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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即便睿親王算無遺策,依然漏算了蘇宛如,她為了自己心裡對宛若的嫉恨,連親爹娘都捨得,何況全族。

  正月十五趙睎大婚,正月二十,大內總管蘇德安親領聖旨到了蘇府,綁架皇子,辱沒皇族,罪不容誅,抄家下獄都算輕的。

  不過一轉眼就是天上地下,真是禍福難料,榮辱不知,來抄家拿人的是蘇澈同年刑部那位張大人,見蘇澈似有疑惑,嘆口氣湊近他低聲道:

  “年兄今日之禍,竟是起於婦人之心,著實冤枉”

  “婦人?”蘇澈微楞:“你說映雪?”

  張大人微微點頭:“年兄這個妾氏實在荒唐,竟然自己去刑部投案,就連我都差點被牽連進去,不過年兄也不用太擔憂,橫豎還有你們家姑娘,睿親王著實看重的,即便不能官復原職,性命至少無憂。”

  蘇澈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當年自己的一念之仁,竟落到如今滿門老少下獄的結果,早知道如此,他當時真該滅了口乾淨,或許再往前,一開頭就不該娶她,可惜悔之晚矣。

  刑部大牢內燈光昏暗,更覺有股刺骨的寒冷,別人還罷了,王氏懷裡的小嬰兒,打一進來就不住啼哭,王氏跟大楊氏宛若三人輪流抱著哄,都哄不住。孩子知道什麼?就知道餓了,我要吃,渴了,我要喝,哪受過這種又冷又餓的罪。

  王氏心疼的直掉眼淚,可也知道無法,到了這種地步,性命保不保得住都另說,誰還在意溫飽,只是他的兒子啊!才剛出生沒多久的兒子……

  “娘親別著急,好在外租家無事,怎樣也有些照應”王氏一嘆:“娘就怕這才是禍始……”

  話音剛落,就見那邊一行人逶迤而來,手裡提的六角宮燈,瞬間點亮了刑部大牢,金冠蟒袍氣宇不凡,正是睿親王趙琅。趙琅身後是承平的奶娘還有如意。

  睿親王遠遠就聽見了嬰孩的哭聲,在空曠的刑部大牢異常清晰,不禁皺皺眉,最終自己還是沒護住她的。

  牢門打開,奶娘進去接過承平,坐在那邊一張破凳子上,解開衣襟餵奶,孩子小嘴急切的捕捉到奶/頭,一邊用力吸,一邊抽搭,甚為可憐。

  王氏大楊氏宛若都跪下就要磕頭,如今落魄,能雪中送炭實在比什麼恩情都大,趙琅急忙扶起大楊氏王氏道:“太夫人夫人何必如此,此事並未到山窮水盡之時,便是翻出舊事,那周氏母女倆的罪過,也不能牽連全府上下的性命,本王定會竭力周全。”

  趙琅這話實是安慰之詞,說起來這件事本不大,皇上八年前恐已得知底細,當時王家正得勢,小十一也未長大,便隱下了,如今翻出來重重的辦,說穿了,也是因為十一。

  趙琅暗暗一嘆,目光落在一邊的宛若身上,燈光中,她沒有絲毫害怕,或是委屈的表情,一個錦繡窩裡長起來的大家閨秀,面對如此境況,依然能做到淡然相對,寵辱不驚,趙琅再一次為宛若心折。

  要說女子,明眸皓齒,姿色妍麗,身段窈窕,性子溫順,能歌善舞,琴棋書畫,大約就能算十全十美的女子了,這樣的女子並不少見,尤其他們皇家,這樣的女子,幾乎可以唾手可得。可如宛若這樣的,卻真算可遇不可求。

  或許她的姿色不夠妍麗,年紀也不大,身段未長成,性子遠遠稱不上溫順,琴棋書畫,都過得去罷了,也不能說多精,樣樣不算拔尖,可她身上仿佛有一種安定,或者說看破世事的豁達,與她小小的年紀殊為不和,可越是這樣,越使得她有一種不同尋常的美麗,大異與旁的女子,才惹得小十一如此的放不下,別說小十一,一個十幾歲情竇初開的少年,就是自己……

