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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豫北只喝綠茶,並且都是上好的明前龍井。

  她會先煮好開水,然後用小手捏一撮細嫩的綠芽放到那個專用的玻璃杯里,等水冷至八十多的溫度,先高沖水至完全覆蓋住茶葉,再濾掉水,然後再高沖水緩緩加水至茶杯口二厘米處。那上好的綠芽便個個青綠鮮活,光澤四溢,茶湯色澤碧綠,濃郁茶香便撲鼻而來。

  每當陳豫北在伏案勞作至疲憊之時,喝一口這甘醇慡口之泉,確是一種難得的享受。

  默默一直養成在陳豫北書房寫作業的習慣,整個晚上會給他續三次水,而平常陳豫北在家,喝完這三杯茶後,工作也完成的差不多了,如果是要熬夜,他會告訴她備好水先去睡。

  這幾年兩個人的相處模式一直是這樣默契有序的,令陳豫北溫暖和寧靜。

  但是,從那天開始,陳豫北突然想到了要結婚,之後,他們的生活默契像是被打破了,令她恐懼莫名,也令他躁動不安,他實在不知道要不要結這個婚。

  一想到和杜薇毀婚,他竟有著一絲歉疚。

  默默此時進到書房,就站在他寬大的書桌旁,微低著頭,垂手而立。

  陳豫北握住著她的手,把她拉到了身邊:“默默,和叔叔說,你不想叔叔結婚,是不喜歡杜薇阿姨嗎?”

  她看了他一眼點頭,隨後又搖頭。

  陳豫北失笑,這孩子自己都弄不清楚不想他結婚的原因是什麼,怕只是一種本能的排斥。

  “默默,叔叔要和杜阿姨結婚,是因為叔叔年歲大了,需要婚姻和家庭,默默也需要多一個人照顧。”他耐心的解釋。他不知道十六歲的默默能否理解已經快要三十一歲的男人需要家庭和妻子的心理。

  “叔叔,默默不需要別人照顧,默默自己可以照顧好自己。”那孩子抿著嘴,突然開口說話。

  陳豫北溫柔地笑笑,不管她怎麼說,她能開口和自己說話就是好現象。

  “默默,叔叔想要娶杜阿姨做妻子。一個家庭,要有爸爸和媽媽,這樣的家才完整,對默默的成長也是有利的。”他試圖和她講通道理,這個孩子聰明絕頂,她不能再像對小孩子一樣來哄了。

  “那您和杜阿姨結婚,是因為您愛她,還是因為要她來照顧默默?”

  這樣輕飄飄的一句話竟把陳豫北問住了。

  他愛杜薇嗎?似乎是,也似乎不是,但肯定和愛丁佳欣是不同的。

  杜薇漂亮大方,修養極好,良好的家世背景,留法多年,對任何一個男人來說都是有相當的吸引力的。當然,她更是父母眼中合適的兒媳婦人選。他也相信如果能娶她為妻,她一定會善待默默。

  至於說照顧默默,當然也是一個主要的原因。女孩子越長越大了,需要女性長輩的時常教導和關心,這是他無能為力的。特別是這樣一個患病的孩子,則更需要健康的生長環境來影響她,愛護她。

  但是,心底下似乎又有著一種否定。僅是這兩個原因嗎?似乎又遠遠不止這些,只不過那些個不重要的被他壓在心底罷了。

  “都有。”他這樣說,確實是這樣想的吧。

  “叔叔,默默不需要照顧,默默可以自己長大,叔叔等默默長大了再結婚好不好?”那孩子的聲音有著顫抖,一雙大大的眼睛如小鹿般喘喘不安,有些企盼又有些慌恐的小臉兒,讓陳豫北氣餒。

  “默默,我們暫時先不要討論這件事了,叔叔答應你暫時不會結婚,你也要答應叔叔要好好上學,你上高中了,還要考大學呢,默默會努力的對不對?”他終於在她的目光中妥協。答應她吧,只要她喜歡,而且他似乎也並不很著急結婚。

  那孩子抬頭看著她,似乎在判斷著他說話的真偽,但看到的是陳豫北眼裡的關切和寵溺,不覺點點頭。

  “回答別人的問話不能只點頭或是搖頭,要明確回答是或是不是。”陳豫北糾正她。

  這孩子一這樣就不愛開口說話,真不是個好習慣,李醫生說要平時多加訓練。

  “嗯,好。”內心糾結了半天,她終於開口說。

  欲罷不能

  過了年不久默默就開學了。

  這年的春天來的格外早,咋暖還寒時節,屋子裡是陰森森的涼。

  默默開學後就住校了,宿舍早早就停止了供暖,冷得她從心裡往外的抖,每天牙關緊咬,不願意開口說一句話。

  開學的第一個周末她沒有回家。

  老秦周六來接她,她低聲說周日要補課所以不能回家,老秦只好回去了。可周日下午老秦卻給她送來了吃的喝的,還有換洗的衣服。

  她下樓來到車前,對老秦說自己吃過飯了,衣服也自己洗了。

  老秦沒說什麼,只是把吃的和衣服給她留下了,回去告訴了陳豫北。

  陳豫北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一是覺得這孩子長大了,要學著慢慢獨立了;二是覺得她可能真的在補課。

  A市最好的高中,沒有壓力是不可能的,便也由著她。

  這孩子不在家他雖然不太習慣,但還是告誡自己不能太事事操心,她已經十六歲了,需要獨立生活。但他卻忘記了這是一個經常逃課請假的孩子,現在卻連周末都留在學校,這麼反常卻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

