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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燈亮起,甄心立刻恢復工作狀態:“你想聽真的還是假的?”這是個活躍氣氛的小玩笑,問完他自己先笑起來,引得女娛記跟著他笑了:“當然是真的!”

  “我們……親吻,擁抱,互相愛撫,”甄心做了個頑皮的表情:“和普通情侶一樣。”

  “那會尷尬嗎?”

  “開拍前有半個月的磨合期,”他故意說得很慢,製造引人入勝的氣氛:“每天一起吃一起住……一起睡。”

  “Wow!”女娛記表現得很興奮:“之前聽說很多拍同志戲的演員都有入戲太深的情況,甄老師有沒有這個擔心?”

  甄心眯起眼睛,透過反著玫瑰色光暈的鏡片把她看著:“不會,”他很紳士地笑:“我們都是專業演員,把握好戲裡戲外的尺度是基本素質,不能拍一部戲就把性向改了。”

  “那對張准老師,您有什麼評價?”

  “他……”想到張准,他驀地有些魂不守舍,想起那雙時常含著水光的眼睛,那張總是緊抿的薄唇,那副內斂的脾氣,還有和外表不相稱的倔強:“他很……”一時不知道怎麼形容,他難得語塞:“他就是會讓你覺得……很舒服,願意和他相處,沒有壓力,靜如止水,”他開始擺弄腕錶,顯得侷促:“他有一種吸引力,對,你逃不掉。”

  說完“逃不掉”幾個字,他馬上後悔了,對面的娛記似乎也察覺了什麼,驚訝地從台本上抬了下眼睛:“您指的是……”

  “我指的是他戲裡的角色,”甄心巧妙地繞回來:“我和他有一個心理博弈的過程,對愛情片來說,這是一部值得咀嚼的電影。”

  “那對另一位合作演員,打星吳融,您有什麼評價?”

  “他呀,”甄心慡朗地笑:“非常好的演員,我們關係不錯,一起喝酒唱歌……”

  正說著,俱樂部的門被從外拉開,馬上有工作人員上前阻止,甄心下意識往那個方向看過去,深棕色的木頭門,陽光灑進來,張准穿著一件袖口有刀劍刺繡的小西裝,襯衫領扣得緊緊,一條雅痞的亮色領帶,打著光潤的髮油,朦朧得像一個夢。

  甄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知道那不是張准,而是高准,他笨拙地抬了抬眼鏡,露出某種痴迷繾綣的神情,有些激動,又免不了審慎,仿佛變成了方熾。幸好娛記和攝像也轉頭看著那邊,沒人注意他的神態變化,但攝影機開著,註定漏不過這段越界的情感流露。

  他想站起來迎過去,卻又顧忌良多,劇組的人把張准領過來,帶他跟媒體的人打招呼,張准淺淺笑著,和每個人握手的時候都禮貌地詢問:“怎麼稱呼?”

  他確實像甄心說的,很舒服,很沉靜,讓人難以聯想到他是武行出身,女娛記的臉微微紅了,這就是那個她沒記住名字的小明星,當被他問到貴姓時,她羞答答地答:“我姓王。”

  她並沒說“免貴”,張准還是認真地問好:“幸會,王小姐。”

  採訪過那麼多明星,從沒有人問過她的名字,她只是個娛記,是移動的話筒,她突然不知道如何是好,傻傻地看著張准,看他走到甄心面前,用一種奇怪的躲閃眼神,近乎生澀地說:“我那邊結束了,”也許是出自女人的敏感,她覺得他話音里透著些許甜蜜:“下場戲就在這附近,陳導讓我來找你,一會兒一起過去。”

  明明是一個電話的事兒,甄心擅自把這理解成是張准想見他的藉口,他幾乎是美滋滋地笑開了,嘴角控制不住地翹起來,那個樣子就像收到第一封情書的少年,讓人想在那張欠扁的臉上揍一拳。她目睹著他們之間的化學反應,依他看,甄心好像不是那個甄心了,她適時地提醒:“甄老師,繼續嗎?”

  甄心說繼續,但他再也沒法集中注意力,視線一直往酒櫃旁踱步的張准身上飄,她問了幾個問題,他都糙糙答了,十分鐘結束了採訪。一完事,他就摘下眼鏡,直接朝酒櫃過去,張准正捧著一支紅色約翰走步在看,脖子後頭的領口邊能瞧見一排新鮮的吻痕,甄心心裡一下子不是滋味了,從高柜上拽下一支黑色約翰走步遞給他:“這支更好一點,”然後貼過去問:“他走了?”

  張准知道他問的是誰,但是不願意答,好像答了,就暴露了什麼秘密似的,垂著臉不說話,甄心於是挨得更近了:“晚上去你那兒?”

  “我……晚上有事。”張准把酒放回去,轉個身。

  甄心追著問:“什麼事?”

