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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樣的?”徐福並不掩飾自己語氣中的疑惑。

  “國師之位,有虛有實。若只是擔個虛名,自然簡單,明日寡人都可下令了。但若是阿福要個實權在握,令群臣拜服,秦國上下敬仰的國師,那自然不是現在便能當上的。”

  嬴政這番話太有意思了!

  也正是這番話,讓徐福確定嬴政沒有半分敷衍自己的意思,他聽過自己的要求之後,的確是認真地在為自己考量。

  “虛名要來沒甚意思。”徐福搖了搖頭。

  嬴政瞧見他的表情,當即笑道:“是,虛名怎能配得上你?”不過隨即嬴政的臉色就嚴肅了一些,“寡人親口頒出的規矩,論功賞賜。阿福,你若要做國師,僅僅主持蜡祭還不夠……”

  徐福輕鬆地接了口,“還有更多的事,我可以做。就好比這次隨軍上戰場。”若是等到天下一統,其中也有他的一小份功勞,他要做國師,還有誰會不信服呢?

  嬴政聞言,目光沉了沉。他自然知道徐福說得沒錯。

  奉常寺中那一干人,雖然瞧上去比旁人高貴,但實際上能與那些大將軍相比嗎?能和進入權力中樞的人相比嗎?徐福不會治世,不能帶兵,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隨軍。而徐福去閼與和橑楊時的表現也的確很好。

  但是……

  但是寡人捨不得啊。嬴政咬牙,心都快滴出血來了。嬴政從沒發現原來自己的心胸有這麼寬大的時候。徐福想做國師,他的腦子裡便自覺地為他考慮了起來。同為男子,寡人不能拘住他。嬴政一遍遍在心底默念了好幾遍。但是……寡人還是捨不得啊!

  徐福就這樣看著嬴政的臉色來回變幻。

  “今年年末應當沒有戰事了。”嬴政收起了心思,對徐福道,“……明年吧,明年你再隨軍過去。”

  徐福自然不知道嬴政能說出這麼一句話,心中經歷如何一番複雜又糾結的鬥爭。

  “好。”徐福應得也痛快。在宮中留一段日子正好作調節,然後再出宮去他國正合適。

  若不是去往他國遊說權臣的人選早已有了,他覺得這也是個不錯的差事,不過相比之下,還是隨軍攻打他國的舉動更為光明正大,也讓嬴政更好封賞他。

  徐福是舒心歡喜了,但嬴政卻覺得有些鬱卒了。

  他問徐福有何要求,還當徐福會對他說,要他遣散後宮姬妾。那龍陽君曾經為了固寵,不是便曾打壓過魏王后宮的姬妾嗎?怎麼徐福半點都不曾放在心上呢?嬴政隱隱生出了個想法來。他怎麼覺得徐福好似半點都不在乎他似的。

  嬴政從前哪裡會想到,有一日,他去除了呂不韋和嫪毐二人,手握秦國大權,竟然反倒患得患失起來了。

  二人也未在殿中久做停留,嬴政帶著徐福一邊往寢宮走,一邊問他:“生辰那日想吃什麼?”

  徐福遲疑道:“王上吃什麼,我便吃什麼吧。”

  “可有想去的地方?”

  “城中走一走便可。”

  “可有想要邀約的好友?”

  徐福聞言驚訝,“能邀請到王宮中來?”

  嬴政其實也就隨口那麼一說,他當然不樂意有人來打攪他們的相處,於是也不掩飾,直接拉長了臉,偏生嘴上還說著反話,“若是阿福想要,寡人自然給。”

  “並無。”徐福哪能看不出他的心口不一?想一想,也沒什麼可邀約的好友,不過蘇邑,大不了再加上李斯、尉繚。但是畢竟在王宮之中,叫來之後,或許氣氛便拘謹起來了,過個生辰何必這樣不痛快?以後還有那麼多生辰可過,這次便順著嬴政好了。

