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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凝心裡一驚,口裡卻笑:“怪不得鄭公子會資助天和寺,原來是念著海明師父的交情。”

  小和尚道:“他二人原是好友。”

  紅凝道:“海明師父有沒有回來過?”

  小和尚搖頭。

  這就對了!紅凝道:“你們寺里這些年有沒有發生過什麼怪事?比如,那個池塘?”

  小和尚想了想:“不知算不算怪事,那池塘的蓮花開得比別處遲,落得卻早,小僧因為覺得有趣,私下記了日子,無論先前開得多好,都會在六月十六那天落完花瓣呢。”

  紅凝詫異,若有所思。

  小和尚道:“去年夏夜,有位師兄還說在池塘邊看見了一個紅眼睛長耳朵的妖怪,嚇得他病了好幾天。”

  兔子跑出來乘涼,嚇到和尚,紅凝暗笑,怕他生疑,故意移開話題:“這兩天沒讓人進來上香?”

  小和尚垂頭喪氣:“上什麼香,將來能逃出一條命就是萬幸。”

  紅凝忙問:“怎麼了?”

  小和尚低聲:“實不相瞞,鄭檀越在敝寺出事,遲遲拿不到兇手,縱然知府大人不追究,將來陶知縣也必不會放過我們,如今叫人守在外頭,就是怕我們跑了。”

  狗官!紅凝暗罵,好言寬慰他兩句,問了些別的事才匆匆離開,剛走到廊下,就聽得幾名衙役圍在一處說話。

  “鄭可死的那房間有鬼,這幾天弟兄們離遠些!”

  “真的假的?”

  “嚇你們做什麼!昨晚我和趙三路過,聽得裡面有女人的聲音,我二人壯著膽子推門進去,卻什麼都沒了!”

  眾人紛紛倒抽冷氣。

  “姓海的不知幾時才肯走,咱兄弟幾個的命都懸著呢,晦氣!”

  ……

  怎麼又有女人摻合進來了?紅凝驚愕,回房將此事告知白泠。

  白泠道:“不是海明,寺里並無怨氣。”

  鬼和妖不同,死後魂魄無所依附,無處藏匿,只能遊蕩在屍體附近,因此難逃黑白無常捉拿,除非它怨氣衝天,鬼門進不去,正因為如此,有道之士很容易就能找到它們,如今池塘沒有怨氣,那就只有一個可能——海明已經歸去地府了。

  紅凝道:“或許海明師父已經想通了,但如今他的屍骨沉在池底不見天日,就算去地府,恐怕也沒這麼快入輪迴。”她喃喃道:“既然不是他,就應該是那女妖做的,她也跟鄭可有仇。”

  白泠道:“我要回去看看。”

  紅凝回神,不解:“怎麼?”

  白泠沉默半晌,語氣中透出一絲不安:“賀蘭雪行事素來衝動,不計後果,昨日跟我說了些氣話。”

  賀蘭雪個性偏激,太容易遷怒別人,為了逼他回去對其他人下手也不是不可能,雖然文信道行高深,但那女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這狠勁可不是文信比得上的,距離太遠,傳音符早已失效,紅凝也有點不放心,點頭:“要不我們都回去吧。”

  “帶著你太慢,妖狐已經走了,我回去跟師父說一聲,明日再來找你,”白泠說完,拉過她的手,將一隻晶亮透明的手鐲戴在她腕上,“有急事就叫我。”

  這件東西紅凝小時候不知用了多少次,甚至還曾因為好奇拿它做過試驗,每次白泠都能及時趕到,然而自從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之後,她便不肯再用,如今見他又拿出來,不由嘆氣,勉強笑:“我又不是小孩子,總讓內丹離體,很傷精神也很危險的。”

  白泠輕哼,推開她,出門便消失。

  .

  黃昏天色,池塘邊擺著一張香案,上鋪黃布,設了蠟燭香爐令牌等物,以及許多三色紙寫成的符。

  頭一次單獨辦事,紅凝並無把握,海明師父雖與此案無關,但他無辜而死,屍骨沉於池底不見天日,只有真相大白才能安心入輪迴,如今關鍵在於,若直說池塘有屍體,恐怕沒人會相信,陶知縣本就有意為難,而且此事出來也會牽連到他,因為他家裡正收藏有一隻鄭可送的水晶瓶,這是下人透露的消息。

  要讓海公相信,就要先讓他相信世上有鬼妖。

  這次的神很特殊,師父也從沒請過,更別說紅凝連普通口訣也記不全,她只得自己琢磨著行事,先是恭恭敬敬叩首,全神念咒,然後拿劍挑起三色符紙往蠟燭上點燃,默道:“弟子紅凝,謹拜上花神座下,神君有知,令牌起……”

  話雖不倫不類,意思卻也清楚,她默念完畢,便緊張地盯著那三塊令牌,目不轉睛。

  沒有動靜。

  紅凝不甘心,繼續念咒燒符紙,重複了三四次,仍不見效果,她只得嘆了口氣,打算放棄,正準備收拾東西,忽然有一陣涼風吹來,風中帶著異香,紙灰四散。

  “在做什麼?”熟悉的聲音。

  自己這水準能和神仙交流已算難得,哪能請到真身駕臨,紅凝第一反應就是出了紕漏,正在驚慌,如今見是他才鬆了口氣,暗喜:“請花神。”

  錦繡緩步走過來。

  紅凝本欲稱大哥,卻又覺得不妥,人家可能是幾百上千歲的前輩,於是去了稱呼直接問:“你到這兒來做什麼?”也是保護我?