  張准看了眼表:“這邊結束了,我們過去吧,都等著呢。”

  甄心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晚上,等著我。”

  女娛記遠遠看著他們說悄悄話,背後攝影師和小工邊收器材邊議論:“看他倆那樣,肯定有事兒。”

  “別亂說啊,”她替他們爭辯:“人家就是拍了一部這樣的戲。”

  “剛才甄心怎麼難為你的,忘了?”他們說她:“再說他倆那你儂我儂的,看看,看那眼神,都帶鉤兒的!”

  甄心才不在乎自己在別人眼裡是什麼樣子,換完服裝,收拾利落,F42早回酒店送吳融去了,劇組派了新車,他非不坐,要和張准一起溜達到拍攝地點,張准可以溜達,他不行,他那張臉價值不菲,用經紀公司的話說,“必須和大眾保持安全距離”。

  最後張准沒辦法上了車,和他並排坐到后座,剛坐下的時候,兩人還是規矩的,等車開起來,甄心就掏出手機:“你看這個。”他往張准那邊挪,直到大腿貼上他的腿。

  手機遞過來,張准以為真有東西讓他看,把頭伸過去,結果屏幕是黑的,他剛“咦”了一聲,放在腿邊的手就被甄心偷偷抓住了。

  張准第一反應是看司機,司機往前看著路,他鬆了口氣,氣一松下來,臉唰地就紅了,甄心還不乖乖握著,他舉著手機,臭不要臉地問:“有意思吧?”

  張准瞪他,眼角飛紅,甄心不依不饒的:“有沒有意思?”

  “有……意思。”張准咬著牙,聲音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甄心滿意地用拇指腹蹭他的手心,硬把手指插到他的指fèng里,黏糊糊地攥著。

  拍攝地確實不遠,過兩條橫街就是,門臉已經布置好了,窄門上臨時掛一塊金屬牌子,電鍍著“黑池”兩個字。周正在門口指揮工人拉隔離帶,接上他倆往店裡領,陳正森在架好的機位後頭,正給一個高個子年輕人說戲,那男孩很漂亮,穿著黑色的拉丁服,化妝往他脖子上打噴霧,製造汗濕的效果,甄心順口問周正:“哪個電影學院的?”

  “不是,”周正招呼化妝師過來給他造型,低聲說:“群演,真正的gay,聽說在這一帶很有名。”

  甄心沒走心,準備好就和張准就位了。

  這是個過場戲,一遍過,臨要收工,陳正森又說要拍一段甄心的打戲,張准去休息,甄心和那個漂亮群演走到一起,靠著欄杆等工作人員安排現場。

  “我可喜歡你了,”小群演大膽地和他搭話:“我叫Tommy。”

  甄心點上煙,瞥他一眼:“敢不敢說真名。”

  這是被損了,Tommy卻不生氣,笑得別有風情:“對那邊那個含情脈脈的,對我就冷若冰霜?”說著他拿下巴頦兒點了點對面椅子上的張准:“睡過了?”

  甄心沒表現出什麼,但語氣聽得出不悅:“說什麼你。”

  “有什麼說什麼啊,你們倆那眼神,噼里啪啦的,傻子看不出來,”小群演平時被捧慣了,完全不知道收斂:“你看我怎麼樣?”

  “我不是你們那國的。”

  小群演哼他一聲:“是,他那款的是好,看著就好操。”

  甄心狠狠瞪著他,明顯壓不住火了,他還在說:“他就是那種‘閨秀’,沒操過的時候人模狗樣的,操開了就特別騷。”

  甄心把煙掐了,甩了甩拳頭,小群演警惕地斜了他一眼:“怎麼的,說你心頭肉了,要動手?大明星,我不信你敢……”

  甄心一拳就揍他臉上了,場面霍地亂起來,叫罵聲拉架聲里,就聽陳正森急慌慌地喊:“快!機位給我對準了,Action!”

  第26章

  血從鼻子裡滴下來,滴在西裝外套上,方熾往後仰著頭,高准坐在他旁邊,不到十厘米的距離,渾身發抖,方熾抓著他的手問司機:“師傅,車窗開一點可以吧?”

  “開什麼玩笑,冷氣都跑掉了呀。”出租司機是個中年男人,微禿,從倒後鏡里警惕地盯著他,怕他把血弄到車座套上。

  高准朝他歪著身體,想靠過來又不敢的樣子,方熾乾脆按下車窗:“車錢給你翻倍。”

  司機不高興,但沒阻止,只刻薄地嘀咕:“哦喲什麼人都有,腦子壞掉了。”

  車是高准叫的,他想早點到家,早點給方熾上藥,甚至忘了自己對車的恐懼,狹小的空間,密閉的車窗,他沒法不想起那個午夜,想起身上的男人,想起屁股里的疼痛……有力的臂膀把他摟住,他一激靈抬起頭,是方熾,緊繃的神經便放鬆了:“別……會看到……”

  聲音小得只有他倆聽得見,他指的是司機,方熾握著他的腰,把他往懷裡帶:“管他幹什麼,和我們一點關係也沒有,”他側過身,用胸懷把高准整個包住,手放在他背上慢慢地捋:“有沒有覺得好一點?”

