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車子平穩駛回季揭居住的地方,一棟獨立的別墅,他扶著幾乎完全靠他支撐的黎以北艱難開門,進去後將他輕輕放在沙發上,然後脫掉了兩人外套。

  他解黎以北襯衣扣子的時候突然被他的手捉住,季揭去看他,發現他睜開了眼睛,但並不清醒,於是他又湊下去吻他,結果這次被他反應劇烈地踹了一腳。

  季揭按著自己的胃,那裡又開始隱隱作痛,但很快他忍住這點不適按住黎以北,黎以北此時全身力氣只剩一成不到,根本掙不過幾乎鐵了心的他。

  又過了幾分鐘,黎以北的動作漸漸停下,季揭雙手扶住他的肩膀,低下頭在他耳邊細語,“以北對不起,我從不想做這麼卑劣的事,但我們的選擇造就我們的現在,而現在我已經看不到以後,所以就這一次好嗎?”

  他從他的額頭吻到他的下巴,空出來的手在黎以北身上生澀地挑逗,有些顫抖地去解他的褲子,然後心跳如鼓地趴下去含他,也許只有幾秒的時間,季揭感覺自己的頭髮被人猛地拽住,頭皮都被拉扯得痛到發麻。

  黎以北勉強坐起來,積蓄起來的力氣幾乎在這兩個動作里消耗殆盡,他靠在沙發背上劇烈地喘息,眼角有痛苦的濕潤,黑魆魆的眸子裡卻仿佛蒙著一層煞氣,“季揭,別做這種讓我噁心的事。”

  黎以北手指用力抓著沙發,藥效讓他連說出一句完整的話都非常艱難,一切都像在不停地急速顛倒旋轉,切割著最後的一絲理智,他不得已開始咬著自己的舌尖維持意識。

  季揭卻被他僅有的一句話給刺激得衝過來狠狠咬住了他的耳廓,哭,“為什麼,為什麼你就不肯試著愛我?謝逾時有什麼好,他背叛你、玩弄你、折磨你,為什麼你都能對他有感情,卻不能試著和我一起找回我們的過去?我對你不好嗎?我不夠愛你嗎?黎以北你回答我。”

  “我回答你。”黎以北一說話口腔里就有血腥味開始蔓延,分不清是剛剛他自己咬出來的還是從喉頭裡咳出來的,他撐著翻身,身體卻從沙發上掉了下去,季揭慌忙去扶他,他卻自己扒著茶几勉強站起來,還抓住上面一把水果刀擱到自己脖子上。

  “你離我遠點。”他的手很不穩,兩下雪白的刀刃那裡就冒出來細密的血珠。

  季揭從頭到腳都被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他每往前走一步,黎以北刀下的血就冒得更多,他站在原地腸子都快青,啞著嗓子道:“你把刀放下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是我做錯了,你先把刀拿開好嗎?”

  “我回答你。”黎以北看著季揭那張哭泣絕望的臉,朦朧里仿佛看到另外一張,他英挺的眉宇像這世上最溫柔沉默的山巒,三年跋涉,他帶他攀至最高點,然後毫不猶豫將他重重摔下,血肉模糊。

  “我回答你。那是因為我從來沒有愛過你哪怕一分,我愛的只有他……”黎以北意識越來越模糊,少量致幻劑的功效依然強勁,“但就是這一點,太疼了。”用盡力氣,他閉著眼睛將刀子扎進心臟,“我不想它這麼疼。”

  季揭在他刀子刺進身體裡的那一瞬,發不出任何聲音,膝蓋重重磕在了地上。

  醫院急診異常忙碌,情人節這種高事故率的日子,常規人手已經不夠,因為時不時還會有些稀奇古怪症狀的患者被送進來。黎以東被臨時叫來幫忙,護士快速替他裹上一次性隔離衣,戴好手套走進去就見普外科的首席醫師被他手下病人噴了滿臉血,旁邊有住院醫生見到他,喊,“黎醫生!”

  黎以東走過去接手,床位已經快要不夠了,協調工作讓人手忙腳亂,不遠處床位上有一對情侶,男士吞了一大把鑰匙,卡在喉管里,這會兒已經快要斷氣,他旁邊的女士則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說那種氣話,醫生他會沒事的對不對?”被問到的醫生眉毛也沒抬,只有他帶的助手看著顯示圖像說:“很快我們應該就能取出來。”

  鑰匙取出來後被扔在盤子裡,發出很清脆的聲響,非常大的一串,上面沾著血。喉管里的異物消失後,病床上的男士迫不及待和女友握住手,張嘴就準備說話,醫生慢悠悠道:“以後還想說話現在就別說,有機會有時間的時候只顧著說氣話謊話,就沒想過有一天什麼都不能說了?”小情侶被教訓得低下了頭。

  黎以東的呼機又響了,他吩咐再給手上病人做幾個掃描,然後往外趕,沒幾步就聽到哭聲和急救員嚴肅冰冷的傷情匯報,“黎以北,男,27歲,銳器刺穿心臟,失血過多已經休克,估測體內有少量含催情致幻成分的迷藥……”

