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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是衣飾實在過於樸素,婦妸甫一出現,就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引起一陣不小的騷動。

  各種各樣的目光投來,她每走到一處,談話聲音都會明顯壓低。

  “那時婦妸……”她聽到好些碎碎地言語傳入耳中,旁人紛紛側目,男子互相撞了撞手臂示意,女眷之間則眼波交替。

  罌仰著頭,望著那些形形色色的面容,目光好奇不已。

  有些相識的人過來見禮,看婦妸帶著女兒,皆露出同情之色;提起睢侯,又說些感傷安慰的話。

  婦妸一臉和氣,沒有因為話語繁雜而露出慍色,唇角始終帶著一抹微笑。沒多久,小臣庸走到人群之中,看著婦妸,向她一禮:“君婦,大王有請。”

  婦妸知道會這樣,不管旁人意有所指地目光,頷首一禮。

  春日的和風吹皺池水,涼意習習。

  商王的案席設在池邊的一塊空地上,有綠蔭繁花,笑語陣陣。

  列席的眾臣都帶了家眷,商王也帶了王后和婦妌,還有幾名王室子弟活躍席間,一團和樂。

  陽光輕柔,當那個身影款款來到席前,周圍的輕聲細語如瞬間凝固了一般。

  婦妸身上的白衣很是柔軟,裳裾隨風擺動,與發間的潔白玉笄相映,眉目溫婉如昔。

  “大王。”婦妸向商王下拜。

  罌隨著她,這動作她早已經熟練,臉上卻茫然得很,始終抬著腦袋,疑惑地望著四周。

  “君婦請起。”商王聲音和藹,“大邑商失睢侯,實為大虐。今君婦代先君來朝,實大邑商之幸。”

  在座之人都知道睢侯戰死之事,見商王一番表態,或扼腕或欣慰,紛紛附和。

  婦妸眼底微酸,卻神色平靜,道,“謝大王。”

  商王淺笑,看著她,片刻,目光落向她身旁:“這是睢侯之女?”

  婦妸頷首:“正是。”她低頭撫撫罌的頭髮,罌抬頭望望母親,又望望四周,忽然發現許多人看著自己,“咯咯”地笑了起來。

  睢侯的痴傻女兒,眾人亦早有所聞,看著這笑容,心照不宣。婦妌看著那兩母女,心裡不屑地冷哼,片刻,又瞟瞟婦好,只見她面上並沒有太多的表情。

  “君婦一路可順暢?”婦好瞥到了婦妌的目光,淡笑地開口道,“若有不便,可告知宮中。”

  婦妸道:“多謝王后,並無不順。”

  一番寒暄,商王命小臣引婦妸落座。婦好轉而問起幾個王族子弟練習she御之事,席間重又歡欣起來。

  睢侯生前乃重臣,為示敬意,婦妸的坐席離上首並不遠。眼角掃到商王不時投來的目光,她只作不知,低頭照顧罌吃果脯。

  躍對那些吃吃喝喝的事興趣不大,他和少雀幾個貴族子弟早就約好了今日比試she箭。待他隨著商王和母親婦好見過那些方伯大臣,躍瞅准了機會,就偷偷溜了出來。

  他唯恐被小臣庸或者誰發現,腳步很快。可到了約定之處,少雀他們還沒有來,躍看看四周的林木,打算找塊石頭坐下來喘口氣。

  才轉身,忽然,一個軟軟的東西跟他碰了滿懷。躍吃了一驚,待定神,卻見是個女童。

  女童被他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卻不哭不鬧,只將一雙烏黑水亮的大眼睛望著她。

  躍看看女童,心裡嘀咕誰家那麼不小心,讓小童在林苑裡亂走。

  “你是何人?”躍問。

  女童仍看著他,不說話。

  躍狐疑,蹲□。

  兩眼平行相對,躍打量著她:“說話。”

  女童卻仍不出聲,水潤的嘴唇微微張著,一臉茫然。

  不是吧……躍納悶地皺眉,這小童看起來跟載差不多大,竟還不會說話麼?

