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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宗華想起那千嬌百媚的身子,不免動意,跟著奶娘去了,一見瓊裳兒頭髮也沒梳,臉也沒洗,白衫兒素裙的盈盈下拜,嘴裡喚了一聲爺,眼淚兒就跟著落了下來。

  胡宗華的魂兒都快沒了,忙扶起她抱在懷裡道:“這是怎麼了?我才幾日不來,怎如此憔悴?”

  夏瓊裳只是掉淚不言,奶娘忙道:“這幾日了,奶奶身上都不好,昨兒尋了郎中來瞧,郎中說是喜呢。”

  胡宗華一愣,繼而大喜,那天跟他爹說瓊裳有了胡家骨肉實,是沒轍了才打的謊,不曾想倒成了真的,這往後他爹哪兒也能說的過去了,便抱著瓊裳親了嘴道:“有了孩子,更該保養著自己的身子才是,想吃什麼新鮮東西,我使人去弄來。”

  夏瓊裳搖搖頭,卻道:“余家……”

  她剛起了個頭,胡宗華臉色微沉道:“余家的事兒不可再提,那檔子事兒引得太子動怒,險些把我胡家都搭進去。”

  夏瓊裳道:“莫非小王爺真要娶她不成?”

  胡宗華道:“聽太子的口氣,十有八九是了,那周少卿雖說頂著小王爺的名兒,真正的身份,卻是當今的九皇子,余鳳娣搭上了他,便不是正妃,封個側妃,也是能進皇家玉牒之人,不是咱們能得罪起的,再說,當年你爹跟慶福堂的恩怨,也難說誰對誰錯,如今時過境遷,就讓它過去吧,非心心念念的報仇有什麼意思,有道是冤冤相報何時了,更何況,你現在有了我們的孩兒,也當為他打算打算,你且忍著性兒在外頭住些日子,等孩子生下來,我尋機會把你納進府去,從此做一對天長地久的夫妻,豈不好。”

  夏瓊裳目光閃了閃,低聲道:“爺說的是,以往竟是瓊裳錯了,想當初,若不是我爹先跟余家為難,也沒有後來的殺身之禍,我只念著余家的仇,卻糊塗了,如今想明白,又覺前頭處處與她為難,著實對不住余家大公子,還差點兒牽連了咱們胡家。”

  胡宗華見她如此明理,遂拉著她的手揉了揉道:“你能想通了就好,這幾日我不來,也是怕你鑽牛角尖,非要尋余家報仇,既你這麼說,我倒真放心了,日後咱們倆好好過日子。”

  夏瓊裳點點頭:“爺放心,奴家知道爺心裡想著奴家,奴家更要為爺打算,再說,這事兒說開了總比遮掩著更好,不若爺擺上一桌席,把余家大公子請來,瓊裳當面給大公子賠罪,從此恩怨相了,也能各自安心,爺說這般可好?”

  胡宗華聽了,更是歡喜:“你能這麼著,再好也沒有了,我爹天天催著我去慶福堂賠情呢,正好藉此機會,了了這檔子事兒,我爹哪兒也能過去了,如此甚好,甚好,我這就讓胡安送帖子過去,請大公子八珍樓一會。”

  鳳娣見到夏瓊裳,倒不禁一愣,記得夏守財長得可不怎麼樣,不想,他閨女倒是這麼個美人,胡宗華道:“這是內人瓊裳,今日特來給大公子賠罪的。”

  鳳娣一愣,內人?這詞兒難道不是原配專用詞彙嗎,還是自己落伍了,也能用來形容外宅了,而且,賠罪?就夏瓊裳恨自己這個勁兒,會這麼快就想開了來跟自己賠罪,扯呢嗎,不定又想出什麼毒計了,這女人別看年紀不大,使的招數,一招比一招毒辣,自己可得小心著點兒。

  想到此,側頭看了眼後頭不遠立著的馮山,心裡有了底兒,彼此分賓主落座,雖不至於熱絡,卻也沒冷場,全靠著能言善道的夏瓊裳。

  瓊裳瞥了眼鳳娣跟前的酒杯,端起自己的杯子道:“今日瓊裳給大公子賠罪,大公子若不計較瓊裳的錯處,且吃了這杯酒,瓊裳才能安心。”

