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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怎樣,他們彼此相愛,一起歷經了人生的珍貴,擁有不可替代的最初。

  陶摯說:你知道嗎?我在宮中教坊,每到中秋和過年的時候,牆外都會舉行盛大歌舞會,那是最激動人心的時候,因為可以聽到最壯麗恢弘的音樂,最美妙動聽的歌曲。

  有一年,我聽到清幽的與眾不同的琴聲,頃刻入心,喜歡得魂靈都顫抖,我強烈盼望下一個新年、中秋,再聽這人的琴聲。可是再沒聽到。

  我每日哼唱那旋律,覺得一顆心都可以安寧。我試著自己譜曲哼唱,卻怎麼也不能像那個曲子那樣熨帖心靈。

  我沒有琴,就想著,等我有琴了,也要彈出那樣的曲子;等有一天離開了這高牆狹院,也許可以見到他,聽他別的琴曲——

  每晚入睡前,我都會想像著,霧靄籠罩的青山巔,他坐在那裡撫琴,我走到他身邊,他抬頭向我親切笑——

  我每天都在這樣的好意憧憬中甜美入睡,自己給自己幻想和希望,生活就是要有盼望才行。

  後來我真的離開了皇宮,看到了外面世界,快樂地新奇地感知著,卻覺得世間種種與我想像的並不相同。人潮鬧市與我隔離,我無法走進,並不能真實的明了和擁有。每到失落迷茫時,我就回想那夜的琴聲,那是心靈的引領。世間太雜亂,只有那琴音清澈悠然,才是人間應有的模樣。

  那日在玉泉山,忽然聽到似曾相識的夢寐以求的琴聲,我尋聲找去,看到溪水邊的你,跟夢幻仙境一樣。

  我覺得我是一個有福氣的人。我嚮往的都實現了,我父親給我取小名叫阿福,他說人生最重要的不是出身、才華,而是有福氣。我一路走來,或許是父親的期許保佑著我,遇到這麼好的人,得到這麼多。我的人生已圓滿無憾。所以,我走了,你要好好的過,就像我仍然在你身邊一樣。

  宗韶眼中滿是淚,緊緊抓著陶摯的胳膊不放。

  “我現在走,還是晚上再走?”陶摯淚眼朦朧問。

  宗韶放開手,用被子掩住面:“現在走。”

  陶摯抹去淚,道:“好。我今日起去道觀、寺廟,把京郊你看過的道觀寺廟轉一個遍,你若想找我,我總歸在的。只要生命在,每人都要繼續走下去。不管在哪裡,我不會忘記那些琴聲。我走後,你記得要開心。”

  陶摯起身穿衣,心碎成末,卻也只得邁步向前走,他迷亂空洞虛無,腳步卻不能停留。

  方出門不遠,身後宗韶追出來,抓住他胳膊。陶摯回看,凜冽的寒風中,宗韶只披了睡袍,凍得發抖說:“你等我換衣,我送你。”

  陶摯忙護送他回屋,然後靜站在門邊等。

  他的淚滿眼,舉手揩掉,他要堅強,給宗韶希望。

  宗韶再出現在面前時,神情淒涼安靜,陶摯邁步出門,這回身邊有宗韶陪他。他們走得很慢,至飯廳處,胳膊忽被宗韶拉住:“吃完飯再走吧。”宗韶的目光帶著祈求。

  陶摯愛憐地看他,點頭,擁住宗韶進廳。

  飯菜上來,兩個人誰也沒有胃口。宗韶命僕人送酒來,陶摯道:“我們好好的說會兒話吧,一喝醉了,時光容易過但也就白過了。我想清醒著與你別離。”

  宗韶流淚了,然後捂住臉哭出聲。

  陶摯坐到他身邊,攬住他的肩,說:“我小時候,忽然被安娘帶離家,來到陌生的窄小簡陋地方。離開我爹娘,離開順遂的生活,我大哭不止,安娘抱著我流淚,可是她說,少爺已經夠幸運了,沒有被人販子買走,沒有過流浪討飯的生活,還有我陪您。少爺你真的很幸運了,要開心啊。不開心,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我就每天尋開心把日子過下來。人要知足。不管是什麼,都好意往前走,人生又不能重新來過。安娘告訴我說:男人嘛,不能哭,挺一挺就過去了。”

  宗韶的哭聲漸漸止住。

  僕人終究顫微微進來報:“廖員外郎求見王爺,已等候多時了。”

  陶摯問:“你見嗎?要不約個時間讓他再來?”

  “是公事。”宗韶道。陶摯便對僕人道:“請他東暖閣稍候,待王爺更衣。”

  陶摯給宗韶洗臉、束髮,換衣,愛憐小心地照顧他。宗韶兩個眼睛紅腫,行走不便,陶摯疼惜,扶了宗韶到會客廳正首坐了,說:“那我走了?”

  宗韶點頭,目光泫然,嘴唇發抖,可是什麼都說不出。

  陶摯想這樣離開也好,他怕分別的那一刻。便命僕人請那位廖員外郎進來,然後自己轉過屏風從後門欲退出,卻忽然止住步。

  廖員外郎,廖公子,廖探花,廖緗,可是一個人?

  ☆、我要不離別的情感

  便聽一個清冷雅致的年輕聲音道:“下官拜見福王。”

  宗韶說:“請起,請坐。廖外郎。好久不見。有一年了吧。”

  那清冷聲略帶自嘲:“一年零五個月。”

  室內一陣靜默。

  終究宗韶開口:“染素,我很抱歉——”

  “別,王爺,是廖緗抱歉,不擅長吃喝玩樂。”

  室內再次長時間靜默。

  這回廖緗開口:“此去南梁,下官願生死相隨,王爺不用多想。關於此行,王爺有哪些人員車馬財務需求,請告知下官,下官去籌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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