  “躍!”正在這時,少雀的聲音在樹叢後面響起。

  躍忙起身:“在此!”

  少雀和幾個貴族子弟看到他,露出笑臉,跑過來。當少雀看到躍身旁的女童,愣了愣:“這是何人?”

  躍搖頭:“不知,方才遇到的。”

  少雀癟癟嘴,嘆口氣:“我也遇到一人。”說罷,他從身後把一個小小的身影拎出來,卻是載。

  “次兄……”載望著躍,訕訕地笑。

  躍訝然:“他怎在此處?”

  “還說呢!”少雀一臉不忿:“這稚子也不知從何處知曉我等要she箭,方才在林苑外,他定要跟來,還說不然就去告知大王!”

  躍看向載。

  載立刻露出哀求的眼神,嘟噥道:“次兄,你帶我玩麼……”

  “不行。”躍斷然道,“師氏說she箭亦傷人,你不可跟來。”

  載嘟著嘴,垂下頭,用腳踢著地上的石子。

  躍嘴上雖硬,看他這般樣子,卻還是有些不忍。少頃,看看少雀。

  “那不是有個小童麼,讓她同載玩。”一個貴族子弟開口道。

  少雀看向女童,眼睛一亮:“是呢!”說罷,他一把將載推到女童身旁,“載,你同她玩。”

  載瞪起眼睛,看了看那女童。

  女童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看著他,水靈靈的眼睛定定的,片刻,露出一張笑臉。

  “我不同她玩!”載抗議道。

  “為何?”少雀揚起眉毛,指指女童,“你看你二人,並肩一樣高。你不是說你次兄力氣大麼?如今給你找個氣力小的,你就能贏哩!”

  他話才出口,頭上被躍敲了一個暴栗。

  “胡說什麼?”他笑斥道,“這女童說不定是哪位方伯帶來的,若是被載傷了,我父親可要訓斥。”說罷,躍轉向載,道,“載,我等要比箭,你若想留下,可讓你做個司she。只是she箭危險,你不可靠前,知道了麼?”

  載眉間登時一喜:“諾!”

  孩童用的弓不如成人的大,躍和少雀幾個小少年使得風生水起。控弦聲聲,也能把林子裡的鳥兒驚得飛走。

  “上殺!”載看到躍的箭正中布侯上的虎目,高興地喊道。

  少雀看著自己的中殺,苦惱地撓撓頭。

  “載!拉上那女童,後退些!”躍看到載又自覺地走出來,喝道。

  載應一聲,扯著女童的手臂,走回樹叢後。

  女童被他扯得不大舒服,掙扎了一下,口裡“啊啊”叫喚。

  “吵死了!”載不耐煩地瞪她,“你到底何人!快給我回去!”

  女童望著他,一臉無辜,少頃,卻“咯咯”地笑。

  載被她笑得心裡發毛。

  “笑!再笑我打你!”他抬起手,目露凶光。

  女童卻不懼,笑得更加厲害,雙目亮晶晶的。

  載看著她,手僵在半空,卻無論如何落不下來。

  “載!快司she!”少雀不耐煩地聲音傳來。

  載回過神來,忙應一聲。

  他正要令she,忽然,女童指著幾隻飛過樹梢的小雀,“依依呀呀”地奔出去。

  “回來!”載吃驚,急忙去拉她。女童卻“咯咯” 笑著,掙扎著相覷追小雀。

  載怒起,直接用手臂圈住她的脖子,想把她按住。可是才圈住,女童突然張口咬了上去,手臂上傳來火辣辣的一痛。

  “啊!”載小臉一白,登時慘叫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讓載做一回主角。周末鵝有事,就不出現了~大家周末愉快~

