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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衙差方醒悟過來,忙過來抓住夏瓊裳,鳳娣已然下了樓,剛出了八珍樓,忽聽咚一聲重物墜地,回頭看去,只見地上一灘血漬蜿蜒而出,夏瓊裳墜樓身亡。

  狗寶進來道:“大公子,松鶴堂的夥計都換上了孝服,胡宗華死了。”

  鳳娣嘆口氣:“咱們跟松鶴堂這梁子算是解不開了。”

  狗寶道:“從咱們來江南,大公子處處都讓著他胡家,是他胡宗華聽了那粉頭之言,要跟大公子為難,末了,還死在了那粉頭身上,算起來真真的活該,哪裡能怨到大公子頭上呢。”

  鳳娣道:“話是這麼說沒錯,可胡家這一輩兒上,就胡宗華這麼一根兒獨苗,雖胡宗華還有兩個兒子,到底不過幾歲的小孩子,也撐不起買賣來,胡家大老爺雖是個明白人,可這喪子之痛,也不是常人能看破的,即便知道始作俑者不是我,恐也要記在咱們慶福堂頭上。

  常志道:“大公子是說,從此松鶴堂胡家跟咱們就算勢不兩立了。“

  鳳娣道:“若只如此還好,只怕胡家老爺要想方設法鬥垮我慶福堂方才罷休。“

  馬方道:“他能怎麼著,那天在八珍樓,他兒子都那樣了,不一樣抬著回去了嗎。”

  鳳娣道:“那是胡有康的精明之處,當時的境況,若他追究,對他胡家沒有半點好處,八珍樓是小王爺的產業,這誰都知道,他怎敢得罪,再說,那酒是從他手裡出來的,毒是夏瓊裳下的,胡宗華也沒立時殞命,便報了官府,只會把夏瓊裳正法,他卻只把夏瓊裳趕了出去,想來是顧慮著那女人肚子裡胡家的骨肉,卻想不到,夏瓊裳那女人已經瘋魔,末了,墜樓而亡一屍兩命,倒辜負了胡有康的一片苦心,想來這筆帳他也要記在我的頭上。”

  狗寶道:“便如此,他能怎麼著,如今咱們慶福堂的鋪子,也只開了一家,若他想跟咱們以死相博,恐怕吃虧的是他胡家。”

  鳳娣道:“這人一旦悲痛至極,自然會孤注一擲,我也不知他會怎麼做,只是覺得,這事兒不可能就這麼了了,狗寶,明兒你跟我前去弔孝。”

  馬方道:“這不好吧,胡家現在指不定都恨死大公子了。”

  鳳娣道:“有什麼不好,人死為大,他胡家怎麼想我不管,這理兒咱們慶福堂不能失了,若咱們不去,讓江南各大藥號怎麼看,只不定背後就說是咱們慶福堂害死的胡宗華。”

  狗寶苦著臉道:“可咱們去了,他們該這麼想還是這麼想啊。”

  鳳娣道:“那是他們的想法,咱們自己需當光明磊落。”

  胡大可匆忙跑進來道:“大老爺,外頭余家大公子來弔孝了。”

  一句話惹得周圍胡家族裡的人,陡然站起來好幾個道:“大老爺,這余家欺人太甚,人死為大,大公子人已經沒了,她卻還敢來弔孝,這是欺負咱們胡家沒人了不成,胡大可帶上人守在門口,若她敢踏進胡家一步,就給我打出去。”

  大老爺道:“且慢,既來了就是客,你親自迎到靈堂去。”

  “大哥,大老爺……”胡家族裡的人七嘴八舌的要說什麼,大老爺擺擺手:“這是禮兒,她余鳳娣既然來了,咱們也不能失了禮,傳出去讓江南的各大藥號笑話。”

  狗寶是真佩服大公子啊,就他這麼個半夜裡都敢在墳圈子裡睡覺的主兒,面對這陣仗,腿肚子也有點兒打轉,這些胡家人不是鬼,卻比鬼還可怕,那眼神,那神態,都恨不能吃了他們倆,可大公子就能目不斜視的鞠躬上香,弔唁,然後泰然自若的跟大管家胡大可告退。

  出了胡家大門,上了車,狗寶才鬆了口氣:“大公子,剛才您就不怕胡家人一擁而上,把咱倆打一頓啊?”

