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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承渡在浴室里聽到白格彈起了鋼琴,琴聲一直持續到他洗完澡,趿拉著拖鞋出來,並在沙發上睏倦地睡過去,就連夢裡也都迴響著那個浪漫深沉的旋律。

  接下來的幾天,公寓裡的氣氛很奇特,白格跟徐承渡心有靈犀地親密並克制著,那天晚上的彼此失控隨著徐承渡身上吻痕的淡去日漸平復,越來越淡。

  “你看著它心裡在想什麼?”

  冷清的展覽館,外面大雨嘩啦啦地下著,在柏油馬路上濺起一層迷濛的水霧。

  徐承渡抱著雙臂,把眼睛眯到最小,似乎卯足了勁兒在看,無果後用宣傳手冊戳了戳身邊的人。

  “哦——”白格摸著下巴沉吟,眨了眨茶色墨鏡背後的桃花眼,“一隻漂亮的女人的手。”

  “你怎麼知道它是女人的手?”徐承渡驚奇。

  “標題寫了啊,女神右臂。”

  徐承渡:“……”

  “面對這些藝術品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像動了腦葉切開手術。”他拍了拍嗡嗡作響的耳朵,慢慢踱向下一座雕塑,並且眼前一亮,“嘿,我覺得這個姿勢不錯。”

  白格望過來,啼笑皆非,那是座比較前衛的全身像,一男一女赤身裸體,下半身交疊互溶。女性微微揚起上半身,露出美麗頎長的天鵝頸和上半個被擠壓變形的豐盈辱房。明明做著歡愉事,但她的表情並不歡愉,反而扭曲著面龐,痛苦而掙扎。標題的名字也耐人尋味,叫《地獄裡的沉淪》。

  “這是藝術。”他一本正經地清了清嗓子。

  “嗯,對。藝術都是偽裝完美的耍流氓。”徐承渡促狹一笑,有點痞,有點壞。白格就喜歡他這點。

  “你覺得,我們要怎麼做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掀開這些雕塑,看看它們底部是不是暗藏玄機?”

  “碼頭,倉庫,甚至運送的車裡,反正不是這裡。”

  “當然不會是這裡。我又不是傻子,看到每個雕塑四周的那些紅外線感應器了嗎?人一旦靠近警戒範圍,嗚嗚的警報分分鐘能把你振聾。”

  “你知道就好。”白格點點頭,放下懸在半空的心。

  “不過,就一個普通的藝術展覽而言,這裡的警戒措施未免也太嚴格了些。”

  “這裡面不乏一些大家作品。”白格提醒,“比如你剛剛看到的那座女神右臂,是歐洲現代著名雕塑家哈根的作品。”

  “是,我知道,但我還是覺得嚴苛了些。一般來說,在著名作品前,會拉上警戒線,或者配備兩個持械武警把守。但是像這樣,所有展覽品都用上紅外線探測儀的,真是太少見了。”

  “確實。”白格附議。

  “陸望作為一個商人,投資這個註定血本無歸的破曉雕塑展覽會,目的一定不單純。還有,這個展覽在全世界範圍內巡迴,上上站就是哥倫比亞,哦,你知道哥倫比亞是有名的毒梟聚集地嗎?”徐承渡終於受不了藝術的薰陶,開始掉頭往外走。

  “陸望確實多年來都對雕塑藝術很感興趣,他在銀星慈善拍賣會上拍出的藏品就是一件精品雕塑。至於是真的投身於藝術,還是披著藝術的幌子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還不能下定論。關於哥倫比亞,我想你還沒忘記我跟你提過的,陸望每年都會去那裡進行一次秘密商業會晤。”白格跟他並肩而出,撐開手中的大黑傘。

  遮蔽的陰影籠罩到頭頂,徐承渡下意識往白格身邊靠了靠,兩人的肩膀撞了一下,互相默契地錯開。

  “展覽的下一站是荷蘭,在這批雕塑出國之前,我們得把它們調查清楚。”徐承渡雙手插著兜,凝視著腳底撿起又落下的雨花。

  “還有多長時間?”

  “很不幸,短短三天。我們得知這個情報的時候,這個展覽在國內已經逗留了一個星期。”

  白格沉吟一聲,“那你得抓緊時間了。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說。”

  徐承渡許久沒出聲。

  “剛剛在展覽館,我差點就忍不住一腳把那隻女神的手踹翻。”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偏過頭,咬牙切齒地低語。

  三天後,這批雕塑被塞滿棉絮和填充軟包的貨櫃全體打包,運送至碼頭,在碼頭倉庫停放一夜後,將通過海關,在大海上漂流近二十天後,平安抵達荷蘭。

  碼頭上的這一夜,將是徐承渡唯一的機會,來查明並攔截這批非法收納品。

  蘇崑吾在三天前就把增援申請遞交了上去,通過兩天的討論和審核,雖然很多地方的猜測存在漏洞,冒險性質遠遠超出預計範圍,空手而歸併且打糙驚蛇的概率很高,但這幾乎是陸望案子以來所能收穫的可能性最大的線索,鄧曼力排眾議,孤擲一注,決定信徐承渡一回。

  事實上,徐承渡幾乎從來沒讓她失望過。

  “你要明白的一點是,你得一個人先潛伏進去,這個過程里我們埋伏在外的同志沒人會幫你,而我們是否最終採取行動,完全取決於你在裡面勘探出的結果。”鄧曼擱在議桌上的警帽,上面的金屬警徽在窗戶she進來的陽光下熠熠生輝,“你確定好,是,我們就上。不是,我們就按兵不動。整個過程里,如果你不幸被發現,我們必定會採取營救方案,這個任務也就打糙驚蛇,徹底失敗,後面的同志也沒法再替換你重新跟進。無論如何……”鄧曼深吸一口氣,“以不暴露自己為前提,懂嗎?”

  “好的,曼姐。”徐承渡齜牙咧嘴地喝著紙杯里的速溶黑咖啡,隨口應承。

  鄧曼將信將疑地盯著他,似乎想從他皺成一團的五官里分析出一點鄭重的承諾。

  徐承渡則像是忽然想到什麼,放下杯子,坐直身體,“對了曼姐,這次任務完成後,早就滿了年限的我,可以退出‘狼群了’吧?”

  鄧曼驚訝地挑了挑英氣的眉,“我還以為你這輩子不干到頭破血流,為國捐軀,不會退出。”

  “這說的什麼話,這種高危險無保障連個補貼都沒有的工作,誰會想干一輩子?”徐承渡咂咂嘴,“又不是嫌命太長。”

  “我去年讓你退出的時候,你還振振有詞地把愛國衛道、無私奉獻、拋頭顱灑熱血的那一套拉出來,滿嘴跑了一通火車,怎麼現在突然就改變主意了?”鄧曼眯起杏仁大眼,手指在桌上敲了兩下,福至心靈,猛地睜開眼睛上下掃了他一眼,眼裡的光亮得懾人,“你小子不會是談戀愛了吧?想著成家生娃過安生日子了?”

  徐承渡一口咖啡險些噴出來,支支吾吾了半晌,在某人八卦的眼神里潰敗,乾笑兩聲:“沒……沒有,長官你想多了。”

  鄧曼一臉大家都是過來人的神情,意味深長地調侃:“哎呦,咱們“狼群”的黃金單身漢,無數警花的夢中情人這下也名糙有主了,也不知道對方是何方如來佛,竟然能收了你這個成日撒潑打滾的孫猴子。佩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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