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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喲,我還記得好幾月以前,由王上侍從帶來那人,人家在牢獄中就是不一樣,那通體的氣度,絲毫不損!那一身白衣,不管如何都還是那麼的……唉,我也想不出個詞兒來了,不過比這人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了,也怪不得過不久,王上便親至將人帶走了……如今這一比較,高低立判咯……”

  聽見那獄卒膽敢如此議論自己,趙毅更是氣得喉嚨里直接嗆了口血出來。

  “你、你們……”趙毅原本想要痛罵他們一聲,誰知道他太過虛弱了,這口氣沒能提上來,還差點被喉嚨里的血沫子給哽得厥過去。

  不多時,有人走來,高聲道:“奉常寺失竊一事,已有定奪!凡涉此事者,皆行以劓刑!”

  那倆獄卒愣了愣,上前來將牢門打開,對趙毅涼涼道:“該行刑了……”

  趙毅原本還虛弱的身體裡登時爆發出一股力量來,他猛烈地掙紮起來,拼盡全力從稻糙堆上站了起來,“不!我不去……你們去給我請、給我請昌平君府上的熊義公子來……去給我請熊義公子來……”

  怎麼可能?熊義怎麼可能當真棄他與不顧?

  劓刑啊!

  那是要割掉鼻子的!

  若是真被割了鼻子,他以後焉能回到奉常寺中?不,豈止是奉常寺,他哪怕是行在咸陽街頭,也會被人投以異樣的目光,所有人都會知道他曾經是個因偷竊罪而被施了劓刑的犯人,不會有人記得,他曾經也是奉常寺中年輕有為的趙太卜。

  趙毅太過惶急,一下子撲倒在地,啃了一嘴的土,喉嚨里也咯咯兩聲,“噗”的噴出一口血來,當真是怒極攻心嘔血了。

  倆獄卒被嚇了一跳,“這……這可如何是好?”

  *

  徐福完全沒記起今日已是趙毅行刑的時候,冒犯過他的小人,處理過後他便拋到腦後去了,就像那邱機,大病一場之後,他也沒再找過那邱機的麻煩。

  他行至奉常寺,見眾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不太對勁,徐福還當是自己的脖頸暴露在眾人目光之中了。

  那裡被衣物摩擦著實在太疼,他今日便刻意將領口拉得低了一些。

  徐福莫名其妙地升起了一種窘迫的情緒來。

  不過隨即他便注意到那些目光中隱隱有些忌憚之意,那應當與他的脖子無關了。

  徐福頭一次主動走到了蘇邑那邊去,他伸手點了點蘇邑的桌案,勾起了蘇邑的注意,見蘇邑抬頭看自己,便壓低聲音道:“今日奉常寺中是怎了?”

  蘇邑如何聰慧,頓時就明白過來徐福問的是什麼,“眾人已經知曉,那趙毅的判決下來了,如今正在前往行劓刑的路上。”

  哪有幾個做了官的人,還被施以劓刑的,這次趙毅與徐福鬥法,可算是敗得極為慘烈了,奉常寺中人知道趙毅下場之後,頓時就對徐福起了警惕和畏懼。

  之前哪怕是邱機大病,他們雖然心中隱隱有不安,但這種事畢竟很難確定與徐福真有關係;之後王柳與徐福比試,丟了大臉,更甚至成了徐福的僕人,但那只是丟個面子罷了;趙毅如今呢?那是丟了官位,還要少個鼻子啊,從此里子面子都沒了,走在街頭少不得還要被人嗤笑鄙夷……想一想便令人覺得膽寒。

  徐福實乃惹不起之人啊!

  一些家世算不得強大的人心中暗道。

  蘇邑原本還要說些什麼,他的目光卻突然滯留在了徐福的脖頸之上。

  徐福將衣領往下拉了拉,是不會摩擦到受傷的位置了,但卻也無形中破壞了他往日裡身上清冷禁慾的氣息,蘇邑不自覺地紅了紅臉,目光黏著移不開地又瞅了瞅徐福的脖頸。

  這模樣,像是……

  像是……他那剛成婚的兄長耳側被他那兇狠的嫂嫂咬出來的曖昧痕跡。

  蘇邑先是紅了臉,後來又白了臉。

  徐福難道是不聲不響便入了秦王的虎口嗎?那痕跡實在令人驚心!

  蘇邑朝徐福投去了詢問的目光。

  徐福不明所以,又以慣用冷淡目光回應。

  蘇邑暗自心痛。

  徐太卜定然是被王上痛下狠手了,然徐太卜心性堅毅高潔,便不將傷口曝於人前,還強作清冷之態,令人……心生憐惜?不,是心生敬佩!

  徐福在蘇邑心目中的形象,莫名其妙陡然八丈高!

  徐福不清楚蘇邑心中一系列的心理變化,他朝自己位置上走去,留給蘇邑一個“光輝”又“隱忍”的背影……

  第53章

  華陽太后差人來邀嬴政與熊義二人赴宴時,那內侍一進門來,便呆滯住了。

  熊義臉上的笑容僵硬,嬴政神色漠然,兩人之間的氣氛如何瞧都如何覺得奇怪,內侍小聲地轉告了華陽太后的話,便不敢再多言了,他小心地抬頭瞧了瞧嬴政,感受到男人身上傳遞而來的壓迫之氣後,內侍越加膽戰心驚了,心中直嘀咕什麼事才教王上如此冷酷。

  熊義發覺到嬴政早已不是往日的秦王,他不敢與嬴政硬來,何況為了一個趙毅的確是劃不算,遂笑道:“今日有幸能與王上共用飯食。”

  嬴政的目光淡淡地從他的身上掃過,帶頭出了大殿。

  熊義心中嗤笑一聲,道,果然,他雖然被稱作熊義公子,那又如何?他不過是個昌平君的兒子,他父親沒本事去楚國做個王侯,他在這秦國也不能與秦王的地位相比半分。

  同為貴胄,差異卻是如此之大,真叫人心中不甘啊。

  嬴政不過是來走個過場,當日給足了華陽太后面子之後,他便率人先一步離開了,跟在身後末尾處的小內侍在見到熊義後,似乎想到了什麼,一直衝著嬴政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來。

  嬴政將他叫到面前來,“頻頻望向寡人,可是有事稟報?”

