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金大福你他媽那虎背熊腰是擺設啊!這也能讓人上籃成功?!”

  “花雕你到底會不會啊,這時候就該把球傳給籃下的人!”

  “我受不了了啊啊啊啊啊,這他媽是籃球不是橄欖球你們敢不敢有點兒專業性!”

  這人怕是以為他自己還在大學校園的籃球場呢。

  努力遺忘和壓根兒無視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境界,某種程度來講,火星人比地球人快樂多。

  一場暫歇,火星人被換下休息,他戀戀不捨,奈何隊友態度都很堅決——輸贏事小,但聽覺需要舒緩。

  滿身汗水的火星人朝氣蓬勃,接過後勤支撐遞過來的茶缸,一口氣喝掉半杯,往頭上澆半杯,甩甩腦袋,水珠兒四濺,活像個小牛犢子。

  周鋮的書頁不幸躺槍,飛濺的水滴星星點點暈染開,像田野里不知名的小花。

  “看比賽就是看比賽,看書就是看書,捧這麼個玩意兒坐場邊充什麼大尾巴狼。”火星人挨著周鋮坐下來,很不拿自己當外人地奪過對方手中的精神食糧,沒翻兩頁,又一臉嫌惡地塞回主人手裡,“破小說有什麼好看的,真怕出去以後跟不上社會節奏,經濟金融類才是首選。水滸傳現在還火呢,你敢看誰不順眼就三拳打死?連老虎都是保護動物了……”

  話嘮是種病,得治。

  “想什麼呢?”察覺到周鋮的心不在焉,容愷用胳膊肘捅他一下。

  抹掉腦袋裡容愷被五花大綁嘴裡塞布條的畫面,周鋮輕呼一口氣,半晌才淡淡地問:“你知道我是怕出去以後跟不上社會變化?”

  容愷一臉奇怪:“這不是誰出去都會碰見的問題麼,還用想?”

  周鋮輕輕挑眉,來了興趣:“你想過這些?”“廢話,”容愷翻個白眼,仿佛周鋮問了個特別可笑的問題,“你們會碰見我就不會了?我又不是神農架野人。”

  荒山野嶺,茂密叢林,飛馳的小瘋子,蓬頭垢面,虎皮短裙……周鋮從不知道自己居然是個想像力如此豐富的男人,但這會兒他確實被自己的想像逗樂了,樂得悶不吭聲,肩膀直抖。

  容愷靜靜觀察了一會兒,抬手拍拍周鋮肩膀,語重心長:“你這是病,得治。”

  周鋮這下再忍不住,捂著肚子笑出了眼淚。容愷有些害怕地往旁邊縮了縮,仿佛離近了會被誤傷。

  事後周鋮回憶起這齣,也覺得自己有些反常,或許,他可以和火星人一道找個大夫號號脈。

  (6)

  周鋮不是受虐狂,只是生氣的警戒線比較高,同樣金大福也不是,只是生氣的線同周鋮相比便直線下降成了四川盆地。但不論高低,是個人就有情緒,而某些人的字典里完全沒有察言觀色這四個字,於是乎當這天金大福探視歸來情緒低落又遭遇容愷日行一嘲的時候,忽然爆發也就不稀奇了。

  其實容愷說的還真是日常語句——“喲,見完媳婦啦。這昨兒剛搞完男媳婦今兒個就見女媳婦合適麼。”

  周鋮敢百分之百確定這會兒的金大福真心沒那個興致,顯然對方家裡帶來了什麼壞消息,或是孩子逃課或是老人生病,反正跑不出糟心的家長里短,所以這人才會一回來就沉著個臉,活像一座壓抑多時的火山。

  然後容愷往火山口裡倒了一噸的TNT。

  金大福不喜歡動手前知會,比如喊個招式名稱或者放上個“你再說一句試試”的預告,他的做法是抬腳直接把容愷從凳子上踹了下來。只聽咣當一聲,容愷的哎喲還沒叫完,他又上前一腳補過去,直接把已經摔到地上的人又踹到了桌子底下。

  馮一路還沒從探監室回來,花雕因為昨兒流水線上幹活時手劃了個大口子,這會兒正在醫務室換藥,金大福罵了句“欠收拾”當總結,末了爬上自己的床閉目養神。

  十七號再沒了聲響。

  周鋮坐在床上,靜靜看著桌下那一團一動不動的陰影,不由自主產生了“那傢伙還活著嗎”的疑問。好在火星人很給力,不久後便掙扎著爬出來,顫顫巍巍站起,緩了緩,然後一瘸一拐地走回了自己的床鋪。全程安靜。

  可他的咬牙切齒的表情不像他的做派這麼低調,如果不是忌憚再被踹,周鋮覺得他或許還會豎起兩根中指。

  坐上床的一瞬間,火星人倒吸口氣,臉扭成了麻花。

  該是摔得不輕的,單從金大福那完全沒克制的一腳便能感覺出。可即便如此,傷者的表情里依然只有忿忿不平,至於理所當然該出現的難受,委屈,哀怨,統統不見影兒。

  傍晚去食堂吃飯的路上,熱心馮發現了異常:“小瘋子你咋了,怎麼走路一瘸一拐的?”

  容愷滿不在乎地擺擺手:“沒事兒,摔了一下。”

  馮一路皺眉:“好端端在屋裡還能摔著?”

  容愷嘿嘿一樂:“誰說不是呢。”

  周鋮走在後面,看著容愷傻笑的側臉有些恍惚。這傢伙是真的沒心沒肺——

  不會顧及別人,也忘了心疼自己。

  第95章番外《周大仙和紙老虎的愛恨情仇》

  (7)

  周鋮有好些年沒拿過鐵鍬了,上一次還是大學畢業剛工作那會兒,跟著單位去植樹,浩浩蕩蕩幾十個人幾乎種了一片樹林,可聽說後來沒多少成活的。

  相比之下現在的勞動有意義多了,起碼出產值啊。周鋮自嘲地笑笑,手下依然不緊不慢地挖著石頭。

  一旁的金大福和容愷倒是聊上了,確切的說是容愷群呼,然後金大福率先響應。

  “你們看這石頭山像不像蘑菇雲?”

