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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人面露難色,“從咸陽城外來的那兩人。”

  徐福更驚訝了,原來外面還真的有人在哭啊?他就說,怎麼一閉上眼就總覺得有嚶嚶的哭聲在耳邊縈繞,鬧得他驚了個夢,差點就在秦始皇面前失了儀態。

  嬴政面色不改,“將人驅到一旁去,若是再擾了寡人休息,便將人趕出咸陽宮。”

  “喏。”宮人忙出去了,等走到寢殿外之後,那宮人便立刻板起了臉,“兩位請到一旁去哭吧,連夜哭倒在王上寢殿外,算是怎麼回事?若是再擾了王上,便教你們好好嘗一嘗教訓。”

  其中一名宮女哭得妝容都花了,“求見王上,求見王上啊!太后病重,求見王上一面!”

  “王上早安排了侍醫隨侍,爾等如今到咸陽宮中來又欲如何?把他們帶走!”宮人冷著臉吩咐一旁的內侍。

  膀大腰圓的內侍立刻將人生生拖走了。

  “王上!王上!太后病重啊……”那兩人的聲音漸漸地便遠去了,再也聽不真切。

  過了一會兒,天上還下起了雨來,將那兩人澆了個透,他們哭坐在雨中,臉上神色越發絕望,他們知道,他們跟著趙太后,便再也沒有回到咸陽的機會了……他們從此徹底脫離了秦國最尊貴的地方……

  曾幾何時,趙姬初為太后,何等風光?再看如今,被棄於別宮中,再不能回咸陽城,兒女皆不在身側,只餘下偌大淒清的宮殿和神色麻木的奴才們。

  正是因果循環,報應不慡。

  *

  天氣入了冬,便愈發寒冷起來,徐福晨起時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但是為了維持風度,哪怕是僵著臉,他也要裝得無畏地起床更衣,洗漱過後,便冷著一張臉去用早膳,之後又有內侍趕著馬車送他去奉常寺。

  到奉常寺的時候,徐福臉色冰冷,那稱病不來的王柳終於露了面,王柳剛與徐福的神色對上,就不自覺得往後退了半步。

  徐福身上氣勢似乎更甚從前了!

  其實這個想法並不只王柳才有,其他人也不自覺地生出了這樣的想法,他們竟然隱隱覺得不敢貿貿然與徐福對視。

  這些人殊不知,徐福臉上表情冷漠更甚從前,不過是被凍的罷了。

  徐福行至位置旁坐下,翻動了一下竹簡,卻覺得手冷得厲害,徐福不太高興,冬天一冷起來,他就渾身不慡。於是他抬頭看向王柳,“去為我點個火盆來,再為我倒杯熱水來。”

  徐福的眼神威懾力太強,王柳一時間受了蠱惑,不自覺地拔腿就往外走,等他都跨過門檻了,王柳終於回過神來,想起支使他的正是此生仇敵!王柳哪裡還肯再為徐福去點什麼火盆?他頓住腳步,沒有動。

  正巧此時蘇邑手裡捧著一個玩意兒進來,他快步走到徐福身旁,跽坐而下,隨後將抱著的手爐放在了徐福的桌案之上,“用這個暖手?”

  徐福抬手碰了一下,燙得要命,比起後世完善的手爐,這個自然顯得粗糙了不少,不過至少也能製造一點暖意。

  徐福將手爐拉得近了一些,熱氣便撲面而來。他頭也不回地道:“王太卜那便只為我倒杯熱水來就是。”

  王柳暗自咬牙,恨恨地看著蘇邑,這小人!竟是搶走了他的活計,費盡心思討好徐福!一定是被徐福皮囊給迷惑了!一定是!王柳十分不服氣,轉身出了大廳,便尋來幾人,囑咐道:“去燒個火盆來,要燒得極旺的。”吩咐完之後,王柳又轉身去捧了盞熱水。難道他還會比不過蘇邑這樣的小人嗎?

