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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婦?”躍訝然,他聽說婦侈和兕驪在自己出征之後就返了兕方,沒想到回來竟又見面了。

  婦侈看著躍,神色和藹地禮道:“王子別來無恙。”

  “無恙。”躍微笑,“君婦與國君亦無恙否?”

  婦侈頷首,看著躍,目中滿是慈愛:“兕方俱是安好。”

  罌看著他們寒暄,能覺察到婦侈瞥來的餘光。手上,躍仍然牢牢握著,即便行禮暫時鬆開,禮畢之後也會立即再握起。

  她知道躍這是在給她鼓勁,心裡不禁暖意融融。

  不過,即便她再鎮定,有一個人卻是無法忽視的。婦侈身後,兕驪神色不定,目光落在二人交握的手上,像長了割人的利芒。

  “驪,來給王子行禮。”這時,婦侈回頭,含笑地對兕驪說。

  兕驪的臉色微微發白,片刻,邁步上前,向躍一禮:“王子。”

  她的聲音很輕,雙目望著躍,似乎極力忽視罌的存在。唇邊雖掛著笑,卻透著難掩的僵硬。

  “驪。”躍淡淡道,言罷,卻轉向世婦和婦侈,“我稍後還須見父王,先行一步。”

  世婦與婦侈忙答應行禮。

  馬車和從人行走的聲音遠去,婦侈望了一會,回過頭來。

  兕驪仍望著那邊,雙目定定。

  “回去吧。”婦侈對她說:

  兕驪沒有出聲,站立不動。

  婦侈微微皺眉,這時,她瞥到旁邊世婦投來的目光,神色微閃,不乏看熱鬧的意思。婦侈不理她,盯著女兒,語氣微微加重:“驪。”

  兕驪回過頭來,眼底有些發紅。

  心中低嘆一口氣,婦侈撫撫她的肩頭。

  “告辭。”她面容平靜地與世婦一禮,說罷,帶著兕驪轉身離開。

  宮道之中,車馬的轔轔聲細碎而嘈雜。

  躍發現罌一直望著路旁的景致,許久沒有開口。

  “想什麼?”他笑笑,趁她不注意,抬手一捏那臉蛋,問道。

  罌吃痛回過神來,不禁惱怒。

  “未想什麼。”她瞪躍一眼答道,還擊地拍開躍的手,卻被躍輕易地將兩手捉住,怎麼也掙不開。

  “別鬧!”她臉紅,急忙低聲道,心虛地將目光閃向周圍。

  小臣乙和那些從人都走著路,眼睛看哪裡的都有,就是沒人看他們。

  “現在是誰鬧?”躍不慌不忙,嘻笑而從容,手上微微用力,將她圈在懷中。

  自從二人親近,躍就開始時不時地展露出他頑劣的一面,出其不意地搞一些小惡作劇,就像現在一樣,罌窘得要跺腳,卻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想什麼?”躍的聲音低沉,熱氣拂在罌的耳旁。

  罌氣悶,堵了好一會,答道:“想你。”

  “嗯?”躍輕笑,“真的?”

  “真的。”

  躍明顯對這個回答很滿意,少頃,放開兩隻爪子。

  宮室高高的廡頂出現在宮道前方,躍脊背筆直,不管旁邊的人眼刀如何犀利,唇邊帶著深深的笑影。

  罌滿面通紅,整理著衣服和頭髮,方才的心思早已飛到九霄雲外。

  這個傢伙,近來動手動腳的毛病越來越多了……她心裡嘀咕。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去了陽朔,給大家介紹西街上一間很正的咖啡館,叫明園咖啡,開了很多年了,口碑很好哦~

