

  所謂過招,有來有往才痛快,結果容愷一肚子後續招式都讓人家的無敵盾反彈了回來,怎一個鬱悶了得。

  “你咋不問我蘋果怎麼來的?”只能換個話題了,容愷悶悶不樂。

  “哦,”周鋮很受教的樣子,然後問,“你又打賭贏誰了?”

  不只反彈,這回是反傷。

  容愷怒了,激憤控訴:“死玻璃,你就不能猜錯一次讓我高興高興嗎!假裝也可以啊!設問的樂趣就在於提問者知道答案被提問者不知道,但是被提問者又很想知道,於是提問者就處在一種極美妙的心理優勢狀態你懂不懂啊!”

  “你到底打賭贏誰了?”

  “……”

  周鋮嘆口氣,很誠懇地說:“這個我真不知道。麻煩你愉快地告訴我吧。”

  容愷哼了一聲,這才換上得意表情:“三號的王瘸子說馮一路挨不過一個半月就得關禁閉,我賭最少也要兩個月。嘖,上趕著送東西我幹嘛不要。”

  容愷喜歡跟人打賭是二監里出了名的,確切的說一切能撈著好處的機會這傢伙都會衝鋒在前,小到打賭,大到減刑。而且這傢伙贏的機率出奇高,刑期呼呼啦啦往下降,賭資源源不斷收進來。

  不過對於他的常勝,一貫沒什麼閒心的周鋮也有些好奇:“你就那麼相信馮一路?”

  “我給他打氣來著,”容愷樂得沒心沒肺,“你看,這不熬住了。”

  周鋮在心裡翻了個白眼,臉上卻一派平靜淡然:“那你應該和馮一路利益均沾。”

  “這是自然,”容愷豪氣干雲地咧開嘴,露出雪白牙齒,“我給他留了個最大最圓的。”

  周鋮沒有自作多情到認為容愷單單把蘋果給了他和馮一路,既然自己有份,花雕和金大福必然也有份。

  “你贏了幾個?”

  “五個,正好你我馮一路金大福還有啞巴,一人一個。”

  果然。

  “那花雕的也給我吧。”周鋮想了想,說。

  容愷直接露出嫌惡表情:“你怎麼還欺負一個啞巴啊!貪多必失知不知道?我這正主兒才占一個,你一人就要倆?你也好意思說出……”

  周鋮很想拿什麼東西把容愷的嘴堵住,每次對方一哇啦不停他就有這種衝動。

  是的,非常衝動。

  “你給他不會要的,我來。”打斷容愷的聒噪,面靜如水的周鋮還在分心思考究竟用什麼堵比較好。毛巾?襪子?抹布?內褲……

  “你給他就會要?”容愷皺眉,擺明懷疑。

  “大概。”除非板上釘釘,任何可能發生偏差的事情周鋮都會在最初有所保留。

  可這已經讓容愷意外了,那個生人勿進的啞巴看誰都像仇人的,沒道理對死玻璃另眼相待啊。除非……

  “他也跟你有一腿?他也把你給睡了?!”

  周鋮一口老血噴得胸腔共鳴,渾身內外的零件兒都好像顫抖著要唱就這樣被你征服。

  “容愷,趕緊的,就差你了——”不遠處籃球場傳來召喚。

  容愷二話不說就奔了過去,別說告別,連臨轉身賞周鋮一眼都沒有。

  但周鋮遠遠眺望了那三步上籃的身姿很久。

  望完之後又低下頭看手裡的蘋果,同樣看了很久。慢慢的,那蘋果就變成了一張臉,圓圓的,紅紅的,捏一下似乎能捏出香甜的汁水。

  他剛剛想用什麼堵容愷嘴來著?好像,有奇怪的東西混進了選項里……

  (4)

  周鋮不太喜歡他姐來看他。對於唯一的親人,自己現在的境況能帶給對方多大的傷害,他比誰都清楚。這傷害不單單是親人間的思念和記掛,更有外界無意識釋放的負能量。人不是活在真空里,鄰居的閒言,同事的碎語,他在裡面與世隔絕,於是這些便都壓在了他姐身上。

  將來一定讓你過上好日子。

  每次會面,他總看著玻璃外面的女人靜靜地想。

  可是這話他從沒說過,因為她那個已經傷透心的姐多半會回一句,你能過個安穩日子,我就燒高香了。

  周鋮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招災惹禍的命,可世事難料。他控制得了情緒,卻控制不了際遇,控制得了理智,卻未必控制得了感情,起碼,從前那個周鋮做不到。愛情里兩敗俱傷的很多,但玉石俱焚的鳳毛麟角,他總願意相信自己這輩子全部的霉運都在那個人身上用完了,將來出去後一定陽光明媚。但對於那個人呢?他只賠了青春,那人賠了命,儘管那是個十惡不赦的混蛋。

