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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蘇不明所以地放下手中書簡,隨著嬴政走到隔壁屋中去了。徐福也沒關注他們,他繼續翻動著手中的書簡,上面密密麻麻記載了許多的古法,因為有些文字是直接謄抄過來的,年代久遠了,加上那個時候字體並未統一,所以徐福覺得實在難以辨認。

  幸好有的光看看字形,勉強能推測出是個什麼意思。

  沒一會兒,胡亥指著竹簡道:“父親,你看……我們可以給他們下詛咒啊!腸穿肚爛,碎屍萬段,數箭穿心……我們挑一個吧!”

  徐福對上胡亥那張天真無邪的臉:“……”我們不應該是在找怎麼解決他們下的降頭嗎?

  “父親,你覺得怎麼樣?”胡亥眼巴巴地盯著他,一臉“求表揚”。

  扶蘇大約是與嬴政說完話了,正巧推門又進來了。徐福抬頭看了他一眼,扶蘇的臉色實在不大好看,有些白,臉頰上又飄著紅,他目光複雜,卻又隱隱透著堅韌。

  這是……怎麼了?

  徐福不由得出聲道:“方才可是你父王訓斥你了?”

  扶蘇揚起頭來,笑著搖頭,道:“不是,父王只是告知我,如何能護住父親,方才是與我商量法子呢。”

  “是嗎?”

  “是啊。”

  徐福細細瞧了瞧他臉上的表情,沒什麼不對,已然恢復自然了,這才放下了心。

  唉,為什麼始皇的兒子他還要來操心呢?自個兒都不保了,還要來操心孩子的教育問題!

  胡亥扯了扯徐福的袖子,“父親,快看!”

  扶蘇見徐福一臉“不想搭理”的表情,自覺地上前解圍,“胡亥,在看什麼?”

  胡亥指著上面的咒術,問扶蘇:“哥哥,你看,怎麼樣?我們選一個,給他們咒回去!”

  扶蘇看著上面的字,眼皮一跳,頭皮一麻……

  什麼公子嘉啊,什麼韓終啊……乾脆開門放胡亥得了!

  第213章

  書閣中光線昏暗,點在一旁的蠟燭燭光搖搖晃晃,將架子前的人影拉得更為修長。

  有人莽莽撞撞地從外推開門,快步而入,口中叫道:“先生在此地做什麼?先生要尋何物,告知孤便是,孤定然會為先生尋來。”開口說話這般豪氣的,除了太子遷也是沒誰了。

  徐福站在木頭搭起來的梯子上,見太子遷進來,徐福真擔心他一衝動把梯子都給撞垮了,於是只得一撩衣擺,慢慢走了下來。

  太子遷一見到徐福,眼底便光芒大作,次次都讓徐福有種被太子遷莫名其妙引為知己的感覺。

  “先生小心。”太子遷還上前主動扶住了徐福的手臂,太子遷身後的宮人更為提心弔膽,生怕那梯子栽倒下來,把太子遷給壓在下面。

  徐福揚了揚手中書簡,“我已經尋到了。”

  太子遷好奇地看了一眼,“這是何物?”

  “破解巫蠱的書簡。”

  太子遷頓時詫異不已,“先生還需要尋這些書來看嗎?”

  “若是平常自然不需要,但韓終……他說要往我身上施法。”徐福口吻平淡地說著令人驚駭的事。

  太子遷面色陡變,“他敢?!”

  “韓終取走了我的貼身之物,以此為媒介,向我施以術法。”

  “貼、貼身之物?”太子遷的臉謎之臉紅了。

  徐福詭異地看了他一眼。太子遷腦子裡在想什麼呢?

  太子遷回過神來,臉上神色一變,怒道:“他怎敢如此待你?”

  “太子將我從公子嘉身邊截走,公子嘉心中不快,自然便吩咐韓終對我出手了。”

  太子遷頓時更怒了,“他竟是還想從孤身邊將先生搶走嗎?發覺搶不走後,便對先生下了毒手嗎?好狠毒的心思!”太子遷氣急,但他又不可能拔刀衝去將那公子嘉與韓終直接剁了,於是也只能氣得團團轉了。

  書閣之中地方狹小,徐福實在擔心他一頭撞在書柜上,最後反把自己給壓死了,於是忙出聲道:“此處不是談話的好場所,太子還是與我到外面去吧。”

  太子遷點了點頭,忙跟著徐福出去了。

  太子遷甚是焦急,等一出了書閣,他便忙問道:“先生,孤可有何處能幫得上先生的?錢?物?人?只要先生需要,便向孤說明就是。那韓終極為卑鄙,手段又很是陰狠,孤心中實在對先生放心不下啊。”

  徐福終於等到太子遷這句話了。

  “太子務必向王后說明那公子嘉的野心,還要說明韓終帶來的危害,之後便要勞煩太子尋個藉口,暫時扣押一下公子嘉了。”

  太子遷點頭,“這倒不是難事,只是扣押可以,但要殺了他,怕是……”

  “自然不需要殺了他,只扣著便好了。”徐福非常不喜歡被動的感覺,公子嘉想要逼迫他,威脅他,那他便也反過來讓公子嘉束手束腳,總之就是不能讓對手痛快。

  太子遷頓覺自己做了大貢獻一般,面上的表情都興奮了許多。

  徐福瞧著他這般情緒外露的模樣,頓覺無奈,太子遷果真是個色厲內荏的,當初表現得張牙舞爪,脾氣極壞,卻不過是包裹起來給外人一個,他不好欺負的假象來。但實際上呢?太子遷真的太好欺負了!倡後那般精明的女人,怎麼教出了一個腦子單弦的太子遷呢?