  高准被他擠在胸口,那勒緊的力量讓他放鬆,只要想想這個懷抱是方熾的,他就可以像嬰兒一樣安靜:“別鬆開我,”他囁嚅:“把我弄碎了也別鬆開。”

  方熾的下巴貼著他的太陽穴,有一下沒一下地蹭:“不鬆開,你知道我不會鬆開你。”

  這時的街還很熱鬧,路兩旁的霓虹燈色彩斑斕,那些艷光照進車窗,打在他倆身上,隨著車租車在車流中緩慢前行,旖旎著千變萬化,司機像看西洋景似地偷瞄倒後鏡,兩個大男人,西裝革履的,膩歪歪抱在一起,咬著耳朵說悄悄話,他在心裡輕蔑地“呸”一聲,管他們叫“屁精”。

  開到高准家園區門口,方熾朝物業打個招呼,車就進去了,他們都認識他,每天晚上送高准回來時,他們還會熱情地客套一句:“方醫生回來啦。”

  結了車錢,高准扶著方熾上樓,方熾並沒什麼大傷,卻很享受這樣的伺候,就像救了美的英雄享受美人的仰慕一樣。下電梯,找鑰匙,開門,高准簡直是小心翼翼把方熾安置在沙發上,鞋都沒顧上換就去找藥箱,說是藥箱,其實只備著些醫用酒精和創可貼。

  阿爾欽博托的巨畫下,黑色的真皮沙發上,高准支著一條腿,向前捧著方熾的臉,用小鑷子夾著酒精棉,輕輕往傷口上揉,身體傾得近,鼻息都是溫熱的。

  眼前是一顆脆弱的喉結,還有一片單薄的胸膛,領子敞著,在she燈的黃光中投下三角形的陰影,方熾咽口唾沫,兩手搭上高准瘦削的胯骨,感到手掌下的肉體一陣哆嗦,他做賊心虛地說:“小心,”緊接著眉骨上就一疼,涼颼颼的:“你們畫畫的手可真重。”

  本是個玩笑,高准卻道歉:“對不起……”

  手在胯骨的盡頭處使力,然後爬山腰線,方熾想停下來,但因為氣氛還是什麼,他停不住,高準的肋骨小而突出,隨著他的撫摸扭曲,他拇指在上頭稍稍一刮,高准就朝他一寸寸癱軟,直到柔軟的肚腹坍塌般貼過來,被他用手臂圈住。

  屋子靜得發慌,能聽到高准紊亂的呼吸和遠處不時掠過的引擎聲,高准無骨地抱住他的脖子,襯衫下光潔的皮膚離他的嘴唇只有一線,方熾知道自己在玩火,這把火悶著有一段時間了,他該讓它就這麼著起來?正情迷得恍惚,高准顫顫地說:“別走了,好不好?”

  不走,留下來幹什麼?方熾幾乎在轉瞬間清醒,鬆開箍得發僵的手臂,挪了挪,要從沙發上起身,高准不放他,牢牢摟著:“太晚了,沒有車了。”

  “沒事,我打車。”方熾站起來。

  “我怕,我真的怕,”高准絕望地拽著他一條胳膊:“晚上我通宵開著燈,我不敢閉眼,我像精神病一樣在床角縮著,那些記憶糾纏我的時候,我只想著你!”

  他流淚了,那麼可憐,那麼無助,方熾突然捨不得了,就著高准拉他的力道,把人又抱到懷裡:“到家我給你打電話,我在電話里陪著你,我們一直聊到明……”

  “不,我不要!”高准撒嬌似地搖頭:“留下來,求求你……”

  方熾像那天在診室一樣,偏頭吻了一下高準的額角,那裡滑膩冰涼,要靠另一個人的體溫才能烘熱:“不行,”他推開他:“我得回去。”

  高准把他纏住:“別走,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方熾別過臉,看著門口,高准孤注一擲拉扯他,那樣子沒有一點尊嚴:“我保證聽你的話,求求你……”

  “鬆開我,”方熾的聲音陡地嚴厲,一剎那,他又變成那個掌控人心的大醫生了,高准抽噎著做垂死掙扎:“不,我不松……”

  “今天一晚,還是以後的每一天,你選。”這是赤裸裸的威脅,方熾已經被逼到底線,對一個心理醫生來說,使用了威脅,就意味著他沒有更好的方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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