  小內侍平時難與嬴政說上一句話,更難以走近他一丈內,如今被叫到跟前去,自然激動得難以自已,臉頰因為激動而泛著紅暈,他忙道:“王上,奴婢有關於熊義公子之事稟報。”

  熊義的?

  嬴政來了興趣,好整以暇地問道:“何事?”這時他還不知道,不過轉眼間,他就會變了臉色,再難維持半分悠然姿態。

  “那熊義公子在奉常寺中對徐太卜多有糾纏,前兩日奴婢前往奉常寺接徐太卜時,恰好撞上了,熊義公子竟是不肯放徐太卜離開。”

  聽小內侍如此一說,嬴政的臉色幾乎是瞬間就變得極為陰沉,仿佛被潑了一臉的墨水般,神色黑沉可怖。

  嬴政如今已明自身心意,當然如同打開了通往另一條大道的路。嬴政腦子裡立時便生出了這樣的念頭來——他自己尚且會如此,難保其他人也不會如他這樣,對徐福有所心動。

  那熊義對徐福說不準便也是心有圖謀。

  嬴政骨子裡是個極為霸道之人,嫪毐分走他的母親,企圖拿走他的王座,而呂不韋想要分走他手中的權利,搶走他的女人。瞧一瞧,這些人落了個如何的下場?哦,還有前幾年的嬴成蟜,又得了個什麼下場?他嬴政的所有物,豈是那麼好覬覦的!

  熊義背後有個昌平君又如何?華陽太后十分疼愛他那又如何?

  嬴政陰沉沉地一笑,全然沒將熊義放在眼中。他早就是風雨加身,如此二十餘年,他已然磨礪得威嚴不可侵犯。他想要向別人宣示出自己的主權。

  哪怕徐福如今與他還沒有半分關係,但熊義送上門來,那他便拿熊義來做用來宣示的第一道旗子,熊義的鮮血,說不定便是最好的占證明。

  那小內侍並不知嬴政心中所想,只覺得自己的背脊不自覺地彎了下去,甚至心中隱隱升起了一股,想要朝著秦王頂禮膜拜的衝動。

  王上氣勢之強盛,想必正處於盛怒之中吧。

  他果然沒有做錯,徐太卜在王上心中的確是不一樣的。

  “那趙毅與熊義是……?”嬴政突然想到這一茬,不由得問道。這些小人物之間的關係彎繞,他自然了解不多。

  “趙毅與熊義公子曾為好友,常一同在咸陽街頭作樂。”那內侍答道。

  嬴政心中已然有數。之前熊義為了避鋒芒,哪怕在奉常寺中擔了不低的職務,他也很少前往奉常寺,無非是給外人留個懶散形象,如今好端端的回到奉常寺中去了,還特地求到他跟前來,便是為了那趙毅無疑了。若是沒有趙毅這樁子事,那熊義又豈會在見過徐福一面後,便覬覦上徐福?

  一想到熊義膽敢用放肆的目光打量徐福,將他細膩白皙的皮膚寸寸梭巡而過,嬴政便覺胸中有一把火在燒。

  他冷笑道:“依寡人看,那趙毅德行敗壞,行了劓刑以後,便逐出咸陽城吧。”

  內侍愣了愣,“喏。”

  趙毅若是在奉常寺中安安穩穩的,那麼多熬上個幾年,或許什麼時候不小心出個風頭,再加上背後有所依仗,早日升官也並非什麼難事,偏偏他太過急功近利,手中一把好牌也硬生生被玩爛了。當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他的那些心機謀算以及精湛的演技,如今半分用場也派不上了。

  那內侍口中為趙毅嘆息一聲,便轉身去傳達王令了。

  王上一言,已然定下那趙毅的生死。

  了結完這邊的事,嬴政便回了寢宮之中,恰好扶蘇抱著書簡來找他,嬴政雖然對孩子欠缺了幾分耐心,但思及自己幼年,還是強忍著不慡快,給扶蘇解了惑。

  他的兒子豈會是凡物?因而嬴政倒也沒深思,扶蘇不過五歲稚齡,卻為何當真聰穎得過了頭?

  此時那牢獄之中,趙毅也被硬生生地拖了出去。

  “行劓刑時人是不能昏厥的,否則便不能達到懲罰之意了。”負責行刑的人,慢悠悠地撫摸著手中的小刀,神色漠然,如此狠毒的話從他口中慢條斯理地出來,無端叫人膽寒。

  不過獄卒們常年與這人打交道,便也不覺得有何恐怖之處了。

  那些人笑了笑,道:“好歹也曾是奉常寺中堂堂太卜,敢與太卜令叫囂的人物,他又自詡硬氣高潔,如此,咱們便也給這位太卜一個展現自身風度的機會……”話音剛落下,便有一盆水澆到趙毅的臉上,生生將趙毅潑醒了。

  趙毅倒抽了一口氣,喉中咯咯兩聲,咳出了血沫來,隨後他才清醒過來。

  “你們……你們做什麼?”趙毅的視線有些模糊,他看著眼前的人,目光恍惚了一陣,沒能反應過來此刻自己在行刑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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