  黎以東有點懵,他往聲音的方向走,看清楚真的是他弟弟後猶如被人當頭一棒,他被一位關係很好的醫生握住肩膀,“以東你冷靜一點,你不能替他手術,這不合規矩,我們保證一定全力以赴。”

  他和黎以北之間的帘子已經被拉上了,黎以東什麼都看不見,他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的時候只覺得一陣陣發冷,好像左手臂里的針頭抽走的不是血液是溫度。

  “他是AB型RH陰性血,通知血站,能調過來的全都調過來。”

  “可是解凍需要時間,而且我們本周和上周都接待了這種血型的孕婦,存血估計很少了。”

  “黎醫生一個人是不夠的,上哪兒去找臨時獻血的志願者?”

  “快點!先拿上這些。”

  “黎醫生不能進去,小李你陪著他,只能在觀摩室。”

  黎以東坐在觀摩室里反覆撥謝逾時的號碼,但那邊一直都是忙音,他往下面一低頭就能見到黎以北躺在手術台上任人打開胸膛修復心臟的模樣,他突然不忍看,他把腦袋埋進膝蓋里,有人跑過來在他耳邊焦急地說著什麼,但就像幾百隻蜜蜂在嗡嗡亂叫,什麼都聽不清。

  眼前開始有許多畫面交織,他最疼愛的弟弟,他最無望的愛情,他最壓抑的渴求,這瞬間有許多念頭一閃而過,仿佛無數碎片炸裂在腦海里,最後只匯聚成大片濃墨深黑——讓我替代你,成為你好不好?

  謝逾時在she擊俱樂部碰到周若蘭,兩人互不干擾各自扣動扳機,皆是環環正中靶心。

  周若蘭摘掉眼鏡走出來,見謝逾時依舊全神貫注不知疲倦,笑著大膽地吹了聲口哨,“真帥!”又等了一刻鐘,還不見他休息,對著那份二十分鐘前就讓她受不了了的後銼力似乎毫無所覺,只一味盯著前方,英俊的側臉,還有那份專注到讓女人只想直呼受不了的氣質,周若蘭忍不住開始本性暴露,咬著手指想接下來要怎麼搭話怎麼再次拉近距離。

  情人節時分這裡冷清得可以,偌大的地方只有他們兩個人,周若蘭心情不好,想找個沒人的地方發泄,卻碰到一個讓她心情瞬間好起來的人,只不過謝逾時的表情真的是不太美妙,周若蘭以前經常見謝逾時笑,她是謝渺秒的閨蜜,本就近水樓台先得月,雖然最後沒能把月亮抱回家欣賞,總歸對他的性子還是自認為摸清了幾分。

  謝逾時大部分時候臉上都帶笑,不熟悉的人看不出那種笑容里的疏離,只覺得這人算是溫和。她猜他很少對人冷臉的緣故之一大概就是,他發起火來真能把人嚇出心臟病。謝渺秒那種小魔女往往都會在他一個眼神里瞬間變乖,而她這種色女往往也會在他的一個眼神里停下那顆止不住想造次的心。

  突然出現了幾簇混亂的砰砰聲,周若蘭本來愜意的表情一變,看到謝逾時手裡的槍被他丟掉,然後他突然捂著腦袋蹲在了地上,渾身散發著那種莫名痛不欲生的氣息。周若蘭嚇了一大跳,她不敢碰他,只一邊詢問一邊飛快翻包找手機打算叫人,結果她手機里的消息多得嚇人,全部指向謝逾時,都在找他。

  ☆、第 16 章

  周若蘭不讓謝逾時開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看上去就像一個複雜性心臟病發作的人,她懷疑如果讓他自己驅車去醫院,他可能半路就能把自己給撞死。

  周若蘭從沒見過謝逾時這樣跑,在學校里的時候他是她的學長,身上有各種耀眼的頭銜,比起網球高爾夫,學校更鼓勵籃球足球之類的團體運動,所以就算她偶爾見他在運動場上跑動轉悠的樣子,也永遠都是優雅鎮定的。

  周若蘭跟著跑了會兒,但根本追不上,她還穿著細高跟,太累了,於是停下來,只望著謝逾時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醫院大樓里。她慢慢跨著台階,到了大廳見到一人蹲在一根柱子旁邊,自己抱著自己的樣子無助而痛苦,好奇心驅使下她慢慢走過去,看清楚是誰後拿高跟鞋磕了磕腳下的大理石面,“把黎以北害成這樣,謝謝會殺了你的。”

  季揭沒反應,她又嘟噥,“不過你還算有點腦子,知道不找他來他肯定得掛。”

  “黎醫生怎麼了?”手術間隙,主刀醫生抬頭往觀摩室看了一眼,隨口問。

  他的副手早就注意到了黎以東幾乎崩潰的樣子,淡淡說:“很愛的弟弟,太擔心了。”

  “所以即使是醫生我們也不建議觀看家屬的手術。”

  “血快用完了。”

  突然麻醉醫師帶點奇怪緊張的聲音響起,“我覺得他的麻醉情況情況有點不對勁。”

  “你是吃乾飯的嗎?就這麼點事還能讓你看出簍子來!”

