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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非立即就想到了徐福斷人掌紋的本事,他頂著李斯和姚賈的目光,壓下心中的羞恥感,伸手攤開了手掌。

  徐福掃了一眼,只覺得命運奇妙,掌紋這東西也實在奇妙。

  最初韓非乃是必死之相,連徐福都以為李斯會弄死他了,但誰也沒想到中途殺出了個姚賈,姚賈和李斯對韓非的共同憎惡,幾乎將韓非推到深淵去。但誰能想到姚賈會留下他的性命呢?徐福差不多也能猜到姚賈的心思。李斯是只要韓非死了他就一切不管了。而姚賈是個實實在在會記仇的真小人啊!當初韓非那樣在嬴政跟前中傷他,姚賈也是從九死一生中活下來的,他怎麼會願意讓韓非輕鬆赴死呢?所以韓非活下來了。

  而韓非掌紋上的命運線也有了巨大的轉折,他的生命線上覆著一截短短的刀疤,正好在無形中將他的生命線延長了,然後蔓延向中指的方向。

  ……他改命成功了。

  徐福沒再看了,他連碰都沒碰一下韓非的手掌,只淡淡說了兩個字,“恭喜。”恭喜,你的命穩定下來了,嬴政不會弄死你了,韓國也不會讓你去送死了。當然,徐福覺得韓非自己也不會想再死了。死過一次的人,都不會願意再死一次的。

  李斯也跟著淡笑道:“恭喜。”

  李斯當然也知道韓非不會再死了,他的怨憤已發,自然不會再揪著韓非不放。這是李斯性格使然。

  姚賈在一旁笑眯眯的不說話。他也聽說過徐福曾給韓非批命的傳聞,現在見徐福說恭喜,他就知道他還能將韓非在府上圈上一段時日了。這段時日,究竟是幾年,誰知道呢?反正先平了怒氣才好。

  接下來幾人圍坐,徐福簡單提了提韓非的那些著述,都被用到了什麼地方,徐福越是說得簡略,韓非心中就忍不住越發激動。韓非沒想到,自己所寫下來的東西,真的在秦王的手中得到了慢慢實現。從他選擇將那些東西留給秦王開始,其實他就已經從心底向秦王臣服了吧……既然如今他還活著……既然還活著……韓非就難以按捺住心底想要去親眼見證的渴求。

  人這一輩子還剩下什麼呢?對於他來說,不就剩下施展抱負了嗎?他在韓國鬱郁不得志,在秦國卻得到了賞識。這就是為何越來越多厲害的人物投奔秦國的原因嗎?

  徐福見火候差不多了,也就不再與韓非廢話了。

  他過來這一趟,當然不是為了單單看韓非如何窘迫的,他和李斯的立場不一樣,徐福一心是為嬴政,既然韓非沒死,當然要讓韓非發揮出自己的價值。而李斯過來,怕就是為了看清楚,韓非是否還會與他爭奪秦王跟前那有限的位置。

  嬴政手下的能人也不算少了,但實際上真正能極得他信任的,也不過李斯、趙高、蒙家兄弟等人。若非尉繚是徐福的師兄,他未必能得到嬴政多少的信任。

  從韓非到秦以後,嬴政便表現出了對他的極度欣賞,就連他的抗拒和執拗都沒讓嬴政捨得立即殺了他,也難怪李斯心中會有隱憂了。昔日他與韓非同在一老師們下,後來他被逐出門,韓非卻成為了門內最為優秀的弟子,繼承了墨子所有的學識。好不容易爬到今天的李斯,怎麼會不忌憚呢?