  紗簾

  傍晚,躍從野中回來,宮中的小臣向他稟報,說兕任已經返回了大邑商。

  躍訝然。

  兕任突然來到亳邑,一住就是快半個月,現在居然一聲不吭地又走了。

  “可留下了什麼話語?”躍問。

  “不曾。”小臣道。

  躍點點頭,臉上異色已經平復。

  他和兕任自幼相識,深知此人來去如風是常態,否則也不會惹得大邑商許多女子對他又愛又恨。

  “睢罌何在?”他問。

  “在東庭。”小臣答道。

  躍脫下馴象的藤甲交給小臣,朝東庭走去。

  他走進門,室中空蕩蕩的,卻並不見罌的影子。案上擺著一隻銅簋和幾樣食器,躍聞到有食物的香味。

  “罌?”躍看看室內層層低掩的幃簾,喚了一聲。

  有動靜從漆扆後面傳來,片刻,他聽到罌的聲音響起:“哦……在此。”

  躍走過去。

  “你勿過來!”罌的聲調稍稍提高,似乎有些著急。

  躍在漆扆前止步,覺得有些異樣:“你在做甚?”

  “未做甚。”罌說。只聽漆扆後傳來窸窣的聲音,她似乎在穿衣服。

  躍眉梢一抬,沒再問下去。

  罌發現外面沒了聲音,少頃,從漆扆後面探出頭去。室內光照柔和,躍倚在幃簾旁的立柱上,雙臂抱在胸前,雙目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罌一訕,縮回頭去。

  “今日怎回來得這樣晚?”她一邊繫著衣帶一邊問,看看窗戶外透來的光景,已經快到黃昏了。

  “不晚。”躍的聲音平靜,似乎帶著笑意,“你才起身。”

  罌聽出他話語裡的調侃,把衣褶拉好,走出去。

  “我又不是在睡。”她笑笑,走到躍身前,雙手環住他的脖頸。

  “哦?”躍抱著她柔軟的腰肢,低頭含笑地看著那面龐,將熱氣在她唇間縈繞:“那你穿衣做甚?”

  罌看著那若即若離的雙唇,笑而不答,卻忽而鬆開手。

  “隨我來。”她輕聲道,雙手拉著躍,逕自走到案前。

  躍滿心訝異,隨著她的目光朝銅簋看去,愣了愣。那銅簋里盛著的不是米飯,也不是羹湯,而是一大團麻線似的東西,白乎乎的。上面,一片片切好的肉整齊地擺放,碧綠的蔥末點綴其間,色澤相稱,霎時好看。

  “是什麼?”躍問。

  罌嫣然一笑,答道:“壽麵。”

  “壽麵?”躍茫然。

  罌眨眨眼:“躍,今日是何日?”

  躍想了想,忽而瞭然,今天是他的生辰。早上起身的時候,罌吻著他說生日快樂。

  他當時覺得愕然又好笑。生辰這回事,他從來沒聽誰說過需要慶祝,可這女子在乎的事情總是那麼特別。

  但就這樣的特別,躍覺得如沐春風,一整天都不自禁地微笑。

  “生辰要吃壽麵,又是莘地之風?”他摟著罌,低笑著問。

  罌眨眨眼:“算是。”對於她身上那些奇怪的習慣,躍凡是理解不了的,就會自然地歸到風俗上去。罌也懶得解釋,便順水推舟由著他去。

  她拉著躍在案前坐下,拿起案上一雙筷子,把壽麵夾起。

  躍看著那個叫做 “壽麵”的玩意,只見根根分明,邊緣能分辨出刀切的痕跡。他不禁聯想,腦中浮現起罌在庖中親自和面,一根一根慢慢切好,再親手將它們放到簋中的樣子,臉上忽而慢慢地脹熱。

  出神間,罌已經把壽麵盛到兩隻白陶碗裡,又把肉分別擺好,將大些的那一碗捧到躍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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