  默默在學校基本不說話,但是行為卻有些乖張起來。

  最明顯的是思維集中不起來,上課走神;之後是作業不能按時完成,隨堂小考卷子都做不完,成績一落千丈。

  最令人不解的是她上課多次違紀。重點高中的紀律嚴格堪比軍隊,上課下課的作息時間都是很緊張的,高考的壓力就像一根鞭子一樣抽打著這些孩子們。但是,平日在老師眼中還算是規矩的學生陳默菡卻突然變得總是出狀況。

  先是慢吞吞的遲到,打了上課鈴聲十分八分後,她才會慢騰騰地進走教室,也不喊報告,也不敲門,推了門就進來,顯的囂張沒規矩;其次是作業不交,問其原因是沒作完,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上課老師提問她也不站起來,在老師反覆點名後站起來也不回答問題,只是瞪著兩隻大眼睛望著老師。有時候課任老師急了就批評她幾句,但任誰批評她都不吭聲,只是低著頭默默地聽訓。而她聽訓的時候看似異常的平靜,她的同桌姜小舟卻清楚地看到她臉色蒼白,額頭和鼻尖兒有細密的汗珠。

  當然,沒幾個老師敢真的批評她,看著這孩子神情緊張和臉色慘白的樣子,都以為她身體不太好,不覺心生憐惜,也只是說兩句就會放過她。只有劉姥姥想起她入學之初時校長要他關照點這孩子的事兒,便覺得這孩子確實有點問題,

  劉姥姥便在第三周的時候打電話找陳豫北,大致地說了這個學生的反常情況。

  陳豫北曾聽李純方說過,這孩子如果發病了,肯定會有精神不集中,不說話等反常的行為,特別是在青春期的時候,會表現的更反叛些,所以他有足夠的心理準備,他也沒認為有多嚴重,只是和劉姥姥道了歉,說自己會關注這個孩子的。但因那幾天特別忙,便想著周末去接她回家後再和她談談。

  好容易等到周末陳豫北親自接她回家後,晚上便叫她到書房和她談起了學習上的事兒。

  這孩子低著頭,半天才緩緩地說,最近上課都聽不進去東西,作業當然作不完,平時和同學關係冷淡,不會做也不好去問別人,特別是她總忘記事兒,精神恍惚的厲害,要走到教室了才發現忘記帶書包,或是忘記拿筆,要麼就是數學或是哪科的書忘記裝進書包了,就不得不重新返回宿舍去拿。這樣當然是要遲到了。更嚴重的是,她耳朵曾失聰過幾天,她怕他擔心,就沒有告訴他,不過也就三天時間就恢復了。

  陳豫北一聽,心下明白真是這孩子的病情出現了反覆。他心疼的摟過她,拍拍她的後背告訴她說:“默默,以後身體不舒服要打電話和叔叔說。耳朵聽不到,我們不是約好了發簡訊嗎?”這是他和她之間的約定,陳豫北知道這種由於心理壓力引起的失聰會隨時發作,所以就和她約好遇到這種情況就發簡訊。卻不想她一個人悄悄地挨過了那幾天,只覺得心裡鈍疼。

  那孩子軟軟的小身子靠在他懷裡有輕微的顫抖,他用手掌在她後背輕輕的撫觸著,在她耳邊輕輕的說:“默默不怕,學習可以慢慢來,上課聽不懂的可以找下課的時間再向老師請教,默默已經做的很好的,叔叔已經很驕傲了。”慢慢的,那孩子身體不抖了,呼吸也平穩下來。

  “叔叔,我記住了。”她仰起臉淺淺地笑著對他說。

  陳豫北舒了口氣,拍拍她後背,叮囑她去洗澡睡覺。

  等那孩子去睡了,他給李純方打了電話,說了一下孩子這段時間發生的情況。

  李純方沉吟了一下說,病情反覆是一個必然的過程。他說不要逼她學習,也不要斥責她,目前最主要的是對她進行心理疏導。只要她的心理能恢復到一定的狀態,其它的都會慢慢好起來。並建議讓她學點別的特長,以分散些她的注意力。

  陳豫北讓人買了鋼琴,又請了師大的一位鋼琴老師每周末來給她上課。默默對於學鋼琴沒多大興趣,而且那位三十多歲的女老師神情嚴肅,令她生畏。第一次看到她,便先檢查她的手,拉著她的小手看了半天,才有些吃驚地自言自語嘆息說:“唉,這樣又小又軟的手,學什麼鋼琴呢。”

  話雖然這樣說,可陳豫北來頭太大,而且給的學費實在是可觀,她也裝不來清高,只好硬著頭皮教。默默在學了兩周湯普森後,有一天上課上到一半,她突然讓老師停下,轉身跑到樓上從房間裡拿出來一支像笛子一樣的東西。

  “老師,我吹這個給你聽聽好不好?”她有些靦腆地問老師。

  那鋼琴老師有些崇拜西洋音樂,對這些不入流的民族樂器當然不屑一顧,卻也不想多費口舌,便懶洋洋地說:“好啊,我聽著呢。”

  等聽這孩子吹起來,居然是《月光下的鳳尾竹》,那東西發出的聲音像葫蘆絲,卻比葫蘆絲的聲音更圓潤渾厚好聽。

  “這是什麼?”等她靜靜的聽完,故做淡然地皺著眉頭問。

  “巴烏。”默默拿出一塊絨布,輕輕地擦拭著那紅木刻花的東西說著。

  這個老師雖然不太懂民族樂器,卻是卻是識貨之人。她發現這孩子的樂感非常好,在吹湊曲子的時候全神貫注,並有一絲絲淒婉的美麗,不覺驚呆了。

  這巴烏是趙子善的遺物。從西藏回來後,爺爺怕她看到這個東西傷心,便留在身邊,這次春節去療養院看爺爺,爺爺送給了她。她本來也是跟父親學過兩年的,雖然年歲小,但是這孩子天份聰穎,還記得爸爸教過的幾隻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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