  想到這裡,徐福自己心裡都還有點不大痛快。

  嬴政之前對待韓非的確太過寬厚了,就連李斯都有危機感了。

  徐福站起身,“既見韓子無恙,我便離去了。”

  韓非一直未曾開口,但實際上他是有話想與徐福說的,但他天生口舌不靈,他站起身來,張了張嘴,只能看著徐福快步走了出去。李斯似笑非笑地掃了一眼韓非和姚賈,也跟著離去了。這兩人可都算是李斯路上的絆腳石,李斯吃飽了撐的還在這裡陪他們啊。

  第二日姚賈到宮中拜見,還帶上了一人。

  宮人們瞧不見那人的面貌,只覺那人身形熟悉,只得暗暗好奇起這人的身份。

  被姚賈帶到宮中來的自然是韓非。

  韓非面無血色,眼球上還覆著血絲,明顯能看出他為了心中的決定而輾轉反側了多久。

  徐福就坐在嬴政的身旁,他將韓非從頭打量到了腳,頓覺驚奇。韓非並未休息好,而且這段時日他應該過的不是什麼好生活,他的面頰明顯削瘦了些,眼下的陰影更是讓他看起來頹廢極了。但是徐福卻發現他的氣不一樣。看向要望氣。此時韓非的氣可以說是達到了一個頂峰。

  有一股力量從他的體內無形地迸發了出來,這股力量充滿了渴望,帶著新生的光芒。

  韓非已經徹徹底底從這場死亡中脫離出來,他從裡到外都得到了改變。

  一般人看見他的時候,只會覺得如今他的眼亮得驚人,讓人不敢直視。他們又怎麼會看到韓非的內里,也發生了變化呢?雖然徐福不知道是哪個點觸動到了他,但無論如何,這都是一件好事。

  嬴政冷漠地掃了一眼地上的韓非,他並沒有開口說話。

  韓非早已經過了能夠令他萬分欣賞的時候了。

  韓非見嬴政久久不開口,這才感覺到了些微的焦急,“……王、王上。”不再是冷冰冰的秦王,而是改口稱了“王上”。

  徐福順手塞了塊絹布到嬴政的面前,嬴政沒空搭理韓非,低頭去看絹布。

  韓非只得咬了咬牙,渾身緊繃,他就這樣跪了許久,終於,他放鬆了渾身緊繃的肌肉,然後朝著嬴政的方向拜了拜,低聲道:“……從此、世、世上,無、無韓非。”他的語氣再沒有刻意的牴觸和冰冷,他的語氣輕鬆、淡然,曾經話裡帶的刺,這個時候全都沒有了。他給了徐福一點如釋重負的感覺。他終於說出了這句話。

  嬴政當然不會以為韓非說這句話,是因為他要去死了。嬴政這才暫時放下絹布,冷淡地看向了韓非。

  韓非咬牙低聲道:“請、請王上賜姓名。”

  徐福都驚訝了。

  這對於高傲的韓非來說,是一輩子也不可能的事吧?

  他那樣重視他的國家,他會願意改掉韓非這個名字?韓非說這些話總不會是在賭嬴政心軟吧?但嬴政也不像是會心軟的人啊,韓非更不像是能想出這樣法子來的人。

  韓非說過那話之後便不動了,像是真的鐵下心來了一樣。

  嬴政實在沒什麼給人起名的興趣,於是隨口道:“雖不是韓非,但韓子總歸是韓子。”

  韓非激動之下,衝著嬴政的方向砰砰砰給磕了幾個響頭,一臉被嬴政所感動的模樣。徐福看得目瞪口呆,韓非是一旦向嬴政臣服後,便恢復他那赤誠的性子了嗎?就這樣一句話,韓非就感動了?徐福實在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一面又覺得韓非大概是嬴政手底下,最好滿足,但是也最為麻煩一個人了。

  韓非站起身來,要與嬴政說自己的打算,嬴政卻揮了揮手,道:“韓子回去好生思慮一番,思慮周詳了再來尋寡人。”嬴政這樣冷落他,一是出自故意,二卻是嬴政的確被韓非的性子折騰怕了,韓非如今這樣表現都還不能打完全打動嬴政。