  自己有姐姐來看,金大福有妻子來看,容愷有同學來看,馮一路有老爹來看,唯獨花雕,無人問津。馮一路那個熱心得堪比居委會大媽的傢伙特別照顧花雕,多半也是看不過去了。但周鋮對此不以為然,同情心的續航力能有多持久?既然遲早會罷工,不如最初就別開始。

  “又給同學寫信呢?”招貓逗狗不是周鋮的愛好,但看著容愷一從會見室回來就奮筆疾書,他總想念叨兩句,“剛見完面,哪那麼多話可寫。”

  容愷總算抬眼皮看他:“小學算術不會?從這信交給管教再檢查再寄出去,等到對方收信都十天開外了,十天的話不夠寫一封信的?”

  周鋮看著桌上那一疊紙,淡淡挑眉:“我看你這可不像一封信,倒像半本書。”

  容愷白他一眼:“我樂意,你管的著?”

  周鋮輕輕揚起嘴角,惡意突如其來,讓人措手不及,卻又心癢難耐:“記憶里……你好像沒收到過回信呢。”

  容愷愣住,很快表情冷下來,看向周鋮的眼神里多了幾絲忿恨:“你這樣有意思麼。”

  是沒意思。但周鋮總忍不住。

  容愷是詐騙進來的,可沒人知道那信用卡偽造的勾搭原本屬於兩個人。周鋮起先也不知道,一個偶然情況下在管教辦公室看見了容愷寫給同學的信。信是要給管教檢查的,所以寫得極其隱晦,字裡行間無非就是容愷的牢騷話,但周鋮還是捕捉到其中微妙的訊息。後來探親日撞上容愷也會客,他便會分神觀察一下。想看透容愷的心思太容易了,容易到周鋮有時候會疑惑,當初審訊那幫人是怎麼讓這傢伙糊弄過去的。還真兩個人罪一個人背了。

  值得麼?

  這事兒周鋮不是當事人,無從揣測。只是每每看到容愷那麼積極地寫著從沒收到回應的信,他就不得不佩服對方那個同學——讓人替自己賣命最靠譜的籌碼從來都不是錢,而是情。尤其是面對一個情商為零的蠢蛋,隨隨便便一個月兩個月來探望一次的廉價友情,足夠了。

  什麼人,什麼命,這是性格境遇運氣等等共同作用的結果。他不準備出手干擾,況且,也未必干擾得了。所以他向來只看,不說。

  馮一路和花雕。

  金大福和他媳婦。

  容愷和他同學。

  每個人都在走向既定的那個點,而周鋮,則像個大仙一樣飄在天上,俯瞰一切。

  大仙很理智,大仙很坦然,大仙甚至對自己的事情都淡定的順其自然。可唯獨看容愷傻兮兮寫信的時候,大仙會覺得有點悶。

  監獄裡是個人都喜歡放風時間,但周鋮是個例外,除

  第94章番外《周大仙和紙老虎的愛恨情仇》

  (5)

  周鋮第一次和金大福做愛是誤打誤撞,事後金大福幾乎悔青了腸子,可周鋮卻不動聲色,然後有一便有了二,有二便有了三。他若有若無地勾著對方,直到對方陷裡面再拔不出來。有點不厚道,可都是折進來的主兒,誰靠那東西過活。

  金大福五官輪廓有些像周鋮夢裡常出現的那個人,雖然只是一點點,雖然那夢十次里有九次是帶著血的。

  疼痛轉移,起初周鋮是這樣定位金大福的,但人畢竟不是冷血動物,養個貓貓狗狗時間長了尚且有感情,何況朝夕相處親密接觸的同類。只是終歸差了些什麼,況且對方還有妻兒老小,取暖可以,長相守什麼的就招笑了。

  監獄內外,兩個世界。

  周鋮害怕自己與社會脫節,所以總讓他姐捎進來各式各樣的書籍,但他依然覺得自己正漸漸被時代的列車甩遠。

  不只是他。

  金大福每每與妻子見完面,便會發呆上很久。

  花雕最愛坐在窗台看天。

  馮一路恨不得整個人鑽進電視與社會新聞為伍。

  每個人都在期待,同時又都在害怕,期待未來的自由,害怕未來的陌生。

  哦慢著,他好像漏掉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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