  趙琅臉色不禁暗紅,輕咳一聲道:“如意是你的貼身丫頭,身契卻在王家,本來是送回王家去了,她竟偷著跑到我府門前跪著求我,非要來這裡服侍她家姑娘,我便帶了她過來。”

  宛若拉著如意的手,恨不得打她一頓:“你傻啊!我不是讓你先回去王家,難道我死了,還得搭上你一個不成,能逃一個是一個,這樣不是忠心,是傻,知道嗎?”

  宛若急起來,說的話也顧不得再裝腔作勢了,如意卻執拗的嘟著嘴道:“姑娘忘了,上次咱們說好的,用不著姑娘替我想出路,姑娘在哪兒,我哪兒,姑娘若是死了,我活著可有什麼意思……”

  ☆、你可願意

  “傻丫頭……”

  宛若哽咽了一下,若是換了她,早能跑多遠跑多遠了,可如意卻傻傻的跑回來,陪著她坐牢,這份情誼比什麼不珍貴,涼薄如宛若,都不禁深深被感動了。

  趙琅卻低聲道:“我可否與姑娘單獨說兩句話?”

  旁邊的獄卒忙道:“請蘇姑娘跟王爺去前面小的值班的屋裡坐一會兒,小的哪兒還留著些好茶,也讓小的進進心”

  這獄卒話是這麼說,等到宛若跟趙琅進了屋,他端了兩杯盞茶進去,就忙著迴避了。屋子也不算很乾淨,卻攏著一個炭盆子,暖和了許多,是獄卒值班的屋子,屋裡盤著炕,對面有張缺了角的八仙桌,上面燃著燈,一燈如豆,跳躍著。

  光線昏暗,兩人相對而立,都只能看見模糊的眉眼輪廓,趙琅把身上的狐狸毛斗篷脫下來,撲在椅子上輕聲到:“坐……”

  宛若抬頭掃了他一眼,這男人真的很細心,體貼,尤其,如今蘇府落魄至此,他還守禮守節,殊為難得,是個真君子。

  遂蹲身一禮:“宛若謝王爺憐惜”

  趙琅伸手來扶著她坐在椅子上:“你我之間,何許如此客套,只這一次,我卻真沒護你周全,你可怨我?”

  宛若一愣,抬頭望著他,油燈昏暗,可地上炭盆卻燃的旺,火苗躥上來,映在趙琅臉上,愈發溫柔,他的語氣,他的表情,他的句句話語,都令宛若感覺分外溫暖,就如苦寒冬日的一抹陽光,或許不能真正抵擋嚴冬,卻能令人升起抵抗的勇氣跟希望。

  錦上添花人人做得到,這樣雪中送炭卻最難得。宛如頭一次正視趙琅,從議婚之後,她第一次從心裡開始看這個男人,細想起來,她跟趙琅真有點緣分的,當年驛站,如今牢房,只是當時她還小,他之於她不過是個過客,或者說,高高在上的皇族,如今是什麼?宛若自己都拿不準。

  宛若也不是傻子,這件事說起來可大可小,當年皇上可以不追究,現如今特特翻出來,就絕對不是單單因為綁架十一,畢竟時過境遷。

  恐怕真正的目的,還是她跟趙琅的親事,除夕宮宴上,皇上並真心樂意,只是迫於無奈下旨賜婚,加上趙睎大婚那場大鬧,雖然捂得嚴實,可也傳了點滴閒言碎語。

  宛若是真心希望朝睎跟彥玲能夫妻和順比翼齊眉,可事與願違,不管她樂不樂意,都被趙睎直接推到了風口浪尖上,趙睎對她不能忘情,她嫁給趙琅,原本是風馬牛不相干的兩件事,若趙睎就是個平常的皇子,未來親王還罷了。