  韓非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姚賈卻一把拉住了他,面帶微笑,道:“王上,我與韓子說說話。”說完,他便帶著韓非退下去了。

  徐福只瞥了一眼就沒再看了。

  自從鄭有安的絹布拿到手以後,徐福就從中大受啟發,甚至激起了不少他關於上輩子的回憶,徐福摒棄掉不自信,開始嘗試幫助嬴政,改進地動儀,改進炸彈和強弩。鐵蒺藜本是嬴政不屑用到戰場上的東西,但是考慮到徐福用來防身最為方便,便還是令人打造了許多出來。畢竟這不是武俠世界,就算是有功夫,那也不會飛啊,鐵蒺藜在防身上起到不小的作用了。

  只是徐福將那些鐵蒺藜拿到手以後,就頓覺無奈了。

  那麼多的鐵蒺藜,拿起來實在太沉……

  徐福本就是個喜歡隨身攜帶卜筮工具的人,若是再帶上這個東西,那他是別想再偽裝出什麼風度了,因為身上的重負可以讓他氣質全無。揭過這一茬之後,卻還有源源不斷的麻煩……在這一點上,徐福倒是真佩服鄭有安。他記下來的這些東西,並不是一時都能做好的,甚至區區一樣就會耗費大量的物力。

  徐福現在已經竭力在幫助嬴政改進了,但還是不夠。

  非專業的人士,在某些方面總是不比專業人士的,就好比中間環節出了一個紕漏,徐福檢查許久也檢查不出來,而有經驗的人或許看上兩眼就知道了。這也正是之前徐福嘲笑鄭有安中二天真的緣故。如果真的是看看小說,從生活中隨便聽上幾句,你就能制出炸彈、強弩、核彈的話……那也太好笑了。鄭有安頂多只能記下來物品的外形,大致的構造,但是更詳細的資料,卻來自於他的東拼西湊了。在這樣的基礎上,徐福就要不斷實踐,然後找出錯誤,再做改進。

  這個工程量又大又瑣碎,對於徐福來說,簡直是個要命的差事。

  所以啊!他才一開始根本不願意說什麼火藥。

  徐福交給嬴政的那塊絹布,上面是徐福辛辛苦苦畫出的地動儀。

  戰國時期天災太過頻繁,徐福就是個行走的氣象台,其他是用不上了,但是地動儀卻是必要的,徐福就是再厲害,也不可能次次都感受到。經歷過上次的地動,現在徐福對此格外的看重。嬴政也知道其中的重要性,所有加緊督造了起來。

  徐福與嬴政拉著圖紙聊了會兒。

  內侍在殿門外,低聲道:“王上,使臣到了。”

  徐福這才想起韓國的使臣也是今日進宮來。

  嬴政從不會故意在徐福的面前避諱什麼,他直接讓那內侍將使臣帶進來了。徐福坐在嬴政下首,居高臨下地看著韓國使臣走進來。

  為首的是個貴氣少年,身後跟著的是一名中年男子,其後還有兩隨從。

  韓王是將自己兒子派出來了?徐福瞥了一眼那貴氣少年。

  少年正好也朝他看來。

  或許正當年少的緣故,貴氣少年的脾氣實在不大好,明明站在殿下,卻偏要抬高了頭,用眼角來瞥徐福,徐福可以從他那張清秀貴氣的臉上,看見滿滿的不屑。真是將架子端得夠足的。

  徐福差點在心底笑出來。

  韓王派了這麼個兒子過來,是真心想要求稱臣呢,還是想要來拉仇恨呢?就這麼一隻鬥雞,擱在哪裡都會撩出事兒來吧?自己還什麼都沒做呢,少年就對自己表現出這樣糟糕的態度了。他還沒能認清自己的身份嗎?現在擺在面前的事實是,哪怕他是韓王的兒子,但他到了咸陽,就還比不上徐福一根手指頭,管他是什麼人,他到了咸陽都得乖乖低頭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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