  日暈

  躍回到宮室里,宮人們都出來迎接。許是得了叮囑,對於躍身旁的罌,沒有人露出詫異的表情。

  商王那邊還有晚膳,躍沒有多加逗留,沐浴更衣之後,讓罌好好待在宮裡,就登車離開了。

  商王把用膳的地點設在棠宮,躍許久沒來,走進庭院的時候,發現棠花早已凋謝不見了。

  天不算早也不算晚,躍見到商王的時候,他身著短衣,正在庭中親手將一簸箕糙灰倒在棠樹的泥土上。

  躍愣了愣,他看到商王彎著腰的樣子,竟透著幾分佝僂,不禁心驚。

  商王已經看到了躍,目光相對,躍連忙低頭行禮:“父親。”

  “嗯。”商王應一聲,直起身來,將簸箕交給從人,用巾帕擦了擦手。“天旱,多澆些水。”他叮囑囿人。

  囿人唯唯。

  “大王,”小臣庸在一旁道,“現在去用膳麼?”

  “不必。”商王看看天色,忽然問,“前幾日你說林苑中有朽木塌下阻了步道,清理不曾?”

  小臣庸答道:“已清理乾淨。”

  商王攏攏身上的裼衣,看了躍一眼,邁步朝廊下走去。

  躍知道商王要去散步,緊隨其後。

  棠宮緊挨林苑,父子二人從偏門出去,沒多久就到了林苑之中。時值午後,不少宮眷乘著日頭溫和出來游苑,一路上,躍遇到好幾位王婦和年幼的弟妹。

  “亳邑馴象如何?”商王在池邊的一塊大石坐下,開口問躍。

  “甚好。”躍回答道,“亳邑有曠野水糙,帶去的百十馴象如今可列隊不紊。”

  商王頷首,道:“此次王師伐鬼方,象人立有大功。孺子為大史,朝堂內外亦頗有讚賞。”

  躍表情平靜,謙遜道:“父親過譽。”

  商王看著他,片刻,道:“孺子可知我為何召你返來?”

  躍沒有出聲。

  “……父親!”水池之中,兩名女童坐在小舟上,朝商王揮著衣袂。

  商王望著那邊,露出微笑。

  “上月我病癒,子弟亦she禮為我求佑。”他的眼睛在太陽光下微微眯起,開口道,“我在一旁看得興起,也命小臣取了弓矢來。我試了試,去年八分力便可拉滿的大弓,如今竟撐不開了。”

  躍的目光定住。

  商王看著他,緩緩道:“孺子,你兄長不會回來,但大邑商不可缺了小王。”

  躍回到宮中的時候,四周早已點燃了燈火。

  內庭中靜得很,他走入室中,發現罌正坐在榻上,聚精會神地不知擺弄什麼。

  看到那柔美的身影,躍覺得心情會莫名地緩和許多。他沒有出聲,揮手讓旁人退下,輕輕地走過去。

  直到躍快到近前,罌才發現了動靜,抬起頭來。

  “做甚?”躍微笑,在榻旁坐下。

  “你的玄鳥。”罌嘆口氣,將手中的物事給他看,苦惱地說,“絛繩散了。”

  躍低頭,果然,那物事正是他送給罌的玄鳥,不過系在上面的絛繩鬆了結,朱紅的絛絲散了開來。

  “我讓宮人尋一根給你。”躍看了看,道。

  “不要。”罌卻一口拒絕,“那又不是你親手編的。”

  躍一愣,不禁失笑。自己好像曾經告訴過罌這絲絛是他親手編的,沒想到罌記了下來。

  “我修好了再還你。”躍將玄鳥拿了過來。

  罌看著他把玄鳥收進衣服里,臉上的笑意怎麼也收不住。

  “大王好麼?”她問。

  躍淡淡地笑了笑,答道,“尚可。”

  罌還要再問,躍的手臂已經摟了過來。他的下巴上有點胡茬,扎得罌又笑又叫,卻怎麼也推不開他。

  “罌……”待得鬧夠了,躍仍然摟著罌,在她耳邊低低道,“父親已經定下了占卜之日,待得卜定,你我便可行禮。”

