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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少卿低聲道:“說起來,跟著你跟著我還不都一樣,計較這些做什麼?”

  鳳娣側頭看著他道:“你進宮了?”

  周少卿點點頭:“轉眼就是臘月,忙活著過年,皇上把內務府的差事交在了我手上,便沒往年那麼閒了,怎麼著,煩了,等天晴了,我陪你去逛逛。”

  鳳娣笑了一聲:“忙你的吧,我又不是沒長腿,還用你陪,再說,這一兩天裡,我也該回冀州府去了,家姐捎了信兒來,說書齊病了,我心裡惦記著,得回去瞅瞅,更何況,還沒出正月我就出來了,這一晃可都快一年了,家裡丟給姐姐,也著實不放心,各鋪子也快結帳了,我不回去,這一大攤子事兒,恐她跟忠叔料理不來。”

  少卿笑看著她道:“你倒是比我還忙,明兒你可走不了,剛我進宮時,太子爺說太子宮的梅花開了,太子妃邀了幾位王妃跟各府閨秀進宮賞梅花呢。”

  鳳娣道:“太子妃開賞梅宴跟我什麼干係?”

  正說著,外頭許貴兒進來道:“大公子,太子宮裡送了賞梅貼。”說著呈上來,鳳娣一見,只見素貼兒上繪著一支梅花,打開裡面寫著她的名兒。

  少卿道:“太子妃可是有名兒的才女,書畫雙絕,這年年賞梅貼上的梅花,可都是出自太子妃之手,你別小瞧這帖子,就衝上頭這一枝梅花,拿到外頭恐值千金。”

  鳳娣嘆道:“想必若沒有太子妃的名頭,這麼一張素貼難換一斗米吧。”

  少卿剛喝進去的茶,噗一聲噴了出來,指著她道:“即便如此,也不該說出來,太子妃性子溫婉,你可與之相交。”

  鳳娣心說,自己一個商戶之女,恐高攀不上,拿著貼子道:“可否託病不去?”

  少卿道:“我今兒已經應了太子爺,你去走走也好,太子宮的梅花可都是從各地尋來的珍品,非是尋常可比的。”

  鳳娣道:“再好也是梅花,難道還能成了牡丹不成。”許貴兒都忍不住笑了出來,急忙捂嘴低頭。

  少卿低聲道:“就算為了我去應承應承,等天晴了再回冀州府也不晚。”

  周少卿難得這麼低聲下氣的跟她說話,鳳娣想了想,去就去,也不是龍潭虎穴,且,自己跟太子妃可連面兒沒見過,好端端的請自己賞什麼梅花,恐這裡頭還另有緣故,至於什麼緣故,估計還是因為周少卿。

  次日一早,鳳娣起來,洗漱過後,剛要穿衣裳,陸可兒拿了套衣裳進來道:“今兒一早,小王爺使人送來的,大紅的通袖對襟兒襖兒,月白畫絹裙兒,穿在身上指不定多好看呢。”

  鳳娣撇撇嘴道:“打扮這麼好看做什麼,也不是去比美的,況,大雪的天穿這麼一身羅里吧嗦的,也別走道了,還穿我的袍子就是了。”

  陸可兒道:“可奴婢聽說今兒各府里的閨秀也去?”鳳娣挑挑眉:“又如何?”真當她不知道呢,不定就是皇上給周少卿找的那幾個備選老婆,讓她這個皇上以為的小老婆去提前見見,順便溝通溝通感情,將來能和睦的伺候一個男人,狗屁吧,這輩子都甭想。

  鳳娣看了陸可兒一眼:“你不拿,我可自己拿去了。”

  陸可兒只得尋了一件簇新的袍子來給她,鳳娣對著鏡子扶了扶頭上的儒生帽,剛出了寢室,周少卿就來了,看見她這副打扮,皺了皺眉:“怎還穿的這樣,不是讓人給你送了衣裳嗎?”

