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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子萬壽。”罌笑意盈盈。

  那樣子一本正經,躍失笑。

  碗中熱氣騰騰,湯汁似乎是骨頭熬的,一股難言的香氣撲鼻而來,勾人食慾。他興致勃勃地拿起筷子,學著罌的模樣夾麵條。不料,那麵條滑得很,他夾了好幾次才成功地把幾根送進嘴裡。

  他細細地嚼,滑膩的麵食和著肉味,透著別樣的香甜。

  罌看著他,雙目中滿是期待:“好吃麼?”

  “好吃。”躍低頭道。

  罌開心地笑,看著他吃完碗中的面,又把湯汁仰頭喝下,似乎心也融在了蒸蒸的熱氣里……

  用過膳食,外面的光照已經暗下了。

  僕人拿著燭火進來,將壁上的松明點燃。

  躍洗漱乾淨,和罌說了一會話,望望天色,想同她一起去沐浴。

  “我洗過了。”出乎意料,罌一口回絕。她煞有介事地湊近躍的身上聞了聞,皺起鼻子笑道,“你渾身汗味,快去才是。”

  躍訕然,雖有賊心,看著罌一臉堅決卻無可奈何,只得獨自去了湯池。

  待沐浴出來,他發現室中的松明滅了幾處,光照有些暗。

  不僅如此,室中的幃簾都放了下來,絹紗薄透,掩著內室的燈光,如霧氣般氤氳。

  “罌?”他喚了一聲。

  無人應答。

  躍覺得異樣,看著紗簾後面若有若無的光影,某種莫名的感覺滑過心間。

  他抬手撩起紗簾,朝裡面走去。

  室中靜謐無聲,一點松明在壁上靜靜燃燒,家俱和地面都落著一層晚霞般的顏色,妝檯上的銅鏡泛著半明半暗的光澤。漆扆遮著床榻,兩足間的fèng隙透著一線亮光。

  躍移步向前,待繞過漆扆,心猛然頓了一下。

  罌坐在榻上,烏黑的長髮披散在肩後。她身上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短衣,以兩根細帶吊在肩上,半遮半掩之間,肌膚如玉,胸前妙曼的起伏和勾人心魄的長腿一覽無餘。

  罌雙眸望著他,浮光含羞如水,雙唇紅潤而誘人。

  躍的眼底驟然深黯。

  “躍……”罌的聲音低低,才出來,已經被撲上來的躍狠狠堵住……

  罌為了躍的生日忙碌了一天,耗費麵粉半斗,豬肉骨頭蔥花若干,還有絲絹丈余。

  起初,她不大有自信。畢竟這樣的全套勾引涉及技能太多,她是第一次實踐。

  至於效果麼……罌筋疲力盡之際,聽到躍在耳邊呢喃:“……那絹衣是你做的?”

  罌迷迷地應了一聲。

  躍的唇舌與她交纏:“下回再做……”

  ……

  她覺得能打九十分以上。

  一覺睡得沉且漫長,罌夢見了許多東西。

  有莘國、睢國、大邑商,還有些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她記起一些過往,孤兒的身份,本能地追求更好的生活,努力學習努力工作,最後因為趕時間開快車離開了那個世界。

  好生活是什麼樣子?當年她閒下來的時候,常常會想這個問題。

  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時候,她也常常這麼想,每踏出一步都會比過去更加深思熟慮。而這一切,因為遇到躍而慢慢改變。她毫無保留地相信一個人,滿心想著怎樣會讓他更快樂,跟他待在一起,每一刻都覺得滿足……這些事若放在從前,她會覺得那是天方夜譚。

