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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沈慈將地上殘留枝條整齊地放在路旁,走近江少陵時,他正在試吹樹皮管,反覆調整了幾下,直到聲音均勻,這才把那支長的樹皮管遞給了沈慈。

  樹皮管前一秒才離開江少陵的唇,沈慈看著圓圓的樹皮管,腦海中想的不是曖昧色情,而是......他感冒應該好的差不多了吧?可別傳染給她。

  沈慈試吹長樹笛期間,江少陵已經做好了短樹笛,沈慈分別試吹了幾下,覺得很新奇:“長笛和短笛聲音不一樣。”

  陽光照射在江少陵的臉上,留下淡淡的光影,他靜靜地看著沈慈,眼神不再閃爍出犀利的光芒,反而透露出一種融通百味人生的雅致。

  這種小玩意,可做民間樂器,各地稱呼更是五花八門,有人叫它“樹皮管”、“響響兒”,或是“樹笛”,桂西山區壯、苗兩族則是稱它“樹皮拉管”。

  他把之前抽走的枝幹遞給沈慈:“試試這個。”

  “怎麼用?”

  這三個字,沈慈不該說。中午陽光溫暖,江少陵走到沈慈身後,將她圈在了懷裡,修長有力的手指握著她的雙手,指引她把枝幹放在樹皮管里,隨後管口置於下唇:“吹奏的時候,別忘了上下推拉枝幹,只有這樣,聲音才會有高有低。”

  兩人離得很近,近到沈慈甚至能夠感受到他傳遞給她的熱度,心不在焉的那個人似乎只有她。

  她鼓著腮幫子亂吹一通,江少陵卻很盡責,糾正她吹奏時的動作:“下唇要和樹笛保持垂直。”

  江少陵糾正的很到位,沈慈在他懷裡不甚情願地試吹了幾下,聲音果真動聽了許多。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吹樹笛的時候,他一直側眸看著她,那樣的視角,焦點無疑是她的唇......

  沈慈自詡臉皮之厚無人能及,但被江少陵這樣盯著,她卻是再也無心吹樹笛了。源於突如其來的沉寂,似乎就連空氣里也散發著微妙的氣息,江少陵手臂力道越收越緊,沈慈看似平靜,呼吸卻變得很輕,也很慢。

  沈慈心裡很明白,江少陵在商界是個極其出色的陰謀家,在生活中更是一個理性至極的男人。蘇瑾瑜即將下葬,這個平時令人無比敬畏的男人,除了目前這個擁抱,他決不會再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來。

  但很多時候,心裡清楚是一回事,親身實踐又是另一回事,所以當江少陵緩緩鬆開她的時候,只有她自己心知肚明,她在心裡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走吧,回去慢慢練。”江少陵從沈慈身邊走過,走了幾步又回頭看著她:“柳葉上有蟲癭,把柳條編的頭環戴在頭上,真的沒關係嗎?”

  沈慈愕然,那聲“蟲癭”讓她頭皮一麻,條件反射地取下頭環,甚至連看都沒看一眼,就直接把頭環扔到了道路一旁。只扔頭環還不保險,生怕蟲子會爬進頭髮里,沈慈乾脆抓起了頭髮。

  這天陽光雖然溫和,春風卻有些涼,江少陵移開目光,地面上樹影斑駁,猶如被人灑了一地的金子,一如那年夏日:舍友杜衡當著他的面,送了一盒巧克力給她,她在毫無準備之下剝開巧克力,卻從裡面彈出一隻壁虎來,她“啊”的一聲尖叫,手忙腳亂地扔掉壁虎,跳到他的身上,摟著他愣是不肯下來。

  那天,她嚇得渾身發抖,杜衡意識到惡作劇玩得有些過火,在他的皺眉逼視下,連忙向她解釋:“別怕別怕,你看看,這隻壁虎是用軟膠製成的,不是真的壁虎。”