  鳳娣道:“穿那個累贅,不如這身清慡,反正我什麼德行,太子妃也是知道的,不用刻意打扮也一樣,她們賞的是梅花,又不是我,穿什麼衣裳有什麼打緊,只梅花好看就成了。”

  周少卿不禁失笑:“那你說說,你自己什麼德行。”

  鳳娣道:“我就是我,慶福堂的東家,余家掌事的大當家,渾身銅臭氣的商人,如此而已。”

  少卿道:“你還忘了一樣,你還是個機靈古怪的丫頭。”

  一時吃了早上飯,鳳娣見周少卿也穿了外頭的衣裳,不免道:“你也去?”

  周少卿道:“太子妃的賞梅宴,可不止閨秀女眷,太子爺哪兒也一併設宴呢。”

  鳳娣心說,這兩口子倒不嫌亂,大冷的天在家裡待著唄,弄什麼賞梅宴啊,又一想,古代的娛樂生活實在貧乏,不尋名目找些樂子,這些成天在內院裡的女眷們幹什麼,總的找點兒事兒干不是。

  兩人進了太子宮,太子妃跟前的嬤嬤來接引鳳娣,少卿把手爐塞在她手裡道:“涼了就讓人下人換,別冷著自己,等後頭散了,你使個人前來知會我,我來接你。”

  那婆子在一邊兒低著頭,用餘光瞧著,暗自咂舌,怪不得太子妃要請這位來呢,外頭傳說小王爺瞧上了個做買賣的假小子,心尖子似的,以往還不大信,今兒一瞧才知道所言不虛,真正的心尖子,這還沒成側妃呢,瞧這心疼勁兒的,一時一會兒都離不開似的。只不過,這位可真成,太子妃下帖竟然仍穿著男裝前來,小王爺也由著他。

  一時周少卿走了,鳳娣才道:“走吧。”嬤嬤忙回神:“姑娘請跟老奴來。”

  太子宮的賞梅園,的確頗不尋常,泱泱一片梅林,一眼望不到盡頭,亭台閣榭,隱在這一片妖嬈的白雪紅梅中,真好似瓊樓玉宇,到底是皇家,果然不尋常。

  轉過一條小徑,便是今兒賞花宴的正地兒,是一個頗大的亭子,雙側是通透的琉璃圍屏,四角有取暖的景泰藍掐絲熏爐,鳳娣到的略晚了些,亭子裡已經坐了不少人,當中一個女子頭戴金鳳冠,鳳娣忙要跪下,那女子已經趨前一步攙住她道:“咱們這兒也不是前朝,又都是自家人,用不著這麼大的禮兒,邀你來也是想當面謝謝你,若不是你,太子爺的病恐好不了這麼快呢。”

  鳳娣忙道:“非是小人之功,是太子爺的福澤深厚。”

  太子妃聽她說話謙遜有禮,暗暗點頭,打量她一遭,只見雖穿男裝,卻更多了幾分亦男亦女的嫵媚,靈氣從眉宇雙眸中透出來,流轉間,那股聰明勁兒,一望而知。

  跟座上人一一見禮,一共就四位閨秀還得算上鳳娣,一位是侯府千金,一位是將軍之女,還有一位是承恩公府的嫡小姐,一個塞一個的好看,說起話來溫柔婉約,堪比江南女子。

  彼此不認識,也沒什麼話可說,太子妃也不可能光照顧她,鳳娣心裡明白,自己在這一群人里地位是最低的,這些人面兒上不說,心裡不定怎麼想她呢,不過鳳娣倒不怕,樂意怎麼想怎麼想,也不會少塊肉,可就是這麼坐著真真煩人。

  可兒見她皺了皺眉,湊到她耳邊低聲道:“一會兒才開席呢,公子若膩煩,不如奴婢陪著您去那邊兒梅林里走走。”

  鳳娣點點頭,站起來出了亭子,順著梅林間的小徑走了一會兒,可兒道:“這裡是太子宮,不好走太遠。”