  鳳娣目光閃了閃,暗道,這可不是她第一次勸酒了,剛一開始,自己說不喝酒的時候,她的目光就有些不對,莫非……

  鳳娣看向自己眼前的酒杯,端了起來,放到唇邊,假裝要喝,餘光盯著夏瓊裳,見那夏瓊裳眼裡似有冷光一閃,不禁暗暗點頭,又放下來道:“這會兒忽的想起來,這紹興黃熱著吃固然好,若趕上這樣的大熱天,兌上些許碎冰卻更適口,在下今兒斗膽勞煩夫人一趟,下去尋八珍樓的掌柜要些碎冰來……”

  ☆、第71章

  夏瓊裳笑了一聲道:“到底大公子會吃,奴家去去就回。”說著扭腰擺臀的下樓去了,鳳娣瞟了眼窗外道:“到底八珍樓的景色好,把西湖居都比下去了,放眼望去水波瀲灩,這西湖美景盡收眼底啊,少東家瞧那邊兒的採蓮姑娘,一條小舟在翠葉粉荷中穿梭,雖辛苦卻也自在。”

  胡宗華放下酒杯看過去,鳳娣尋了這個空,把自己的酒杯迅速跟他掉了個,胡宗華道:“想我在這杭州城裡住了快三十年,卻還不如大公子能賞得這西湖的至美之處。”

  鳳娣笑道:“少東家是久在蘭室,不聞其香罷了。”

  見夏瓊裳捧了個碧玉捧盤上來,裡頭滿滿一盞碎冰晶瑩剔透,映著碧翠的捧盤,美輪美奐,夏瓊裳把捧盤放在桌上道:“兌著吃,恐沖淡了酒香,倒不如用這碎冰鎮一鎮方好。”說著把鳳娣的酒杯拿過去放在捧盤裡。

  鳳娣見她分外小心,一絲酒液也未傾出來,不禁暗道,若這酒里沒有鬼才怪了,鳳娣瞧了那酒一眼道:“此酒色清如透,氣香醇厚,倒與平常所見的不同。”

  胡宗華道:“自然,這是家父珍藏了三十年的陳釀,不是知道我要宴請大公子,便我也吃不著呢,倒要謝大公子了,讓我跟著沾了回光,吃得這樣的好酒。”

  鳳娣笑了:“少東家客氣了。”伸手拿了那酒過來,跟胡宗華道:“少東家,不管過往多少誤會,咱們滿飲此杯,從此慶福堂跟松鶴堂親如一家。”說著仰脖喝了:“果真好酒。”

  胡宗華也笑了:“大公子說的是。”也吃了,鳳娣眨著眼看著他,見胡宗華沒什麼異樣,暗道,莫非自己猜錯了不成。

  正想著,忽聽酒杯落地的聲音,再看胡宗華,臉色青黑,,口吐白沫,指著酒杯,兩眼翻倒在地上。

  鳳娣也嚇了一跳,雖瞧出這酒里有機關,卻怎麼也未想到,竟下了如此劇毒,若不是自己跟胡宗華換了酒,恐倒在地上的就是自己了。

  陡生巨變,夏瓊裳愣了一瞬,忽的指著鳳娣道:“是你,是你毒死了少東家。”

  鳳娣忍不住哼了一聲:“夏瓊裳,明明是你在酒中下毒,想毒死我,若不是我瞧你的神色不對,跟少東家換了酒,恐怕現在倒在地上的就是我了吧。”

  “你,余鳳娣,這話是你說的,也要看衙門裡的大人信不信,我跟宗華是夫妻,還能毒死他不成,這裡就我們三個,不是你下毒難道是我?”