  錦繡沒有回答,只看著香案上那些符紙,含笑道:“這樣是請不到的。”

  紅凝臉一紅:“我就試試。”

  錦繡輕聲:“既不想修仙,也不好好學法術,將來一個人怎麼在這塵世上活下去?”

  話中全無半點嘲諷之意,感慨中隱約透著一絲擔憂,紅凝聽得呆了呆,鎮定地開玩笑:“讓師父師兄他們養,我不能長生,肯定會比他們先死,再不行的話,就早入輪迴早投胎算了。”

  錦繡沉默片刻,嘆道:“不論發生什麼事,你須記得都是天意,命中注定的劫數。”

  話說得玄妙,紅凝聽得莫名。

  錦繡道:“請花神做什麼?”

  紅凝回神,將事情經過都告訴他,末了道:“我懷疑是這池塘里的蓮花在作怪。”

  錦繡轉臉看池塘:“何以見得?”

  潛意識裡想要信任這個人,紅凝不打算隱瞞:“事隔十多年,周圍沒有怨氣,海明師父的魂魄不可能還在,他們昨晚聽見那房間有女人的聲音,更說明不是海明師父了,花事素來歸花神花仙執掌,這裡的蓮花卻開得古怪,每年六月十六之前全都凋謝,怕不是因為氣候的關係吧,除了蓮花妖,別的妖怪誰能這樣自如地控制花時?”

  錦繡道:“一切自有定數,鄭可生前做惡太多,故有此報。”

  紅凝道:“但難保她將來不會再去害別人,而且她真和鄭可有仇的話,就該出來說清楚,以免連累寺里的和尚,死的人是陶知縣的親戚,陶知縣會遷怒他們,她若一意孤行,連累無辜的人,我只好逼她現形,到時候修為盡毀,可怪不得我。”

  錦繡皺眉:“花木百年,屆時便降下天雷,避過方能成妖,再修三百年又要歷小劫,五百年大劫,兩千年度劫成功,方能成小仙。”

  紅凝道:“正因為它修行不容易,事情沒弄清楚,我也怕冤枉了她,說不定是別的妖怪,所以想找她問問,請花神代為召令。”

  錦繡點頭:“你做得對。”

  紅凝看著他半晌,直言:“你也跟她一樣?”

  錦繡果然微笑,沒有否認。

  仗著他脾氣好,紅凝笑道:“其實我很早就想問了,若不想說,就當我沒問過吧。”

  錦繡道:“想要我幫你?”

  紅凝承認:“你能不能見到花神?”

  “能,此事其實不須旁人插手,”錦繡看著池水,“並非她不願出來,只是修為尚淺,白日不能現身,寺里處處有佛法,何況朝廷命官在此,又有官府的衙役,煞氣甚重,今晚子時,你可叫他們解去武器,除去官袍,到這池邊等著,她自會出來。”

  和尚有佛珠這些隨身護符也就罷了,原來她還怕帶刀的衙役,怪不得那些人聽到聲音推門進去,她就跑了,看來她也很想出來說清楚事情,紅凝放了心,試探:“你不是普通花妖吧,是……花仙?”

  錦繡笑而不答。

  紅凝想起一事:“你知不知道中天王?”

  錦繡道:“怎麼?”

  紅凝將前日惡龍潭鍾仙的話複述一遍:“他說拜上中天王。”

  錦繡搖頭:“他本是南天門的司時官,嗜睡,千年前曾誤過一次,幸得帝君寬恕,想不到他竟還是不改這習慣,會有今天,也是註定的劫數。”

  紅凝自言自語:“可他說見過我,還說我跟中天王去看過它。”

  錦繡不語。

  紅凝盯著他:“你是什麼?紅山茶?茶花仙?”

  錦繡笑了。

  紅凝挑眉:“現原形讓我看看。”

  錦繡道:“讓花妖現原形,很無禮。”

  紅凝笑道:“我是山野丫頭,本來就不懂什麼禮,你不怕我生氣了作法收你?”