  鳳娣這才往回走,走了不多遠,忽聽見那邊兒有人說話兒,鳳娣本來不想理會,卻聽見一聲,余家那野丫頭,暗道莫非說的是自己,可兒剛要提醒她往回走,鳳娣手指放在唇邊噓了一聲,躡手躡腳的走過去,尋了一株枝幹密實些的梅花隱在後頭,往說話那邊兒看了看,見是剛那個什麼承恩公府的小姐跟她的丫頭,正在哪兒說話兒。

  那丫頭道:“姑娘可瞧見那余家的野丫頭了,聽太子妃的意思,小王爺要納成側妃呢,奴婢聽說,如今她就可就住在小王爺的別院裡呢,真不要臉,還沒進王府呢,就當自己是女主子了,還拋頭露面的到處亂爬做買賣,這樣的女人簡直就是不守婦道,怎麼能進王府呢,聽說她會醫術,沒準是個小王爺下了什麼藥吧,把小王爺迷得昏了頭,才要納她當側妃的。”

  鳳娣竟忍不住想笑,卻忙忍住,聽那位國公府的小姐道:“你快別胡說八道了,她怎麼樣是她的事兒,跟咱們什麼關係。”

  那丫頭道:“小姐怎麼糊塗了,怎麼沒關係,聽太子妃的意思,小姐十有八九是要嫁給小王爺的,要是府里有這麼一位不安分的側妃,從中作梗,您跟小王爺能和美的了嗎。”

  陸可兒擔心的看了眼鳳娣,卻見她絲毫沒有擔憂之色,眉宇間反倒有些嘲諷之意,不禁鬆了口氣,聽哪位小姐道:“若真嫁了小王爺,我是妻,她是妾,這妻妾大小也不用再論了,便將來她得子,也是庶出,嫡庶有別,她再有本事也越不過規矩去,我怕她做什麼,況,以小王爺的地位,也不可能只納她一個側妃,若我連她一個都容不下,豈不成了妒婦,皇家本就該廣納妻妾開枝散葉,我跟她以禮相待,她還能耍刁不成。”

  那丫頭道:“話可不是這麼說,我可聽說,那丫頭手段厲害著呢,家裡的買賣又大,這以後要是使壞,小姐弄不好要受她的氣。”

  鳳娣忍不住嗤一聲樂了出來,主僕兩人嚇了一跳,那丫頭道:“誰,誰在哪兒,鬼鬼祟祟的聽人的私話兒,還不出來。”

  鳳娣走了出去,主僕二人看見她都有些訕訕之色,半晌兒,那位小姐方道:“余姑娘,躲在樹後聽人說話兒,恐不是君子所為。”

  鳳娣笑道:“小姐背後論人,莫非就是君子不成。”那小姐被她一句噎了個大紅臉,那丫頭道:“你好不知禮,怎敢這麼跟我們小姐說話,還當這裡是你家的慶福堂嗎,這裡可是太子宮。”

  鳳娣挑眉:“太子宮又如何,依著你,該怎麼跟你們家小姐說話兒,三拜九叩?稱呼王妃千歲,是不是早了點兒。”

  “你,放肆,別以為有小王爺撐腰,就敢頂撞我們小姐,早晚……”鳳娣截住她道:“我余鳳娣,用不著誰給我撐腰,我頂天立地,想幹什麼就幹什麼,還有,你們主僕儘管放心,我余鳳娣此生絕不與人共夫。”

  那小姐臉色一變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鳳娣笑了:“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莫說做小,便是正兒八經的想娶我,那也得約法三章,此生不可再有別的人,那還得看姑娘我高不高興嫁呢,高興了沒準點點頭,不高興,該怎麼著怎麼著,姑娘一輩子不嫁也沒人管得著。”

  “你,你瘋了。”那小姐小臉都白了,忽的那邊兒兩個嬤嬤尋過來道:“哎呦,可找著兩位了,前頭要開席了,才發現二位姑娘不見了,太子妃那兒正著急呢,趕緊著過去吧,太子妃還等著呢。”

  鳳娣沖哪位國公府的小姐一笑,邁步先走了,那丫頭道:“真是個不懂規矩的野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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