  鳳娣笑了:“是不是你下的毒,你自己心裡清楚。”

  這裡一番變故,早驚動了八珍樓的大掌柜,跟著胡宗華的長隨嘩啦啦上來十幾個,胡安見了這情景,嚇得臉都白了,忙過來要搬胡宗華,被鳳娣一把推開,彎腰伸手,一探胡宗華的鼻息,跟八珍樓的大掌柜道:“取生石灰鹼水來,快。”

  大掌柜也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兒,忙讓夥計去尋,不一會兒拿來,鳳娣讓兩個夥計掰開胡宗華的牙關,給他灌了進去,灌進去沒一會兒,只聽嘔一聲吐了出來,未及消化的食物攪著黑黃水,那骨子腐爛酸臭的味道,直衝鼻子。

  鳳娣道:“繼續灌。”

  馮山捏著胡宗華的牙關,一碗一碗的灌了進去,如此往復,催吐了數回,直到嘔出來的都是黑黃的粘液,鳳娣才讓灌蛋清,一通忙活過後,胡宗華臉上黑氣消了不少,雖仍雙眼緊閉,到底緩了過來。

  鳳娣看著夏瓊裳道:“雖不知少東家保不保得住這條命,至少這一兩天之內是死不了的了,現在,咱們就得來說說清楚,這毒到底是誰人所下?”

  夏瓊裳已經有些慌了,只一味指著鳳娣道:“是你,是你,就是你下毒害的宗華,你想要胡家的松鶴堂,所以心生歹意,下毒害死了宗華。”

  鳳娣道:“許貴兒去胡家請大老爺過來,另去衙門裡叫衙差,這事兒勢必要查個水落石出。”‘

  胡有康一看兒子那樣兒,疼的老淚兒都下來了,他可就這麼一個兒子,要不然,也不至於寵慣著長大,若落一個白髮人送黑髮人,叫自己情何以堪。

  甩開管家胡大可的攙扶,顧不得胡宗華滿身污穢,俯身去瞧兒子,這一瞧心裡頓時涼了個透,竟是斷腸糙,便這會兒救了過來,這條命恐也難保。

  想到此,抬頭看向鳳娣,鳳娣道:“老爺子,發生這樣的事兒,在下深覺遺憾,我只是沒想到夏瓊裳會下這樣的劇毒。”

  夏瓊裳忽的衝過來尖著嗓子道:“你胡說,血口噴人,宗華是我的丈夫,我如何會下毒害他?”

  鳳娣道:“你是不會下毒害他,你只不過把毒下到了我的酒里,卻沒想到被少東家吃了下去,夏瓊裳,事情到了今日這般地步,咱們就說說清楚,你心心念念的想尋我報仇,你就不想想你爹做了多少缺德事兒,若不是你爹圖謀我余家的買賣,串通地痞張三下砒霜毒死張三的娘,栽到我慶福堂頭上,慶福堂如何會被官府封了鋪子,我爹又怎麼會氣急而亡,若說這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你夏家該用一門來償,況,你爹夏守財落井下石,余家孝期之中,為你那個傻哥哥求娶我家大姐,當我余家如此好欺不成,大堂之上翻案對質,張三道清原尾,你爹無力回天,撞柱而亡,難道不是惡有惡報,若我跟你爹一般,對你夏家落井下石趕盡殺絕,恐你也回不了祖籍,你不感謝我余家以德報怨也還罷了,卻要處處陷害,如今我方知道,你真是你爹的親閨女,這份歹毒的心腸一脈相承。”

  夏瓊裳道;“你,血口噴人,不是我下毒,不是……”說著看向大老爺胡有康,胡有康這會兒終於平靜下來,看向夏瓊裳,冷聲道:“來人把少東家抬回去,至於這女人,給我趕出去,從此跟我胡家再無瓜葛。”

  衙門裡的衙差忙道:“大老爺,您這兒不報官?”

  胡有康看了他一眼:“還請回邱大人,這是犬子自作自受誤吃毒酒,與旁人無干。”說著看了鳳娣一眼,轉身走了。

  鳳娣掃了眼夏瓊裳,剛要下樓回去,不想夏瓊裳忽然衝過來,手裡寒光一閃,一把匕首衝著鳳娣攮了過來,只不過未碰到鳳娣分毫,就給馮山抓住手腕,匕首落在地上,鳳娣臉色一沉,看向衙差:“你們可是親眼見了,還愣著,莫非是瞧上了她的美色,要徇私枉法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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