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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說不出勸慰他的話,這些年她在紐約市喜悲銳減,早已遺忘了該以怎樣的方式和一個叫江少陵的男子正常共處。

  煮好的面放任不吃,容易坨在一起,沈慈拿起筷子剛攪拌了兩下,就聽本應熟睡的他忽然開口說:“餓的話,你把面給吃了。”

  沈慈手頭動作一僵,床上那人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離得近了,沈慈方才發現他的眼睛裡布滿了血絲。

  “我不餓。”沈慈把筷子放在碗沿上。她剛才攪拌素麵,是顧及他起床吃麵時口感不好,跟自身餓不餓沒關係,但他顯然是誤解了她的舉動。

  沈慈不予解釋。

  她說她不餓,對此江少陵並不發表意見,他從床上坐起身,直接付諸行動,將那碗素麵連同筷子一起遞給了沈慈。

  沈慈盯著那碗面猶豫了數秒,然後伸手接了。

  在這世上,有這樣一種男人:作為上市公司董事長,他做事精準,不允許工作上出現絲毫偏差,終日斡旋於華爾街,應酬於曼哈頓,他與人交流可以多國語言完美切換,社會閱歷完全凌駕在年齡之上;作為業界同行死對頭,他陰險奸詐,花樣繁多,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經商如此, 謀取婚姻更是如此;作為丈夫,他性格陰晴不定,介於正常與分裂之間,並且擁有強烈的操控欲和專制欲……

  專制如江少陵,這碗面沈慈如果不接,他怕是會一直端著,或是直接拿著筷子送到她唇邊。

  素麵水分被吸走大半,入嘴並不好吃,但她又有什麼可挑剔的呢?他生著病,卻把素麵讓給她,此刻她該偷笑,而不是挑三揀四。

  主屋臥室寂靜無聲,沈慈慢吞吞地吃著面,但多少有些食不知味,一方面是跟麵食清淡有關,另一方面卻是拜江少陵目光所賜。

  沈慈選擇裝傻,不過......他打算盯著她看到什麼時候?

  溫溫的麵條黏在一起,吃進嘴裡跟吃麵疙瘩差不多,沈慈咀嚼了幾下,不願虧待自己的胃,乾脆吐在了碗裡。

  似是覺得吐食物有些不雅,她悄悄地看了一眼江少陵,江少陵正靠著床頭閉眼小憩。

  沈慈覺得這樣挺好,她右手拿著筷子,用手背碰了碰江少陵的手臂,見江少陵睜開眼睛看著她,她很好心地把剩下那碗面遞給了江少陵:“我吃不完,倒掉的話實在是浪費,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剩下這半碗面要不你吃了吧!”

  江少陵朝那碗面看了一眼,她還真以為他什麼都沒看到嗎?剛才見她吐食物到碗裡,出於不忍直視,他這才閉上了眼睛,她倒好,壞心眼數十年如一日,吐過的食物都敢拿來讓他吃......

  “我沒胃口,吃不完就放著吧!等鄭睿回來,留給他收拾。”江少陵對那碗面視若無睹,語氣雖然輕淡,聲音里卻透著清晰可聞的疲態。

  江少陵與人講話一直是堅定有力,擲地有聲,但此刻聲音暗啞,力道發虛。沈慈難得善心回歸,收起壞心眼,把碗筷放在一旁,先是倒了一杯水放在床頭柜上,然後從口袋裡取出那袋感冒藥放在水杯旁,很盡責地叮囑江少陵:“我把感冒藥放在這裡,等水不熱了,你記得把藥給吃了。”

  江少陵皺了眉。

  她做出這樣的舉動,又說出這樣的話,江少陵縱使不感動,也該心有觸動,但這日中午,溫暖的陽光穿過窗戶晃進他幽深的眼眸里,他盯著那袋感冒藥,卻有一股火氣猝然竄起。

  近幾年,她何時善待過他?

  幾日前她在江水墅向他提出離婚,那麼她現在是什麼意思?喪事期間先給他幾個棗吃,等喪事完再繼續給他一棒子?