  嬴政臉色頓時放鬆了下來,實在不是一般的好哄。

  二人慢慢聊著朝宮中而去。

  轉眼便是兩日後。

  這一日徐福自然不會去奉常寺當值,奉常寺中人也早已習慣了他的作風,自然也並不覺有何處怪異。

  只是那尉繚自小朝時便是魂不守舍的,時不時還流露出些難過的神色來,弄得同來上朝的官員們忍不住猜測他出了何事。眾臣都知尉繚在嬴政跟前十分說得上話,昨日他明明還剛自王宮中出來,莫非是昨日在王上跟前,受了什麼斥責?這不會呀,他那師弟從橑楊回來後,還頗受讚賞呢。

  眾臣實在想不出個明白來,最後只能歸結於,或許是將至歲末,國尉一人孤寂過了頭,心中抑鬱難受吧。

  散了朝後,尉繚還是忍不住想要去見嬴政,但是趙高卻直接命人將他攔住了,微笑道:“今日王上事務繁忙,便不見國尉了。”

  尉繚氣得臉都白了。

  那是他的師弟啊!

  他的師弟啊!

  他師弟的生辰憑什麼不是他來操辦啊?竟然還不給見人!尉繚一甩袖袍,冷著臉大步跨出去了。若不是想著王宮之中守衛森嚴,尉繚說不定都一時衝動之下,爬牆去了。

  而這廂徐福的心情卻是全然不同的。他舒舒服服地睡了個懶覺,醒的時候是被香氣熏醒的。自從那薰香出過一次問題後,嬴政的寢宮中便再未點過薰香了。平日裡寢宮中都沒甚味道,空氣都是清新的,今日這味道竄進鼻子裡,實在鮮明得很。那是補湯的味道。

  宮人伺候著他更了衣,恰好此時嬴政就散朝過來了。

  不僅如此,他身後還跟了倆拖油瓶。

  扶蘇穿著一身黑,像是縮小版的嬴政,他快步上前來,道:“老師!”

  胡亥邁著軟綿綿的腿,走兩步晃一晃,走兩步晃一晃,他還不自覺地伸手去抓嬴政的衣袍,徐福真擔心他將嬴政的袍子給扯下來了。

  扶蘇和胡亥明顯是被嬴政帶過來,給徐福一塊兒過生辰的。他們年歲漸長,宮中又無其他姬妾,兩個豆丁大的孩子也打攪不了什麼,於是嬴政便慷慨地一手一個帶過來了。

  四人一同用了早膳,今日扶蘇不用學習,倒也是難得的放鬆。

  “可要出宮走走?”用過飯食後,嬴政便問了起來。

  但是徐福看著扶蘇,卻不自覺地想起了上次不愉快的經歷,於是也只得作罷。他們一塊兒出去,那馬車之中可就包攬了秦國最尊貴的人,和秦國未來的繼承人啊。要是真出個什麼事兒,那可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見徐福拒絕了,嬴政也就不再提起了,改讓扶蘇向兩人演示功課,扶蘇倒也不覺得辛苦,高高興興地就開始舞劍了。

  胡亥看得直拍手,就跟拿扶蘇當雜耍了一樣,扶蘇倒也不生氣,胡亥一拍手他就舞得更起勁,然後胡亥拍手拍得更厲害了,結果身子往前傾了傾,一個沒穩住,咕咚一頭栽了下去。

  嬴政就在一旁,反應迅速,連忙將胡亥撈了起來,胡亥砸了咂嘴,看著他,還清晰地喊了聲,“……父王!”

  徐福和嬴政都是一怔。

  這是一摔把口齒摔清晰了嗎?