  “但我確定我之前的用藥量完全正確,有沒有可能是……”麻醉醫師的話還沒說完,就見黎以北驀然睜開眼,發出了短促的吸氣聲,他竟然在手術過程里醒了過來。

  所有醫生的動作都像被按了暫停鍵,他們齊齊望向他,握著他心臟的主刀醫生儘量放柔聲音,“不要怕,閉上眼睛好嗎?就當睡一覺。”

  黎以北的目光從他們身上一個個掠過,張張嘴,發出微弱的聲音,醫生需要低下頭才能聽清他說的什麼,“把你們的手……拿出去。”醫生一剎那脊背發涼。

  “把你們的手……”他無法動彈,但眼神太清晰,也太嚇人。護士給手還放在他胸膛里的醫生擦額頭的汗,汗珠冒出來的速度奇快,他們都被這變故給攝住了心神,手術室里主刀醫生責任重大,他最快冷靜下來,安撫情緒強烈到已經快能移動頭部的黎以北,唯恐手下的病人將因此留下一生都揮之不去的陰影,“好,我們拿出來。”他讓其他人跟著照做。

  五分鐘後。

  黎以北眼睛還是睜著,麻醉醫師已經做了處理,按正常情況他應該陷入昏迷,但他就是拿一雙無比清醒的眼睛看著手術室里的一切。醫生已經完成了大部分修補,但還差一點,如果繼續耽擱,前面就功虧一簣,他們看著那顆受損嚴重的心臟,心急如焚一秒一秒數著時間。觀摩室里黎以東的聲音傳進來,打破手術室里一片死寂,“告訴他謝逾時馬上就到,以及他愛他。”

  謝逾時進了手術室,他握著黎以北的手坐在他旁邊,輕聲說:“閉上眼睛,讓醫生把手術做完。”

  “我看到自己開膛破肚躺在這裡,那麼多陌生人,沒有你。”

  謝逾時伸手蓋住黎以北的眼睛,手心被他的睫毛緩緩刷著,他感覺自己有點呼吸不過來,只不斷重複,“閉上眼睛。”

  “沒有你。”

  “我在你身邊。”

  “但是沒有你……”他呢喃著漸漸失去意識。

  感覺到謝逾時伏在他手邊時黎以北有短暫的茫然。整個病房裡的光線都很微弱,他的視線還不太清晰,但能看出是他沒錯。他伸手在他頭髮上拂了拂,感覺像穿過一片夢境般不真實。謝逾時動了動,然後握住他手腕,腦袋也很快抬起來,他看到他黑不見底的眸子和下巴上的胡茬,他想喊他,但聲音沒能發出來。

  謝逾時將微涼的手指放到他脖頸間的大動脈上,然後沖他緩緩扯了下嘴唇,有譏諷的笑意流瀉出來,“真想死怎麼不往這兒扎,保管送到醫院之前就能玩完。”他從椅子裡起來,身體籠罩在他上方,眼睛深淵般地吞噬著一切,“你倒是往這兒扎啊。”

  “哭什麼,”他的拇指毫不輕柔地擦過他的眼角,聲音更加嘲弄,“因為我情人節沒有給你送花送禮物,還是離婚之前和之後都沒有給你講我是怎樣出軌的?”

  他突然用力提捏起他的脖子,聲音和呼吸間溫熱氣息都吹拂在他耳邊,“你想的簡直不能更對,沒錯我就是和嚴苛上床了。”

  “怎麼樣,你要聽細節嗎?”

  眼淚像是開了閘,瞬間大顆大顆沒進鬢角沒進枕頭,黎以北終於發出聲音,“謝逾時,我恨我愛你。”

  “黎醫生,你也知道這件事和醫院沒多大關係,但要告我們的人是謝先生,我懇請你勸勸他,畢竟你們是很熟悉的人。”外科主任雙手交握放在辦公桌上,表情是少有的嚴肅凝重,審視著他最欣賞的年輕心外科主治醫師,“你弟弟的代理人為什麼會是他,他們離婚都快半年了。”

  黎以北才出重症監護室,黎以東在這短短几天裡人憔悴了一大圈,他剛剛回家洗完澡,正準備睡一個完整的覺就被主任電話重新叫了起來。醫院收到了謝逾時律師團發過來的律師函,起因是手術室途中的意外。

  黎以東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化驗結果不是出來了嗎,麻醉醫師的處理沒有任何失誤,是以北身體的幾項指數太低,他以前沒有動過大手術,不知道這一點不是我們的錯,他中途醒了只能歸結於意外,就算告也不太可能勝訴。”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