  罌覺得,這或許就是好生活。

  迷濛中,她覺得身邊的人似乎曾經起身離開,沒多久,又回來。再過了不知多久,頸邊傳來麻麻的觸感。罌偏偏頭,那感覺卻追隨而至,熟悉而纏綿。

  不必完全清醒,罌也知道那是什麼。

  她弓起身體,輕笑出聲,睜開眼睛。

  毫無意外地,躍寬闊胸膛出現在面前,暗光中,肌理起伏著細膩的線條。

  “醒了?”躍的聲音喑啞,低低振響。

  “嗯……”罌懶懶地應道,身體蹭了蹭,找個舒服的位置窩在躍溫暖的懷裡。

  躍的手臂環著她,親了親她的臉頰。二人肌膚相貼,罌可以感覺到那身體裡傳來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力量像擂鼓一樣。

  他的手指摩挲在罌的發間,一下一下,很舒服。

  昨夜折騰得厲害,罌的睡意被撩起。她眯眼,將視線越過躍的肩膀。紗簾低垂,外面的光照看得不大分明,心裡卻大約知道時辰不早了。

  “你早就醒了麼?”罌伸個懶腰,抬頭蹭蹭躍的脖子。

  “嗯。”躍笑笑,答道,“小臣乙將我喚醒的。”

  “有事?”罌問。

  “嗯。”躍長長呼吸一口氣,語聲低低,“父親又病了。”

  生活重歸二人世界,日子平靜下來。

  秋風一天一天變得更涼,王畿氣候溫暖,沒有凍雨落雪,人們只消單衣外面披上毛氅便能過冬了。

  大邑商那邊常常傳來些消息,卻不盡人意。

  天涼之後,商王的身體一直不太好。時而牙痛,時而頭痛,據說脾氣愈發暴躁。可是他仍然執拗,無論王子弓、王子躍或王子載,商王一個也沒有召回。

  上個月,商王夢見百鳥聚集大社,駭然而醒。他令貞人轂行卜,卜有大祟自西而來。果然,到了月末,一場罕見的大雨降下,河水暴漲,竟成秋澇,沖毀田地鄉邑無數。

  每每來使提到這些事,躍的眉頭便會鎖起。雖然對著罌的時候他從不流露憂慮,但是罌知道,躍常常會在夜裡醒來。

  當深秋漸近,又有消息傳來。被商王流放到奄的王子弓得了重病,據說已經臥榻不起。

  聞言之時,躍的臉色驟變,似乎天氣也冷了幾分。

  “躍,”罌終於忍不住,輕聲問他,“若小王不回大邑商,你會繼位麼?”

  若在從前,躍會淡淡一笑,道:“父親還在。”

  可是現在,躍卻看著罌,好一會,露出苦笑,沒有答話。

  一切盡在不言中。

  罌知道躍志不在此,可是自從王子弓離開大邑商,一切都在改變。無論商王、載、兕任還是別的人們,甚至罌自己,似乎每個人都預見著這一天,嘴上不說,卻默默等待著它的到來。而躍身上背負著與生俱來的責任,不容逃脫。

  沒過多久,當大邑商的小臣帶來商王的召令,誰也沒有流露出過多的驚訝。

  “罌,我等要返大邑商呢。”躍無奈地說。

  罌看著他,微笑:“好。”作者有話要說:大家晚安~

  返宮

  商王生病,河伯發怒,接連的異象讓大邑商人心惶惶。

  就在人們為今年能不能過個安穩臘日擔心的時候,王子躍歸來的消息傳到,如同滿天的烏雲里透出一束亮光。

  躍進城的時候,聞訊而來的人們蜂擁而至,堵了整條大街。

  伐鬼方的王師歸來之時,人們沒有看到身為統帥的王子躍出現,議論紛紛,卻無人知曉他消失的緣故。有人不免聯想到王子弓和王子載的事,猜測四起。如今看到他平安回來,人們如同吃了定心丸。

  不過,躍的風光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人們很快將目光聚集到與他同車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身著白衣,頭梳兩鬟。飾物不多,卻絲毫不掩她嬌艷的容光。她坐在王子躍的車上,面對著四面八方投來的好奇目光,神色從容,紅潤的唇邊始終掛著一抹笑意。

