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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覺得小瘋子已經走進了劉迪爹內心深處的秘密花園。

  談完背景,小瘋子好奇地問俞輕舟把我留下來都說什麼了,我便把劉迪轉監的原因和王八蛋的交代一股腦倒了出來,眾人很欣慰,紛紛表示相比卑躬屈膝,當劉迪是透明人這個還不算太壞。我才後知後覺地想起,我好像發過什麼毒誓來著……

  晚上快熄燈時,劉迪還沒回來,我叨咕著不會轉監第一天就夜不歸宿吧,小瘋子說沒準兒覺得住著不慡又換地方了,周鋮則調侃,或許思念了十五監的宿敵,回去相愛相殺了。其實說句老實話,偶爾周鋮的用詞我沒辦法完全領會,但這並不影響我跟著傻樂。

  花花就是在這時候把我拉過去的。

  整個一晚上他都沒表現出什麼,甚至我們聊得熱火朝天時他也只是淡淡看著窗外,偶爾側目,聽聽,像個不相干的路人。所以他忽然把我拉到寫字桌的時候,我以為要說別的事。

  眾人見怪不怪,知道這是花花要跟我私聊了,除小瘋子不滿地怪叫兩聲,沒人過來打擾。

  花花的話是拉我之前就寫好的,信紙第一行,歪歪斜斜幾個字:你別對他太熱心。

  我皺眉看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劉迪?”

  花花點頭,又在紙上寫:那人很麻煩。

  “你知道什麼?”

  花花搖頭,思索片刻,寫下兩個字:感覺。

  我看著花花的眼睛,那裡面漆黑漆黑的,只有我的倒影。我不知道他的感覺準不準,但我知道他是真擔心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裡經典的生存法則。

  但是——

  “你哪隻眼睛看我對他熱心了,我是被動的好不好,真是比竇娥還冤……”

  花花凝重的眉頭沒半點舒展的跡象。

  我在心裡嘆口氣,想著什麼時候花花能有小瘋子一半的沒心沒肺就好了。這娃累就累在太認真,想得多,心思重,而且死犟死犟,認準的理兒八匹馬都拉不回來。

  “放心吧,”我拍拍他肩膀,“哥心裡有數,不用擔心。”

  花花眯起眼睛,分明在懷疑。

  我卻被手底下的觸感吸引了,連忙又捏了兩下死孩子肩膀:“喲呵,比以前結實了啊。”

  花花抿緊嘴唇,一副想笑又想氣的糾結樣兒。

  我這叫一個心疼,連忙伸手把他的臉捏成笑模樣:“別憋著,容易內傷。”

  花花沒好氣地打掉我的手,忿忿地在紙上劃拉幾個字:你就永遠沒正形!

  這話我怎麼讀著怎麼彆扭,後來終於找出根源了。這話分明是我老爹經常訓我的,好麼,差輩兒了!

  把這意見向花花反映,後者完全不知錯,更甭提悔改,就沉默著用那種“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表情凝望我,弄得我明明沒幹啥,滿腔負罪感。

  劉迪是在午夜回來的,提著個應急燈,弄得方圓百里恍如白晝。

  哪個管教送他回來的我沒看見,因為我已經睡著了,只迷迷糊糊感覺到有鑰匙開門的聲音,再然後閉著的眼睛就感覺到一陣強光。

  我翻個身,想躲開那光繼續睡,卻在下一秒被人硬扳過來,然後就猛烈搖晃:“起來起來起來……”

  劉迪的絮叨像魔咒,我拼了命的想忽略,奈何他晃得我頭暈眼花噁心想吐,最後被逼無奈只能睜開眼睛,口條還沒捋順呢:“你他媽……沒事兒吧……大半夜撒癔症?”

  “我要睡下鋪。”不是想,是要。應急燈放在地上,照著劉迪理直氣壯的臉。

  我真有心踹他兩腳,奈何迷迷瞪瞪的力氣值實在低,可有人走過來,幫我做了。不過斯文了一些,沒踹,只是把人拎起來扔到旁邊。

  花花蹲下來,借著燈光翻來覆去地看我。

  我好笑地呼嚕一把他腦袋:“被晃兩下,你哥死不了。”

  花花不理會,依然按照自己的方式檢查遍了,才鬆開我,然後站起來,轉身對上劉迪。

  那廂劉迪不急著起,就坐地上仰頭望著花花,饒有興味:“兄弟,英雄救美哪。”

  花花一動不動,靜靜地看著他。

  “哦哦,我差點兒忘了,你說不了話哈。”劉迪一拍腦門兒,猛然想起來似的,然後瞬間換上好奇寶寶的表情,“那你都怎麼跟人溝通交流的啊?比劃手勢?”

  花花眯起眼睛,半晌,走到桌子那邊寫了幾個字遞給劉迪。

  劉迪恍然大悟,一邊說著“搞半天還有這招兒啊”一邊看信紙,漸漸表情變得很微妙。

  “我要是非要呢?”漫不經心的調調,透著蠻橫。

  花花抬手指了指門,表情堅定。

  劉迪笑了,說不上是覺得開心還是有趣:“那我就只能捲鋪蓋走人是吧?”