  王柳如此想著,便將那盞熱水捧到了徐福的面前,他將杯盞往徐福面前一放,神色倨傲地看著蘇邑。

  蘇邑並未能領會王柳眼中的不屑與敵意,他原本就不太瞧得上王柳,只是以前相安無事,所以很少與王柳來往,後來王柳執意與徐福比試,蘇邑這才與王柳站在了對立面上。他既然厭惡王柳,當然不會與王柳對視,所以他當即就將頭扭了回去。

  王柳心中暗自憋悶,決心等那火盆拿上來,一定要將蘇邑比下去。

  於是王柳就跟個樁子似的,站在了徐福的身後。

  徐福翻閱了一會兒竹簡,突然抬起頭來,“你擋住我的光了,麻煩挪一挪。”徐福很不喜歡看書時被打擾到的感覺,語氣就難免帶上嫌棄之味。

  王柳心中頓時更為憋悶,他拉著一張臉,往後退了退。

  原本王柳是恨不得再也不來奉常寺的,只因為他平日裡都是出盡風頭,但自從徐福來後,他便是丟盡了臉面,徐福又那樣羞辱於他,他又怎麼能自己送上門來討羞辱?偏偏他家中人嚴令他身體痊癒之後,必須要回到奉常寺中。他的本事不弱,若是能通過這條路,獲得王上的青睞,豈不妙哉?

  家人又豈知,王上如今恐怕是多看他一眼都嫌!

  王柳心裡苦,還不得不送上門來被徐福羞辱。

  有人端了火盆進來,王柳見了,雙眼微亮,連忙指揮那人將火盆放到徐福身旁來。

  在廳中坐了一會兒,徐福的身體也漸漸暖了,突然間身邊就像降落了一隻火球一樣,讓他感覺自己瞬間被轟熟了,徐福眯了眯眼,身子不自覺地側了側,等他扭轉身來,才注意到自己身旁被擱了一個大火盆,火盆之中的木頭燃得正旺。

  “你做什麼?”徐福沉聲問王柳。

  “給你取暖。”王柳心道,我這比起蘇邑,更要厲害許多吧?

  蘇邑站起身來,沉著臉叫人來將火盆端走。

  王柳不服,連忙道:“蘇邑,你可是嫉妒我?”

  徐福:“……”這王柳修養一陣,是不是腦子修養出毛病了?做起事來,如同腦部有疾一般!

  “我何須嫉妒你?王太卜,這火盆燃得過於旺,會點燃桌案、點燃竹簡,你難道不會動腦子想想嗎?”原本心中對王柳就多有不滿,平時少言寡語的蘇邑忍不住噴了王柳兩句。

  王柳懵了懵,憋屈地咬咬牙,“搬下去。”

  於是那火盆又被搬了下去,最後徐福面前還是只擺了那個小手爐,王柳看得眼冒火光,頓時覺得蘇邑一定是蓄意與他作對!實在可惡!他眸光轉了轉,看見徐福端起他之前送來杯盞,往嘴邊鬆了松,抿了一口溫水。王柳心中這才覺得舒服了,蘇邑有手爐又如何?我有熱水!

  王柳轉身走開,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等坐上去一會兒之後,旁邊的人小心地碰了碰他的肩,“柳這是當真打算認輸了?”

  認輸?認什麼輸?王柳腦子裡轉了個彎兒,陡然想起,自己方才的舉動,那不正是做了徐福的僕人嗎?!

  王柳呆愣愣地坐在那裡,如遭雷擊。

  旁邊的人收回手,心底嗤笑。王柳果真是刺激過大。想來,徐太卜的本事,恐怕的確不小……

  許久之後,徐福收起竹簡,蘇邑忍不住問他:“徐太卜如今還是住在王宮之中?”

  “是,如何?”徐福將竹簡放回去,然後坐回去,腦子裡默默地記住了方才竹簡上記載的內容。這個竹簡實在有意思,上面竟然還有煉製長生藥之法,還有修道之法。看起來頗為玄幻,但就當做故事書來看也不錯。重生穿越之事都能有,也不知道長生不老藥是否真的有?人又是否可以真的修道以求飛升?