  “先生瞧著孤許久,可是孤身上何處不對勁?”太子遷面上蒙著一層薄怒的緋色,斥道。

  ……還跟小孩兒一樣,說變臉便變臉。

  “謝太子為我憂心。”徐福一句話就輕飄飄地將太子遷的那點兒薄怒給帶走了。

  太子遷復又笑了笑,親自送著徐福出去了。

  ·

  “取敵精血,取霸道正氣之物,巫蠱咒術不得近身。”

  “法二。凡巫蠱咒術須得擺祭壇,尋祭壇,損之,取回媒介之物,水洗之,精血浸之。”

  徐福合上了竹簡。

  也不知是真有用,還是假有用。到現在,面對巫蠱咒術等玄妙的物事,徐福都還有一種不真實感,仿佛一覺醒來,他還在上輩子那個講究科學的時代里。

  從前徐福對這些東西接觸得少,加上生長環境的不同,徐福可以信相術,但他對這些東西卻沒有足夠的信任感。

  哪怕是找到了破解之法,徐福都依舊有點兒悵然,心中空蕩蕩,定不下心來。

  胡亥趴在房間裡的小桌案上,開始還在認真翻絹布書卷,後頭就:“呼嚕——呼——嚕——”

  徐福回頭瞥了他一眼,早就知道指望不上胡亥幫忙。

  正想著呢,胡亥似乎夢中所覺,猛地打了個噴嚏,然後一下子就醒過來了,他抓著絹布,迷瞪瞪地看著徐福:“父親,這個試試,要試試。”

  徐福接過來。

  上面還是各種咒術的記載。徐福無奈地給他放了回去,然後摸了摸胡亥的頭頂,胡亥被摸得有點舒服,慢慢就癱軟下去了,沒一會兒又打起了小呼嚕。

  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嬴政大步走進來,帶動得屋中的燭火都晃了晃。徐福看了看他的面色,難辨喜怒。

  “阿福。”嬴政開口聲音低沉,他的目光驀地注意到一旁熟睡的胡亥,於是聲音驟然壓低了不少,“趙國派出去的人實在太過糙包,連個李牧都殺不了。”

  “那……李牧跑了?”徐福覺得這應當不是李牧的性格吧。

  嬴政臉上的神色有些怪異,“被……羌瘣捉了。”

  徐福眼前閃過羌瘣的那身板,“少年英雄啊。”羌瘣能捉住李牧……這還真是……

  “李信已帶兵趕至趙國邊境了。”嬴政低聲道。

  徐福“唔”了一聲,“那韓終和公子嘉也就是這幾日,便會忍不住了。”徐福說完,見嬴政的面色並不見輕鬆,不由有些疑惑。嬴政為何做如此表情?是為自己擔憂?不,應當不是的。

  “可是咸陽來信請阿政回去了?”徐福低聲道,他清冷的聲線一旦緩和下來,便在撫慰人心上有著極為顯著的效果。

  “咸陽城中本也無事。”嬴政淡淡道。

  徐福很清楚咸陽城中人擔憂的是什麼,他們擔憂的是嬴政身在趙國,出了意外便不好了,自從嬴政攻趙、魏開始,便有不少人都想置他於死地了,客觀上來講,嬴政的性命是比他金貴太多太多。

  你回咸陽。

  這四個字到了嘴邊,最後還是被徐福咽了回去。

  對啊,他就是希望嬴政留在邯鄲!就是任性一回怎麼樣?那些臣子不總是說他是佞寵嗎?那就正兒八經佞寵一個給他們瞧啊!徐福不得不承認,找出來的破解法子,都還不如一個嬴政站在他的身邊,能帶給他那樣足的底氣,仿佛一下子就有了堅實的倚靠。

  徐福嘴中說出來的話,陡然變了,“那便當做沒看見他們傳來的消息好了。”徐福遲疑一下,“不過咸陽當真無事嗎?”

  “寡人每次出行前必然會將一切都安置妥帖,只要不是大的天災,或是有人叛亂,便不會有何事發生。”嬴政的口吻堅決,帶著絕對的自信。

  徐福當然是信他的,“那就好。”

  嬴政發覺到這次徐福說出來的話變了,他不由得微微挑眉,“阿福,你方才話中的意思,可是要寡人留下來?”

  “嗯。”

  嬴政頓時有種陷入水中的感覺,那是一種被溫柔和喜悅包裹住的感覺,連帶著他覺得自己胸口的位置都變得鼓譟了起來。

  嗯……邯鄲是個好地方!

  雖然嬴政覺得徐福會作此反應,很可能是這次的確將他駭住了。從前哪怕是遇見危險,都從不是被人這樣加諸以陰險的手段,最後落在身上的是那看不見摸不著的巫蠱咒術。誰知道它會何時發作呢?誰知道它究竟是什麼模樣呢?哪怕是徐福,心中也定然會有些茫然的。嬴政瞧著徐福那張一如既往顯嫩的少年面孔,心底柔軟的一塌糊塗。

  寡人的阿福還是很年輕的。

  徐福被他盯得有些莫名其妙。

  嬴政又想到什麼去了?

  嬴政突然從背後攬住了徐福的腰,然後就如之前徐福抽走他腰間的匕首那樣,把徐福腰間的也給抽沒了。

  徐福愣了愣,……小、小氣鬼?

  嬴政將徐福翻了個個兒,然後便吻起了徐福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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