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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兜兜,這不用你,坐了這麼久車,去歇會兒吧。”

  阮昊手裡的碗差點滑下去,極為無奈地說:“媽,您能放棄這個小名嗎?”

  左倩站阮昊旁邊將他刷好的碗用抹布擦乾,兒子終於回家了,就在他身旁站著,還幫她刷碗。她極有底氣的說:“我叫我兒子小名怎麼了。”

  阮昊妥協地打商量:“只能在家裡叫。”

  左倩拍了兒子手臂一巴掌,眼角的笑紋很深。

  自己的兒子,秉性當然再清楚不過。

  不管有時候脾氣多壞,犯起倔來能把人氣出心臟病,但他很會疼人。

  只要他放心上的,就不管不顧地對人好。

  母子倆一句沒一句地交流,談他的近況和未來打算。

  阮昊跟左倩說了自己打算創業的方向,具體的內容她是聽不懂了,就聽見阮昊說了一句還要去上海的T大管理專業重新學個課程。

  左倩愣神片刻,手裡擦碗碟的動作也頓住了,她喃喃地說:“T大啊。”女人天生敏銳的第六感。

  “嗯。”

  左倩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她輕聲說:“我不是不喜歡那個孩子,可他差點把我兒子毀了。”

  原本無限溫馨的一方廚房,氣氛漸漸冷了下來。

  左倩不想回憶往事。

  她和阮興林教育孩子一向開明。阮昊從小雖然喜歡調皮搗蛋,卻從不越線,他懂分寸。

  但高二他打群架將另一個班的一個學生鼻骨打斷,高三填志願不顧阮興林反對要填到北京,卻到後來不明緣由撕了志願書,在書房跟親生父親叫板。

  原以為這些只是他叛逆期的應激反應,到了大學左倩突然接到兒子校方的電話說他被室友指有狂躁症,要求父母帶去檢查。

  從出生那麼一點大的小娃娃到邁過十八歲的檻兒長大成人,這個兒子一直是她的驕傲。

  即使他跪在她面前說自己只喜歡男孩,不會改過來。她哭了幾晚上,也要在阮興林拿條藤抽他背時護著他。

  左倩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能相信,讓她兒子一蹶不振,寧願六年不回家去服役的人是她也當過半個兒子的程立。

  她從不歧視“同性戀”這個群體,雖然在這個社會這三字原本就帶有貶義。

  但她希望阮昊身邊的那個人,可以是任何人,但不是程立。

  這個孩子心性太冷了,根本就捂不熱。

  遠在三百公里外的上海T大楊浦校區數學科學院晚自習下課。

  有個別學生到系辦公室交自習名單時,看見程教授的獨立辦公室門半掩,還亮著燈。

  幾個女生從系辦出來,踮腳尖望了幾眼,沒看見人,挺失望地走了。

  數學系的程教授名頭很響。

  不光是那副衣架子一樣的好皮囊,關於他本科考研文跨理轉係數學一直是校內神話之一。

  很多學生只可遠觀而不敢選其科。

  T大數學系的掛科率在全校院系絕對排前三,期中考能掛掉一半學生,程立所授學科的通過率更低。

  他不具親和力,在數院一眾不修邊幅的教授里一直獨來獨往。

  對學生作業要求雖苛刻嚴厲,但他也以身作則。真正熱愛數學這門學科的孩子們,也都真正敬仰他。

  下班開車回家的程教授壓根不知道他被只跟當紅小生小花的一個狗仔跟蹤了。

  程立停車入庫後打開家門,家裡的金毛搖著尾巴衝過來,又突然兇狠地朝著程立身後的暗處狂吠。

  程立蹲下來摸金毛的頭,輕斥了一聲:“兜兜。”

  金毛委屈地嗚咽,拱程立的手心。

  卓寧遠躺在酒店的床上,將微信里的照片一張張又轉發到名叫“日天兄”的帳號上,並附言:“欠的人情還了。”

  他上個星期曾讓阮昊動他的關係網,用公安的通訊系統,找到了一個人的手機號碼。

  這種違規操作,自然要以禮相還。

  卓寧遠找他熟識的狗仔跟拍了程立。

  阮昊回復得很快,一串語音罵他。

  卓寧遠就知道他裝端,在相冊里又找了一張程立清晰側臉大照發過去。

  那邊隔了好幾分鐘,慢吞吞來了條消息:“照片全發我,你刪掉。”

  卓寧遠覺得跟他兄弟這麼多年,真是一點沒變啊。

  前幾天在北京給他送行,看著阮昊灌酒,喝了太多睡過去。

  酒精和黑夜很容易讓人露出軟肋和心底最深的慾念。

  阮昊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醒過來,在黑暗中睜著眼睛說:“我上個星期見到他了。”

  “然後呢?”卓寧遠問。

  他閉上眼睛,說:“想乾死他。”