  可皇上的意思已異常明白,趙睎就是北辰未來的皇上,以趙睎的性子,她便是嫁給了趙琅,將來他也敢冒天下大不違來搶奪,到那時候,可不就是一件亘絕古今的大醜事。想來皇上是恨不得她死的。

  可若她死了,估摸皇上又怕趙睎干出什麼糊塗事來,因此,最好的法子,就是讓她落魄,失去身份家族的倚仗,以她如今罪臣之女的身份,別說嫁給趙琅了,就是莽夫平民,恐怕都不敢娶她,沒入奴籍都可能。

  所以這就是皇上處心積慮設計好的,誰也救不了她,宛若很明白,即使趙琅也無計可施。宛若站起來深深又是一禮:

  “宛若蒲柳之姿,卻得王爺如此深情厚誼,宛若再謝王爺,想來王爺在外多方周旋,也是用盡了法子,宛若如今雖深陷牢獄,怎會去怨王爺,這本就不干王爺的事兒,宛若如今別無長物,只盼能以宛若一身,保的娘親弱弟平安,便是大幸了,王爺有話可直接告知宛若就是。”

  多聰慧大氣的女子,恩怨是非分的明明白白,淪落至此,依舊不卑不亢從容淡定,這份從容之外的果敢,最為難得。

  趙琅略沉吟道:“若是讓你與我為妾,你可願意?”

  宛若忽然淡淡一笑:“事到如今,宛若若能侍奉王爺左右,恐怕都是造化了!”

  趙琅目光溫軟:“若是你甘願為妾,倒是不難的,皇上本來也是這麼想的,只是我原先總想著,不能委屈了你,才又去求了太后,現今我總是想,若當初我直接應了皇上,或許你蘇家滿門的牢獄之災,就可避開了”

  宛若搖搖頭:“這事遲早要翻出來,即便不是宛如母女,也有別人,只我外祖母跟著擔驚受怕,不知道現如今可好?”

  趙琅略沉吟,搖搖頭:“不大好,聞說犯了舊”

  宛若道:“外祖母年事已高,經不起絲毫風波,如今我就盼著蘇家的事,莫牽連我舅舅才好”

  趙琅道:“你放心,我會盡力周旋,好在皇上頗重舊情,皇貴妃雖逝,畢竟這麼多年的情分在,想來會網開一面的。”

  “情分?”宛若不禁譏誚的笑了笑,心說,皇上對姨母若是有情分,何至於連親身兒子都不顧了,更何況,王家這樣的外族,只是君權在上的地方,無論王家蘇家還是她的命運,都由不得自己罷了,就像棋盤上的棋子任人點殺。

  睿親王走了,有了睿親王照佛,當夜牢里就送來了厚厚的被褥,還有一個炭盆子,三餐茶飯不能稱精緻,卻也算乾淨清慡,只是不知道這樣暫時的安穩還有多久。

  宛若坐在炭火旁,那邊奶娘哄著承平睡覺,一邊哄著,一邊哼著不知哪兒的小調,細細聽來抑揚頓挫,聲腔婉轉。

  承平睡了,奶娘把他放在褥子上,用兩個枕頭擠住,一抬頭見宛若盯著她看,不禁有些臉紅,奶娘的年歲不大,二十歲不到的樣子,肌膚白淨,身段也算窈窕,莫一看去,頗有幾分江南女子的婉約之態。

  宛若問她:“你剛才唱的什麼曲子?真好聽!”

  奶娘道:“是我們家鄉的曲子小戲,以前跟著戲班一陣子,倒是會哼唱幾句,哄著平哥兒睡覺,倒是最靈的。”

  王氏點點頭道:“我聽著倒像南夏那邊的話音兒,記得當初你進府時,身契上寫的就是南夏人。”

  奶娘點點頭:“我家原住在清江對岸的小村子裡,因為連年兵禍,飯都吃不上,就逃進北辰來了。”

  宛若一愣:“不是說南夏富足,兵強馬壯,怎的你們還用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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