  罌一怔,臉皮倏而通紅。

  大邑商之中關於王子躍將為小王的傳言很快得到了印證。

  王子躍回到大邑商的第二天,商王就將正殿中的一處偏殿辟給了王子躍,並把病中耽擱下的好些事情都交了過去。

  接連幾日,因商王身體不適而一度有些冷清的正殿重新熱鬧起來,議事進言的大小臣子絡繹不絕。

  與此同時,另一個消息在宮牆內外被人們悄悄地議論起來——王子躍那日帶回來的女子叫睢罌,他們的婚事已經得到了商王的默許,商王還特地讓她住到了棠宮。

  不僅如此,這個女子的身世亦特別,她是婦妸的女兒……

  微妙的關係和緣由,引得人們的好奇前所未有的高漲。

  “我就說麼,大王有心。棠宮本就是為婦妸建的,當初大王讓睢罌住進去,可不是真要她當什麼宮正。”小宰的殿外,幾名世婦湊在一起說著話。

  一名世婦輕笑:“如此說來,大王必是早就想讓睢罌做王子婦。”

  她的聲音不高不低,讓不遠處的婦侈聽得明白。

  “噯,婦仟。”另一名世婦興致勃勃,轉頭道,“你不是在棠宮麼?你來說說,大王可是早就想讓睢罌做王子婦?”

  婦仟本是來湊熱鬧,聽得這話,臉上有些尷尬。她偷眼瞟向婦侈那邊,只見婦侈背著身,不知表情。

  “大王心思,我等僕婢怎好揣度?”她訕訕地笑,“且睢罌雖為宮正,卻也不曾待過許久。”

  這話倒是確實。眾世婦相覷,一人輕笑:“話雖如此,我可聽說是睢罌自己去纏上了王子躍。”

  “那可不一定。王子躍是何人?許多年來,爾等可聽說過他對哪位女子上心?王子躍那日與睢罌攜手同車進城之時,街上都鬧翻了。”另一人不以為然,意有所指地看看婦侈,“且不論誰纏上誰,我看王子躍確是喜愛睢罌。”

  婦仟聽著她們的話,面上雖笑,心裡卻打著鼓。這些世婦都是王后身邊的人,王后與婦侈有隙,宮中人盡皆知。如今王后雖禁足不出,卻仍是後宮之首;而婦侈來自兕方,乃王子躍的舅族。

  再想想睢罌,婦仟也覺得有些冷汗。

  當初她來當宮正的時候,婦仟並不放在眼裡。後來睢罌將上下整治一番,婦仟又聽說她是婦妸的女兒,才逐漸收斂。可誰又猜想得到,沒過兩個月,睢罌莫名其妙地消失,再回來的時候,就成了王子躍的未婚新婦。

  哪邊都不好得罪……心裡思忖著,婦仟和氣地寒暄幾句,找個藉口溜回了棠宮。

  棠宮中也並不寧靜,婦仟還沒走到後寢,就聽到裡面傳來輕快地笑語聲。

  室中,罌與一名美貌的少婦對坐,正在交談。

  婦仟認出來,那是雀氏的新婦,睢罌的族妹睢姱。

  她本是睢國的獻女,兩月前,商王將她賜給了雀氏的長子少雀,剛剛行過婚禮。這件事也曾經讓宮中熱議一時,睢姱得了商王的特許,常常來棠宮看睢罌,乘坐的翟車比方國里的君婦還要鮮亮。

  罌與姱說著話,抬眼看到了門外的婦仟,停住話頭。

  “小宰那邊有何交代?”她和氣地問。

  婦仟道:“都是些雜事,與棠宮無關。”

  罌頷首,相談幾句,婦仟退了下去。

  “罌,這些宮室庶務,你也要管麼?”看著婦仟離去的身影,姱好奇地問。

  罌笑笑:“當然要管,我還是宮正。”

  躍到底是個王子,未經行禮而同室,說出去難免惹人閒言。罌明白這一點,而且她也並不喜歡面對那些猜度的目光,回到棠宮倒是自然了許多。

  姱點點頭,片刻,莞爾道:“是了。睢國來的使者說了,待得貞人卜定,國君就派人重修大邑商的屋宅,讓你在那宅中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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