  第6章

  “山高自有客行路,水深自有渡人船。”曾經有個中二少年,偶像之一就是孫悟空。

  學校宣傳欄貼他的照片,在省數學奧數比賽一等獎,上面那句話便是他的座右銘。

  不論是前路或人心,心誠所致,又豈無通達之理。

  數年後的他卻動搖曾經的信仰。

  今年的天氣一直反常得很,年關已至。

  平時沒多大動靜的微信同學群都熱鬧了起來。阮昊手機里的群消息都是屏蔽狀態,只有高中同學群每天任它幾百幾百的消息刷,偶爾點開群名單,對著一個ID久久出神。

  沒幾天就要過年,大多數同學都回到X市,曬娃曬車抱怨老闆和工作後,有人約聚會了。

  唐滿在群里艾特阮昊,問他來不來。

  緊接著下面就有人艾特程立,也問同樣的問題。

  那時已近凌晨,被艾特的兩個男人的回覆幾乎同時蹦出來,都是果斷的一個“來”字。

  群里頓時被刷屏了,許多只有搶紅包才出來的女人們,都在拼表情包。

  昔日同學感慨,這麼多年,兩位班長的魅力絲毫不減。

  每年例行的聚會今年提前到年前,還是老樣子晚上在市里星級最好的酒店。

  要了一個中型包廂,擺了兩桌,一桌拼酒划拳男人幫,另一桌几乎坐女生。

  還沒到飯點,老同學陸陸續續地進來。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幾句閒談,昔日同窗便能自動分劃與自己相近階級的圈子。

  年少時還曾天真地談論夢想,年歲經長了,有人為面子,有人為尊嚴,管他笑的真心還是假意呢,自有一副偽裝的皮囊。

  至少這樣看起來,人人光鮮亮麗,大家都過得挺好。

  因為路上堵車,阮昊來晚了。

  他推開門後笑著一句抱歉,果然贏得全屋矚目。許多女同學都要誇張地尖叫了。

  這是他們高中三年的班長,也是男生年級里的扛把子老大。學生時代就夠拉風的,成績不算壞,運動能力強。帶著校隊還打進過省級比賽拿過冠軍。高三最亂最忙最折磨人的那段日子,他和副班長給大家做錯題本,帶著班上人自覺成立學習小組相互輔助學習。

  這一樁樁往事細數起來,六班這位班長完美的簡直就像從日式漫畫走出來的人物。

  他並不是沒有缺點。他也很真實,上課喜歡睡覺,也會打架,髒話順口來,瘋鬧起來像掙脫韁繩的野馬。但更多人記住的都是他的好。

  似乎老天就是夠偏心的。這些年從來不出席同學聚會,社交網絡也很少用的班長,比學生時代更俊了。

  舉手投足間蟄伏著荷爾蒙味兒。

  唐滿湊過來搭上阮昊肩膀,靠近聞了聞,不懷好意地笑:“臥槽,噴香水了?”

  阮昊不動聲色的推他,視線在人群里巡視。

  “我說,你這西裝是今天才去買的吧?哎呦這皮鞋擦的,可真夠亮的。哇塞,換髮型了!我看你這副打扮不是來參加同學聚會吧,你他媽是來勾人的吧?”

  阮昊沒找到人,心情頓時down下去,一個眼刀朝唐滿殺過來。

  唐滿見好就收,不再摸老虎屁股。笑著說今天全場的女性眼睛都要黏在你身上了。

  “喏,他坐在那裡。他手上香檳還是我給遞過去的。”

  阮昊往角落的沙發上看過去。

  程立果然坐在那兒,仿佛這屋裡的歡聲笑語皆與他毫無干係。

  兩個人的視線在空氣里相撞了。

  阮昊裝作不經意地挪回視線,再也沒有看過去。

  等到開席吃飯,兩個班長的位置被安排在一起。桌上每人的面前都擺了酒杯,幾個男人在逐座斟滿酒。

  氣氛十分熱鬧。

  大多在說往事,阮昊的名字在各個老同學的嘴裡來回過。

  他那時真是意氣風發。

  高二才開學時,奧運會才在北京落下帷幕。餘熱未消。

  他的偶像之二是韋德,那年籃夢八最終以118-107擊敗06年的世錦賽冠軍西班牙,成功完成救贖使命,在時隔八年之後重新奪得世界大賽的金牌。作為中二少年的阮昊為慶祝偶像戰績激動地理了個奧運五環莫西干髮型。

  從北京回到家就被自家老頭子鎖在書房,爺倆面對面談心,最後當然不歡而散。

  阮興林只給他一個選擇,開學之前就算戴發套,也給我整出高中生該有的儀容儀表。阮昊向來吃軟不吃硬的狗脾氣,衝進理髮店對著理髮師說要把腦門上的頭髮全都理乾淨。

  理髮師懵了,這帥小伙理的髮型多精神,猶豫著問真的要剃光頭啊?

  中二少年冷冷出聲:“一根毛都不要留。”

  頂著一根毛都沒有的髮型走出理髮店他就後悔了。那個年代比較流行有劉海的美少年,他一米八的大高個也架不住他才年方二八的學生氣。

  走在路上的回頭率百分之一萬。

  那時候,原先的劉海美少年愛上了裝酷的鴨舌帽。

  而後,“二號光頭”的髮型居然在他們學校還流行了一段時間,這桌就有好幾個男生那樣幹過。

  鄰桌的女同學們聽見這些往事也都跟著接腔,調侃說太多人那叫東施效顰,只有班長的光頭最帥了。

  阮昊笑著聽這些,在來回的敬酒間,裝著醉意將程立的酒杯握了手裡,跟人一口悶了。

  “這是副班長的酒,班長你拿錯了,不行,要重新罰酒。”

  阮昊不甚在意地笑笑,又接滿一杯酒。

  坐在他旁邊的程立,從始至終只動過筷子夾菜,和喝了幾口阮昊從鄰桌給他倒的果汁。

  阮昊真覺得自己喝醉了。

  聚會結束時他都有點走不穩。接下來還有人組織去唱K,他擺手說不去,喝多了難受。

  一伙人都出了酒店,要回家的已經有先開車走的,留下來的正在分配怎麼坐車去玩午夜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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