  “像,然後呢?”

  “然後?然後昨天剛下過雨,今天我們這些不要命的就繼續在下面挖啊挖,誰知道啥時候來個山體滑坡,我們就交代了。”

  “閉上你的烏鴉嘴吧!”

  “同志,要相信科學啊。”

  話不投機半句多,所以金大福和容愷的交流很少超過十招,比如這次,又以容愷屁股挨了一踹收尾。

  周鋮看著容愷捂著屁股罵罵咧咧,覺得有趣極了。明明沒什麼戰鬥力,卻總愛撩閒,跟個不長記性的小狗似的,十次里有九次被人一巴掌撲棱走,下回還湊過來裝模作樣沖你叫。

  沒一會兒,小狗又被馮一路招呼過去,這一次兩個人嘀咕了很久。

  見小狗不被撲棱了,周鋮頓覺無聊,收回視線,剛想再認真幹上幾鍬,卻聽見上方傳來怪異聲響。那聲音像夏日的悶雷,讓人覺得莫名壓抑。

  不好!

  周鋮心下一驚,扔下鍬就要往遠跑。

  “山要塌啦——”遠處不知誰喊了一句。

  緊接著是容愷的呼喊:“啞巴,這邊!”

  周鋮想都沒想,腳比大腦更快地轉向容愷,然後狂奔!

  山體坍塌的一瞬間,周鋮正好撞到容愷身上,於是兩個人一齊隨著慣性緊緊貼在了被他們掏空的石壁上。容愷被撞得很疼,估計疼到想罵人,因為周鋮感覺出來被擠壓在自己肩膀和山壁之間的那個腦袋想張嘴,不過下一秒,巨石轟隆隆滑落,每個人都下意識暫停了自己的生物性,呼吸,活動,思考,統統在這一瞬間中斷,仿佛電器被忽然拔了插頭。

  山石滑落了很久,久到周鋮已經無法準確感應時間。直到細碎的沙礫滑落聲都消失殆盡,他才終於呼出一口氣,仿佛劫後重生。

  被自己壓在石壁上的傢伙開始掙扎蠕動,卻又不敢掙扎得太厲害,窸窸窣窣像個被壓住尾巴的老鼠。

  周鋮沒有跟人親密接觸的嗜好,故而乾淨利落地退開,只是周圍情況還不穩定,所以沒敢大動作的退開太多。

  但足夠容愷自由活動了。

  “都……還好嗎……”黑暗中,這傢伙的聲音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似的,軟絲絲沒任何力氣,透著顫抖。

  都到這份兒上了居然第一件事問大家的安危,周鋮有些意外。

  好在大家都安全,即使不能說話的花花,也讓馮一路代為確認了。

  只是……他倆好像確認起來沒個完。

  “馮一路你倆膩味完沒?膩味完就他媽趕緊過來!”恐懼中的火星人依然急脾氣。

  周鋮知道這會兒不該開玩笑,可他就是嘴欠的想搭個茬兒:“你悠著點兒,別給震塌了。”

  黑暗中,絕望在恐懼的澆灌下滋長。

  等待救援,聽起來是那麼的踏實,卻又那麼的飄渺。

  周鋮靠在石壁上,第一次感覺死亡離自己如此之近。如果就這麼死了,他想,他姐在流淚之餘也會心裡一輕吧。周鋮知道自己這想法挺混蛋的,可他本就是個混蛋,只是掩藏得太深,深到他自己都快忘了。

  巨石滑落的剎那,他比任何人的反應都快,卻只是想往外跑。容愷做了什麼?他喊,啞巴,這邊。

  關鍵時刻還是挺現本性的,他坦然接受。

  人生就是這樣,有八面玲瓏左右逢源的,就有吃力不討好的,有時候方法比初衷更影響結果。

  “拜某張烏鴉嘴所賜,我們確實被活埋了。”

  受不了壓抑,熱心馮提議說點什麼,金大福第一個響應,矛頭就戳上了那傢伙。

  如果是自己,周鋮想,不消半秒就能羅列出幾條槓槓的足夠堵住對方嘴巴的話,比如誰他媽關鍵時刻呼喊的,誰選了這個倖免於難的地方……

  “你、你他媽說誰呢……我要是、要是有這能力……我還在這呆著……早、早他媽出去給……給領導人當智庫了!”

  周鋮受不了地閉上眼睛。雖然漆黑一片裡本就什麼都看不到,可他還是要用這個方法來表示自己對火星人的無語——吃力不討好是個技術活,但容愷爐火純青。

  果然,金大福那悶氣順著竿兒就上去了:“你不整天一套一套的嘛,什麼這個蘑菇啊,那個坍塌啊,你有能耐,都說中了,你怎麼就不想著帶咱們換個地兒?非在這鬼地方等死!”

  容愷顯然沒料到自己費勁巴拉救大夥還落這麼個埋怨,並且死這個字此時此刻真的非常能讓人崩潰,於是他好容易緩下來的聲音又激動了,隱隱帶著哭腔:“那是我……是我說換就能換的嗎!你以為監獄是、是我家開的……我也沒想到真能滑坡啊……”

  “還有臉哭,哭個屁!”

  “金大福我操你媽!”

  火星人終於也有受不了的時候,一句國罵出口,算是替周鋮消了鬱結——再下去他都有可能幫容愷開罵,這倒霉催的莫名其妙!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