  “邑憂心恐有人於背後言徐太卜之不是。”

  “他們能說我什麼?”徐福漫不經心地問。

  蘇邑心中擔憂不已,卻不好直白而言,只能遲疑道:“說你與王上……”

  “嫉妒我與王上君臣相得嗎?”徐福滿不在乎地站起身來,“今日便至此了。”說著他就要從廳中離去。天氣越發寒冷,徐福決定他要仗著官職比較高,早退了!

  他可不管那些人會如何說他,他若是與秦始皇打好關係,千年後,說不定他也能被載入史冊,成為大秦王朝中濃墨重彩的一筆!想一想,便覺得心中豪情萬丈。

  蘇邑先是傻眼,隨後才一拍膝蓋,道:“是我俗人了……徐太卜高潔,自是不將這等污濁之事放在眼中的。他本未做過,又怎會為外物所影響呢?”蘇邑心中又連連驚嘆幾番徐福之高德,心中的崇拜與敬服噌噌翻倍。

  *

  王座之上,穿著黑色冕服的秦王,容貌越發堅毅沉穩起來,他靜坐於桌案前時,堂下的諸位大臣都不自覺地緊了緊身上的皮。

  呂不韋腳步穩穩地從殿外踏進來,先向嬴政行過禮,而後便向嬴政匯報清掃嫪毐餘黨的事宜。

  嫪毐已除,在有些人眼中,身為秦王仲父的呂相應當又要恢復到過去春風得意的時候了。當然,身在朝堂之中的,更多人卻是雙眼明亮的,他們不敢再與呂不韋來往過密。哪怕是呂不韋在匯報完之後,聽上去好像立了極大的功,他們也不會再像往日裡一樣,主動站出來誇讚呂相,並為呂相請功了。

  早朝散去後。

  嬴政留了呂不韋於宮中用飯,呂不韋並未推遲,他也想藉機試探一下嬴政對他的態度。

  嬴政帶著呂不韋到了偏殿,剛好撞上早退的徐福。

  兩人踏進殿來,就看見了徐福著一身白色常服,髮絲披散,擁著一件寬大衣袍,隨手勾著火盆中燃燒著的木頭,火光之中映襯出他那張精緻的臉。

  徐福聽見腳步聲,不由得抬起了臉。

  嬴政總覺得自己從徐福的眼底窺見了幾絲溫柔繾綣,他心底隱隱有些不快,竟是覺得有些不樂意讓身後跟隨而來的呂不韋也見到如此景色。

  徐福第一眼見到嬴政的時候,原本正要開口與他說話,卻猛地看見了嬴政背後的呂不韋。

  徐福四肢僵了僵,但隨即他又恢復了鎮靜。擔心什麼?呂不韋很快就要被秦始皇驅逐了。

  所以徐福的目光只是淡淡地從呂不韋臉上掃過,然後就十分自然地走到圍屏後去了,見到如此一幕,呂不韋登時也將從前的記憶串連起來了,原來以前他與嬴政說話時,那個少年也常躲在圍屏後的!

  呂不韋心中登時被掀起了火氣。

  昏庸!無能!

  竟是如此寵愛一個少年!不分輕重!

  呂不韋看向嬴政的目光不自覺地帶上了責怪之色,不是呂不韋到了這個關頭還不懂得收斂自己,而是某些習慣是在長年累月中養成的,又怎麼是一時間便能改過來的?趙姬、嫪毐也是如此,當權勢握在手中已經成為習慣,他們自然變得大意,變得不將嬴政放在眼中。

  嬴政裝作看不見呂不韋的目光一般,先到桌案前跽坐而下,壓下心中微微泛動的漣漪,這才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此次辛苦呂相了,不過寡人尚有一疑問,需要呂相為寡人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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