  不管路上如何喧囂擁擠,人們如何好奇,王子躍始終握著女子的一隻手。筆挺的身形與女子嫻雅的坐姿相襯,在蕭索的深秋之中如同一道絢麗的風景,教所有人都移不開目光。

  “那女子是何人?”人們一邊熱烈翹首,一邊竊竊相問。

  看著面前好奇擁擠的人群,罌覺得臉都要笑僵了。

  這般招搖過市在預料之中,但並非她本意。進城之前,她就曾經跟躍提出過這個問題。

  可是躍似乎並不在意,看著罌,表情有些不解:“招搖?這算招搖麼?”

  罌啞然。

  見她變色,躍笑起來,撫撫她的頭髮:“他們要看就讓他們看好了,你將為王子婦,沒什麼好遮掩的。”

  罌聽到這話,還想說什麼,脖子卻忽而漲起熱氣。

  “誰要做你王子婦,”她瞪躍一眼,紅著臉小聲嘟噥,“大王還未應允。”

  “誰說我父親不曾應允?”躍肅容,俊眉間卻不掩調侃,“他若不應允,你怎能與我在亳邑留得許久?”

  罌沒了話語。他說得對,的確是這麼個理。

  於是,罌與躍同車入了城。

  躍早已習慣這種場合,一副泰山崩於前亦面不改色的淡定之態。罌卻不一樣,雖有心理準備,可是當她親身面對無數的目光,那種緊張感是根本無法避免的。如果不是躍一直握著她的手給她鼓勵,她甚至進城門的時候就會跳車逃走。

  她心裡盼著馬車走快些,可是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似乎永遠也散不開,武士們來驅趕也無濟於事。

  手上忽然緊了緊。

  罌轉頭,躍正看著她。

  觸到那灼灼的目光,心裡的焦慮似乎也退散了許多。罌赧然地抿抿唇,暗自深呼吸,回過頭去。

  王子躍與女子那相顧一笑,俊朗的眉宇間滿是溫柔。只此一瞬,綿綿情意已盡在不言中。

  大邑商的人們看慣了王子躍整裝肅容的樣子,今日見到這另一面,驚訝之餘更是好奇,笑鬧和議論的聲音交織得熙熙攘攘。

  “敢問……今日入城的是何等貴人?”一隊遠道而來的商旅被擁擠的人群隔在路邊,走也走不動,頭領索性向一名邑人打聽道。

  “嗯?”邑人聽出頭領的異地口音,打量一下他的裝扮,笑道:“子不是商人吧?”

  頭領神色謙和:“我等乃西地而來。”

  邑人道:“那可是我大邑商的王子躍哩!說不定將來的大王就是他!”

  頭領恍然大悟,連聲道謝。

  王子躍的馬車繼續向前,人群亦跟著走動。

  待邑人離去,頭領回首。身後,一人倚著拉貨的牛車,兩眼看著那馬車上的身影,竹笠下,雙目深遠。

  “主人,”頭領低聲道,“我等……”

  “且等著,待人少些,就去尋個落腳之處。”那人淡淡道。

  頭領應下。

  那人不再說話,眼睛一直望著那緩緩遠去的馬車,面色無波無瀾。

  好不容易擺脫了街上人們的圍堵,待馬車終於走到王宮門前時,已經差不多過去了一個時辰。

  “王子。”商王似乎對躍的歸來很重視,派了最親近的小臣庸前來迎接。

  “小臣。”躍扶軾還禮,問,“父親身體可安好?”

  “大王今日尚好,王子放心。大王有令,王子遠道歸來,且回宮洗塵,小食與大王共膳。”小臣庸微笑道,說著,目光若有若無地掃過躍身旁的罌。

  躍頷首,不再多言,命馭者前行。

  王子歸來,王后那邊也遣了人來迎接。出乎躍的意料,除了一名婦妌親近的世婦,婦侈竟也來了,身後跟著兕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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