  那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恐懼,杜衡的解釋對於她來說不具備任何意義。杜衡清理整人玩具時,他抱著她遠離“壁虎之地”,那天的陽光也是如同這日,因為太過耀眼,所以仿佛只是來自於夏日的一場幻覺。

  下午時分,送喪隊伍陸續下山,江少陵和幾位造墳泥工留下來善後。回到杏花村,鎮上廚師早已在孫嬸家做好酒席,以此饌宴送葬隊伍。

  沈慈沒有入席,她讓鄭睿和陸離留在孫嬸家招待賓客,而她則是端著一碗米飯回到了江家老宅。

  那碗米飯,沈慈沒有動,她坐在門檻上,仰臉望著庭院上方,暖陽普照大地,數不盡的灰塵漂浮在半空中,她忽然在想,有時候人還不如塵埃,塵埃無論生死,它都是塵埃,但人就不一樣了,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院門口傳來了一陣極其輕緩的腳步聲。

  是蘇薇。

  她穿長款毛呢黑大衣,里配中長連衣裙,穿著一雙黑色高跟鞋,如此美麗、如此驕傲,難怪大學期間,會有那麼多的男生推選她為系花女神。

  “你父親給你打電話了嗎?他希望我們能夠一起回美國。”蘇薇坐在沈慈身旁,她身上有著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沈慈聞不慣,身子往一旁移了移。

  清晨,父親倒是給她打過電話,但她沒接。

  “知道嗎?姑姑的死,對我觸動很大。送葬這一路上,我一直在想,姑姑這一生過得究竟是苦,還是甜?她獨自一人守著一段情,應該過得很苦吧?但江伯伯死的時候,心裡最愛的那個女人是她;她離開人世的時候,最愛的那個男人是江伯伯,所以我想,姑姑這一生應該是甜多於苦吧?”陷入心事裡的蘇薇,神態十分動人,就連脖子裡佩戴的鑽石項鍊似乎也被添加了幾分靈動美。

  沈慈微笑不語,端起放涼的米飯,低頭靜靜地吃著。

  蘇薇看著院子裡的杏花樹,目光幽幽蒼茫,停了數秒,紅潤的唇再次開啟:“其實,我有些後悔,後悔頭腦一熱跟了你父親。跟了他,我要什麼有什麼,但我不快樂。你呢?你是不是也不快樂?名義上你是江少陵的妻子,但你心裡最愛的那個人,你分得清楚究竟是誰嗎?”

  沈慈終於轉眸看著蘇薇,蘇薇也在看她,漆黑的長髮垂落在胸前,越發襯得眉眼發寒,有字音從她唇齒間一字一字地蹦了出來:“伽藍,你是我見過心腸最狠毒的女人,愛一個人既然無法做到從一而終,當初你就不該招惹江少陵......”

  那天蘇薇說了很多話,沈慈全程裝聾,她只知道她吃完了那碗白米飯,黃昏的時候,應該是坐在門口時間太久,那碗白米飯最終被她吐在了院子裡的杏花樹下。

  多年前,江父醉酒仿似家常便飯,並最終醉酒致死;多年後,江少陵應酬喝酒,從不超過六分醉,幾乎沒有貪杯醉倒的時候。

  但蘇瑾瑜下葬這天,據說他喝了不少酒,席間賓客猜想他心裡難受,所以誰都不敢勸。

  陸離和鄭睿扶著江少陵回來時,沈慈正在接水洗臉,見江少陵醉醺醺的回來,沈慈愣了一下,連忙擦了把臉,快步迎了上去:“怎會喝成這樣?”

  說話間,沈慈已經觸摸到了江少陵的手臂,誰曾想江少陵的反應很過激,竟一把甩開她的觸摸,他眼神銳利,言語間帶著令人無法接近的冰寒之氣:“別碰我。”

  他做出這樣的舉動,又說出這樣的話,不僅震懾住了沈慈,也驚住了陸離和鄭睿。

  沈慈收回手,不再觸碰江少陵,見陸離和鄭睿站在院子裡不動,沈慈語氣平平:“發什麼愣?還不趕緊扶江先生進屋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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