  胡亥抬起藕節似的小肥手,一抹嘴兒,嘴fèng里就流出了血絲來。

  徐福和嬴政都被嚇了一跳,摔出血了?徐福起身去掰胡亥的嘴,胡亥還眯著眼睛,臉上掛著笑,跟摔傻了似的。扶蘇也已經丟開了手中的劍,快步上前來,蹲在了嬴政的跟前,望著胡亥。

  胡亥一張嘴,血就冒了出來。

  好歹是養了那麼久的人,徐福對胡亥也早已改觀,又因為關係上的變化,導致他對胡亥多有上心,如今瞧見胡亥嘴巴出血,心中倒是有些心疼。

  嬴政馬上令人去請侍醫來。

  胡亥嘴張久了有些難受,眼珠子轉到一邊去,使勁兒往徐福身上瞥,“糊……糊……”倒還是個口齒不清的音。

  嬴政鬆了手,胡亥又轉頭叫了聲,“胡蘇。”

  扶蘇臉一黑,誰特麼跟你姓啊!

  胡亥似乎讀懂了扶蘇臉上的不快,又飛快地改了口,“……哥哥。”

  扶蘇這才露出了點兒笑意。

  而徐福就不滿了,怎麼輪到他的稱呼,就那麼變異呢?胡亥可是連嬴政都叫了啊!

  有內侍跨進殿來,“王上,侍醫到了。”他話音剛落,便見一侍醫進來了。

  侍醫小心地檢查了一番胡亥的口腔,最後鬆了口氣,道:“王上,胡亥公子只是磕破了嘴唇,沒幾日就能恢復。”

  徐福也不自覺地鬆了一口氣,他還當胡亥把自己摔得吐血了呢。

  幸好徐福的生辰也沒鬧出什麼血光之災來,侍醫開了藥便知趣地馬上離開了。胡亥也不知道痛,在地上爬了爬,就窩到扶蘇懷裡去了。嬴政覺得有些好笑,胡亥這副呆蠢的模樣,可絲毫不似胡姬,他窩在扶蘇懷中的時候,倒是顯得真有幾分玉雪可愛。

  嬴政的目光轉了轉,落在徐福的身上,然後順手就把徐福抱在自己懷裡了。

  扶蘇嘴角一抽。

  父王……你這樣不大合適吧……

  第107章

  所幸之後也沒再鬧出什麼意外來,胡亥舔舔嘴唇,就一心期待吃食了,完全不在意自己受傷的嘴,徐福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胡亥和扶蘇絕對是他見過,最不讓人操心的小孩兒了。

  因著徐福的生辰,今日的飯食格外豐盛了些,雖然也並沒有大魚大肉、滿桌佳肴,不過徐福倒是從中發現了些新奇的食物,如青銅器皿上盛放著的生魚片,旁邊點綴以蔥、芥。

  胡亥見了食物便揮舞著手想要去抓。

  桌案極矮,他一爬上去抓,估計整個桌案都能被他掀翻,扶蘇臉色黑了黑,只能無奈地坐到他的旁邊,時時看顧著胡亥。

  胡亥已經長出了牙齒,他砸了咂嘴,然後衝著扶蘇張開了嘴,“啊……”

  一旁的宮女忙上前餵胡亥吃食,胡亥呸的一聲又給吐了出來,然後抓著扶蘇的袖子不放,雖然胡亥一句話也沒說,但是扶蘇已經明白過來了,於是乾脆地接過了宮女的活計,餵了胡亥一口,胡亥嚼了嚼倒是老老實實地吞下去了。

  他們倆誰也不需要徐福和嬴政操心,嬴政夾著吃食,轉頭看向了徐福,徐福毫不留情地拒絕了。摟摟抱抱也就罷了,還餵飯,這麼多宮人瞧著,他的面子豈不是丟個一乾二淨?

  嬴政倒也不勉強,一頓飯吃得也算溫馨。

  吃過飯後,嬴政便又提起了出宮遊玩的事。

  “有上次教訓在前,這次寡人便會小心許多,寡人不會允許再出事的。若是再出了事,那這咸陽城的治安也應當好好整頓了。”

  徐福驀地想起了因噎廢食一詞。

  他一轉頭又對上扶蘇眼巴巴的眼神,胡亥一臉不明所以,掃了一眼扶蘇之後,他也跟著擺出了眼巴巴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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