  還是說,因為蘇瑾瑜去世,所以她憐憫他,同情他?

  誰要她憐憫他,同情他了?

  江少陵越想越氣,壓著怒火問:“你身上怎麼會有感冒藥?”

  “上午鄭睿在鎮上買的。”沈慈收拾碗筷準備出去,她有手有腳,尋思著無需等鄭睿回來幫她刷碗善後,像這種活她完全可以自己搞定。

  這句大實話沈慈不該說,因為就在她說完這句話之後,江少陵忽然冷冰冰地看著她,目光宛如雷雨夜波濤洶湧的海平面,不僅令人窒息,更像是結了冰一樣。

  猝然接觸到這麼冰冷的目光,沈慈完全是雲裡霧裡,她有說錯什麼話,還是做錯什麼事惹他不高興嗎?

  這人人格實在是太分裂了。

  “出去——”

  臥室里,人格分裂的江少陵怒極反笑,毫不客氣地甩了兩個字給沈慈,語氣格外的重。

  中午12:42分,沈慈端著碗筷蹲在院子裡已經很長時間了。十分鐘以前,江少陵當著她的面把感冒藥扔到了窗戶外,她一言不發地走出去撿感冒藥,不停的告誡自己:蘇瑾瑜死了,屋裡那人原本脾氣就很怪,如今情緒不好,火氣旺,那也是人之常情……

  沈慈疏忽了晨間那場暴風雨,有幾包感冒藥被摔破,藥丸和藥片散落的到處都是,另外還有幾包感冒藥浸泡在院內坑坑窪窪的泥水裡,繼續服用是不可能了。

  對於他突如其來的怒火,沈慈將剛才在屋裡發生的事情,簡單地梳理了一遍,想要窺探出他的怒火蹤跡,倒也不是難事。

  問題出在感冒藥是鄭睿買的,而不是她?

  沈慈只窺探到其一,至於其二則是取決於江少陵心魔滋生——

  誤會感冒藥是沈慈買的,他火氣躥升,懷疑她心懷鬼胎,但心裡沒有絲毫波動那是騙人的。

  落實感冒藥與沈慈無關,他火氣加倍,相較有心買藥,無心買藥最可恨。

  她當真無心嗎?

  不,她的無心僅限於自己,反觀她的有心倒是毫無保留的全都給了林宣。似是一種諷刺,一月份敘利亞帕爾米拉,她察覺林宣感冒,曾親手煮了一碗湯端給林宣……

  林宣……林宣……

  僅僅只是想起這個名字,就足以令他火氣難忍。這把心頭火雖然被他發了出來,但他情緒不見平和好轉,反而越來越糟。這份糟糕來源於他剛才的語氣,他從未對她說過那麼重的話,她剛才一聲不吭地走出去,院裡院外一點動靜也沒有,她在院子裡做什麼?怪他、怨他,還是正在獨自生悶氣?

  十分鐘過去,他隱忍地咬著牙,她沒有進屋。

  二十分鐘過去,他放鬆面部表情,靠著床頭耐著性子等著她進屋。

  半個小時過去,他忽然掀起被子,穿上皮鞋離開了臥室,走出主屋,院子裡卻不見沈慈蹤影。

  應是感冒作祟,陽光下江少陵身體乍寒乍暖,頭暈得厲害。

  沈慈在孫嬸家。

  中午孫嬸操持完家務,記掛江少陵的身體狀況,就火急火燎地趕到了江家老宅。

  這裡是杏花村,幾乎每戶人家別墅外都栽種著杏花樹,伴隨著一場春雨侵襲,杏花花瓣落了滿地。孫嬸來到江家的時候,沈慈正蹲在大門外用杏花花瓣在地上拼貼出了一個大大的“江”字,不是一般的清閒無聊。

  杏花村不大,所以有關於“江少陵的媳婦來到了杏花村”,短短一中午幾乎傳得人盡皆知,孫嬸不可能不知道。江家院門外,孫嬸初遇沈慈,卻已斷定她必是“少陵媳婦”無疑,只因她那頭醒目的白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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