  鳳娣忍不住笑了:“若真把咱倆打一頓,就能化解了兩家的恩怨倒好了,只怕胡老爺子要跟咱們慶福堂拼個你死我活呢。”

  狗寶道:“怎麼拼?”

  鳳娣搖搖頭:“你當你家大公子是神仙啊,我怎麼知道,要是忠叔在跟前,倒是可以問問,他老人家經的事兒多,說不定就知道,對啊,待我寫封信讓馮山回一趟冀州城,趕著些走,一來一回十天也就夠了,便胡家要如何,怎麼也得等胡宗華過了頭七,胡家大老爺不是莽撞之人,必然會有所準備才會發難,來得及。”

  這麼想著,回去就寫了封信,讓馮山連夜趕回了冀州城,馮山是第九天回來的,忠叔跟他一起來了。

  鳳娣得了信兒忙迎出來:“您老怎麼親自來了,這大老遠的,您年紀又大了,萬一有個閃失可怎麼好?”

  余忠道:“瞧大公子說的,老奴雖說上了年紀,身子骨好著呢,只怕信里說不清楚,索性走一趟,老奴也能順道逛逛這素有天堂之稱的蘇杭,說起來,老奴這輩子都沒出過咱冀州府呢。”

  鳳娣笑了:“明兒我陪您去游西湖。”進了慶福堂後宅兒,鳳娣讓狗寶捧了茶來道:“您老嘗嘗。”

  忠叔道:“可說呢,上回公子讓人送回去的西湖龍井,大姑娘給了老奴一斤,那個香兒,老遠的都能聞見,老奴活了這麼大年紀,都沒喝過那麼好的茶,擱在柜子里沒捨得喝。”

  鳳娣道:“什麼稀罕東西值當這麼著,那就是給您老平常日子喝的,這卻不是龍井,是蘇州的碧螺春,前兒三舅爺才使人送了來。”

  忠叔喝了一口道:“這些東西給老奴喝,可算糟蹋了,老奴倒是覺著,咱們余家的藥茶也不差,雖沒這股子香味兒,可喝長了能治病。”

  鳳娣笑了,說笑了一會兒,鳳娣只怕信里沒寫清楚,把事情首尾曲折仔細跟忠叔又說了一遍,道:“我總覺著,松鶴堂的大老爺要跟咱們慶福堂拼上一回,可依著大老爺的脾性,恐不是那等陰險狡詐之輩,故此,這才想問忠叔,咱們藥行裡頭,可有這樣的先例嗎?”

  忠叔道:“這事兒老奴沒親眼見過,卻聽咱們老太爺提過一次,老太爺年輕的時候,也是個閒不住的脾氣,背著長輩,跑南邊來了,足逛了小半年才回去,當時趕上老奴病著,沒跟著來,後來老太爺回去,跟我說了好多南邊的新鮮事,一接著大公子的信兒,我倒想起來了一件,大老爺說,他曾見過兩家藥號,因爭買賣,鬧得不可開交,末了,定下個生死文書,兩家拿出各家的藥,比上三場,勝的繼續開買賣,敗的關了藥號,砸了招牌,從此退出藥行,謂之斗藥。”

  鳳娣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斗藥?還有這種事兒,這簡直就是絕了後路的狠招兒,莫非胡有康為了出這口氣,真要拿他胡家松鶴堂的招牌跟自己這麼死磕,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他要真這麼幹,那就是你死我活,不是他松鶴堂就是余家的慶福堂,總有一家要關張。

  且退出藥號,可不是只牽連自己江南這一家鋪子,冀州府,兗州府,登州府,還有馬上就要開張的定州府,這是多少個鋪子啊,慶福堂這塊招牌比他胡家的也不差多少,也是百年的老字號啊,要是在自己手裡砸了,不說對不對的住余家的祖宗,就是余家上下這麼多夥計掌柜的,多少家的生計嚼穀,指望著慶福堂呢,這比封了慶福堂還狠上十倍。

  況且,便自己勝了,難道真能讓松鶴堂砸了招牌嗎,那這仇豈不是越做越大,得不償失啊,想到此,忙跟忠叔道:“這裡可還有什麼說頭沒有?”