  花花依然站得筆直,像高牆外的白楊樹。

  劉迪斂了笑意,從上到下又從下到上地打量花花半天,末了聳聳肩:“其實你沒什麼面子,但我今天想賣你個面子,就衝上回比賽你贏我一次。”語畢,男人翻身上床。

  一向空著的上鋪來了新客,整張鐵床都跟著搖晃。我在這搖晃中徹底清醒,半個身子伸出床去把劉迪扔在地上的紙撿了起來。

  其實我不是個矯情的人,之所以非要住下鋪也不圖它方便什麼的,而是去年我曾經心血來cháo爬到自己的上鋪體驗生活,結果一宿沒睡,活活失眠到天亮,打那以後我再不敢得瑟。

  花花是知道這個事兒的,全十七號都知道。

  【十七號只有上鋪】

  花花的字真難看。

  第29章

  最後,真的真的很愛你們這些義無反顧跳坑的朋友,不多說,都在文里了!

  劉迪是個得瑟的人,或者在得瑟前加上相當二字也可。這樣的傢伙歷史上有很多,比如孫悟空。仗著自己一身的本領,闖龍宮,鬧天庭,踢翻煉丹爐,攪和蟠桃會,當年我覺得美猴王很帥,現在我徹底理解了太上老君等群眾的心情。

  “這一天天累死個人!”連著幾天收工回監舍,劉迪都是這個開場白。

  “你一下午就做了半個燈,還是殘次品,累毛啊。”我其實沒想接這個茬兒,但忍好幾天了,真是再也管不住嘴。

  劉迪挑眉,斜著眼睛看我:“怎麼的,心裡不平衡了?”

  “廢話,”我想也不想,直接把酸水兒往外倒,“一天天啥活兒不用干分數照樣往上加,神仙都沒你逍遙。”

  “拉倒吧,”劉迪逮著個下鋪就一屁股坐了上去,呈大字型放肆倒下,“在十五監那會兒我連生產線都不用去。”

  我走到水龍頭洗手:“喲,那二監還委屈你了唄。”

  本以為劉迪會大言不慚地接下來,說些諸如“你才知道啊”的屁話,可出乎我的意料,他沉默幾秒,然後像自言自語似的沉吟:“也不是……反正,你們那個管教俞什麼來著,事兒挺多……”

  冬天的自來水冰涼刺骨,剛沾上就讓我竄起一陣哆嗦,連忙糙糙洗兩下,也不管之前沾的菜湯味兒有沒有掉乾淨,我就甩著水珠兒回來了。

  “喂,你的床在上面兒。”沒好氣地踹兩下當劉迪啷著的腳丫子,我提醒他鳩占鵲巢了。

  但鳩懶洋洋翻個身,擺明不想起:“躺一下能死啊,再說這下鋪還不是我讓給你的……”

  吐血,你媽老子擱這兒睡三年了!

  我正怒極攻心,十七號的門忽然被打開,然後俞輕舟偉岸的身影就出現了。

  “劉迪,出來。”

  “得嘞!”賴在床上的傢伙終於起身下地,跟著管教去也。

  門重新關好,十七號又只剩下老成員。才回來幾分鐘,群眾們已經進入狀態,我逐一瞄去,金大福在睡覺,小瘋子在演算,周鋮在看書,花花在看我。

  我完全被這一屋子淡定哥打敗了,扶額,氣若遊絲:“各位父老鄉親們,敢不敢給點兒反應,就我一個人在這兒和那盲流叭叭,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倆唱二人轉呢。”

  周鋮從書里抬起眼,嘴角掛著笑意:“我看你倆唱得挺好。”

  我強忍打人毀物的衝動,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可是你們這樣會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傻逼。”

  金大福打個哈欠,翻身轉過來,目光對上我:“我記得你說要把他當成透明的。”

  “可沒讓你們把我一起透明了啊。”

  “你非和他說話,只能連坐了。”小瘋子停下筆,插話。

  我真是冤死了,各種悲涼湧上心頭,那感覺就像是馬路上扶老大爺反被誣陷成肇事者:“大家都在一個屋檐兒底下,還真能當他不存在啊,就說他不彆扭咱們也難受啊。”

  這話一說完,我就滿屋地拋飛眼兒,企圖招來一兩個同盟軍。

  金大福懶得看我,小瘋子一臉噁心,花花不動如鍾,就周鋮莞爾,總算說了句話:“其實他那人得瑟歸得瑟,倒不是太招人煩,只是摸不清深淺,自然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我不以為然:“有什麼摸不清深淺的,不就官二代麼,肯定是不學無術得得瑟瑟一個沒留心就進來了。”

  “你還真沒猜對,”小瘋子抬眼看我,“他是殺人未遂。”

  我懷疑自己聽錯了:“啥玩意兒?!”

  小瘋子做了個抹脖的手勢,然後字正腔圓地完整重複一遍:“故意殺人未遂。”

  我下意識看周鋮,因為他也是殺人進來的,結果後者特無辜地攤手:“我是過失。”

  姑且不論周鋮那過失是真是假,但劉迪這未遂的肯定是主觀故意了。也就是說,他真想那個人死。可說實話,挺難接受。雖然處了沒幾天,但那傢伙給我留下的印象無非是吊兒郎當高調得瑟,你說他脾氣不好吧,偶爾被我損兩句也沒見暴跳如雷。不同於傷人,像金大福花花那種,頭腦一熱爭強鬥狠下手沒個輕重也就犯下了,那可是殺人,得有多大的仇啊。

  話匣子一打開,小瘋子就摟不住了,恨不能把自己探來的信息一股腦全倒出來:“沒看出來吧,其實今天聽見這事兒的時候我也嚇一跳,都說會叫的狗不咬人,可盲流絕對是個例外。他那個爸不是做大官兒嘛,外頭就養了好幾個小的,本來相安無事,可有一個腦殘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居然以為自己能進正宮,背地裡把人家原配約出來談判,後來原配在回去的車上心臟病發,沒救回來。所以說這人不能氣性太大,到頭來傷的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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