  “膽大無禮,這性子也只紅山茶能配得上,”錦繡微笑,目光溫柔如水,“天色不早,快些去辦事吧,晚上我再來。”轉身走了幾步,消失。

  配紅山茶?紅凝漲紅臉,周圍空氣中依稀還飄著香味,她忽覺心慌,忙轉身往海公的住處走。

  沉冤昭雪

  半夜,天空沒有月亮,池塘邊燃著五六支火把,火光里,紅凝一身青衣站在池塘邊,旁邊海公也換了身素服,端坐在椅子上,陶知縣作陪,那兩名青袍護衛徒手立於兩旁,眾衙役捕快們已解去刀劍,二十來個和尚也摘除了念珠等物,都站得遠遠的。

  “什麼時辰?”海公側臉問。

  “將近子時。”一名衙役回報。

  海公聞言不由皺眉,看向紅凝,略帶詢問之色,聽說今晚會有重要證人到來,他才特地率眾人在此等待。

  紅凝明白他的意思:“海大人放心。”錦繡絕不會騙自己。

  此女提出這麼希奇古怪的要求,海公原是有些擔心,後悔答應得太過輕率,半夜裡興師動眾,到時候若無收穫,來日未免落人笑柄,如今見她一臉鎮定,把握十足,才又漸漸地安了心。

  寺里出了古怪兇案,陶知縣巴不得躲得遠遠的,但知府派人來請,不能不硬著頭皮相陪,他本就滿肚子火氣,如今聽出又是紅凝的主意,更加不耐煩:“故弄玄虛!依下官看,必是這些和尚搗的鬼,不如將他們收押,嚴加審問,不怕他們不招!”

  住持大師慌得上前合十:“善哉,老衲敢擔保,敝寺僧眾絕不是兇手,大人明查。”

  陶知縣道:“當夜寺里並無外人,除了你們和尚還能有誰!”

  住持急:“這……”

  海公有些不悅:“此事有待商酌,待真相查明,本府必會還令妹丈一個公道。”

  陶知縣冷笑:“不知那個重要證人幾時才來?”

  子時快到,卻絲毫不見動靜,紅凝也有點著急,轉身問眾人:“你們真的都去了武器?還有師父們,身上有沒有帶別的法器?”

  眾人俱搖頭。

  海公看著她。

  紅凝鎮定地笑:“想是她誤了時辰,待民女問問看。”

  說完,她上前幾步面向池塘,深深吸了口氣,從懷中抽出一張符,望著半空中默默念咒,將雙手合掌一拍,再往上一拋,那符便飄飄悠悠飛上半空,自行燃燒起來。

  符紙燃盡,空中現出兩個大字:即到。

  二字大如斗,閃閃發亮,停了近十秒才如流螢般漸漸散去。

  眾人看得清楚,譁然,再不敢小瞧她。

  海公更有十分信了:“想不到姑娘竟是道門高人。”

  事實上,紅凝施展的只是最初級的幻術,實在是沒辦法,才急中生智用這小伎倆搪塞,以便拖延時間,聞言,她躬身道:“證人很快就到,還請兩位大人再稍等片刻。”

  海公點頭,陶知縣也不好再說什麼。

  紅凝表面不動聲色,心裡卻急得不得了,雖說剛才用雕蟲小技暫且糊弄過去,但也只能擋得一時,若那蓮花再不現身,可就真的難以解釋了……

  正想著,池上忽有一陣風捲起。

  風勢來得猛烈,無數塵沙飛揚,卻又並不寒冷,依稀帶著荷葉蓮花的清香,直鑽到人心裡,周圍火光無故變得暗了幾分。

  眾人紛紛以袖掩面,都道:“好香!”

  紅凝察覺到古怪,大喜:“既已來了,還不現身!”

  話音剛落,原本黑沉沉的池面竟已鋪滿了荷葉,一個粉衣女子亭亭立於荷葉上,粉臉桃腮,十分清秀美麗,恍若仙女。

  眾人驚駭。

  .

  陶知縣面如土色,顫聲:“何……何方妖孽!”

  海公也驚:“這是……”

  紅凝忙安慰:“大人不必驚慌,她便是民女所說的證人。”

  這女子絕非尋常人,眾人心裡都明白,不敢多言。

  海公到底見多識廣,加上為官多年身懷正氣,很快就定下神:“姑娘是何人?若知道本案的始末,不妨如實講來。”

  那粉衣女子彎腰作禮,聲音十分好聽:“回稟大人,小女子乃是這蓮花池裡的蓮花,名叫連華,今日特意為一件冤案而來。”

  海公道:“鄭可是誰殺的?”

  粉衣女子道:“正是連華。”

  陶知縣聞言,立即在椅子扶手上一拍,橫眉呵斥:“原來你就是兇手,來人哪!”喊出口發現不對,忙喝紅凝:“還不快些助本縣捉拿兇手!”

  紅凝冷冷看他一眼:“大人急什麼,她既然敢主動來認罪,還會跑了不成?就算是兇手,也要先聽完供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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