  忠叔道:“老太爺說,若是勝的一方,心存慈悲放對方一馬,倒可以商量,不砸招牌,但從此都要矮著一頭,這滋味也不好受呢,大公子是怕胡家要跟咱家斗藥?”

  鳳娣點點頭:“前頭不知有這麼檔子事兒,卻拿不準,如今恐十有八九,胡老爺子不想靠官府,那就只能私了,若是私了,恐唯有鬥垮了我慶福堂,令我慶福堂再無立足之地,方能解了他的喪子之恨……

  ☆、第72章

  “大老爺,江南各藥號的東家掌柜的都來了。”胡有康點點頭:“推我過去吧。”

  胡大可欲言又止,半晌兒方道:“老奴知道大老爺心疼少爺,卻若用了這個法子,可就再無退路了,若勝了,自不必說,若是敗了,咱胡家百年的字號就砸了。”

  胡有康咬咬牙道:“不如此,我著實咽不下這口氣。”

  胡大可道:“余家大公子當時大約也沒想到,夏瓊裳會有這麼大的膽子,會在光天化日之下下毒,況且,下了毒她根本無法全身而退,還把胡家牽連在內,便知那酒里有異樣,想來以為,不過跟上次一樣的迷藥,畢竟破了她的清白,比毒死她要解恨的多,這裡頭有誤會呢,再說了,便咱們勝了,余家後頭可是小王爺,若小王爺與胡家為難,咱胡家的藥號也難保,這可是兩敗俱傷啊。”

  胡有康道:“如今顧不了這許多了,不出這口氣,縱胡家再傳百世又有何用,這事兒先別讓二老爺知道。”

  胡大可只得應了,推著胡有康進了大廳,胡有康一進來,各家藥號的東家大掌柜紛紛站起來,一一打過招呼,各自落座,胡有康才道:“今天把各位請來,是有一事要知會各位,到時還請各位撥冗前來,給我松鶴堂做個見證,我松鶴堂要跟他慶福堂擇日斗藥。”

  斗藥?慎之倒吸了一口氣:“這可是絕戶的法子,雖有先例,可幾十年來無人沿用,皆因這是破家滅族之法,想這醫藥行里講究的是濟世救人,這等缺德的招數,實在不妥,這丫頭到底惹了什麼禍,胡有康那老頭我跟我有過幾面之緣,是個頗有修養之人,且拿他胡家去賭慶福堂,無論勝敗,都是兩敗俱傷,之於他胡家可沒半點好處。”

  少卿手裡佛珠念了幾下,嘆口氣:“到底鳳娣年輕氣盛,胡宗華在八珍樓設宴,本是遵了他爹的命,要跟丫頭賠情,卻沒想到,夏瓊裳心存歹意,要毒殺鳳娣,丫頭瞧出端倪,卻也未想到夏瓊裳如此歹毒的下了斷腸糙,這斷腸糙一旦和酒吞下,便神仙也難救,也讓她救的胡宗華沒有立時斃命,歸根結底,她還是把人心想的太善,忘了夏瓊裳這種女人在無計可施的境況下,會不顧一切的鋌而走險,以至傷了胡宗華的性命,引得胡有康用身家性命與她相搏。”

  慎之道:“要我說,胡宗華是自作自受,活該有這樣的下場,不說他之前散播的那些謠言,就是後來把那丫頭送進太子行苑,可是險之又險,若太子殿下沒見著你那塊玉佩,後果可不堪設想,這一招倒是比直接下毒還來的狠辣,事情出來,推出周勇頂槓,胡家跟邱思道同是晉王的人,那周勇既到了邱思道手裡,能有好兒嗎,尋個機會滅了口,這事兒就算了了,這些事還不都是胡宗華被色所迷引出來的,便死在這上頭也是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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