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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小碧還是覺得不妥。

  李小姐央道:“我好容易出去一回。”

  既然李允在,倒也不擔心會出事,白小碧無奈道:“我出去就是,只當沒看見。”

  李小姐喜得連連點頭。

  一切安頓好,李小姐果真換了衣裳溜出院去了,白小碧心道自己是客,不可再留下來,萬一穿幫倒不好,不如去溫海那裡避一避,出事也怪不到自己了,於是她立即朝書房走,誰知過去才發現,書房內空無一人,問過下人得知,原來溫海與沈青一大早便進城辦事去了。

  房間不能回,白小碧正在發愁,忽然迎面走來兩個人。

  “李公子帶柳兒去山上做什麼,你看錯了吧,李公子從來不去那山上。”

  “千真萬確。”

  白小碧猛然醒悟,慌忙道:“李公子他們去了哪裡的山上?”

  那兩人忙低頭,其中一人道:“可不就是龍王濱那山。”

  李家人不可去那山上!白小碧開始冒冷汗,溫海沈青都不在,如何是好?

  後院忽然傳來哭聲,卻是李夫人怒氣沖沖拉著柳兒出來:“給我打!這死丫頭,竟敢挑唆慧中!”

  柳兒跪下:“夫人饒命,是小姐要我扮她,說二公子帶她出去玩。”

  “若不是你挑唆,慧中怎會騙我!”李夫人揚手一個耳刮子過去,厲聲,“她胡鬧,你不會來報我?死丫頭!”

  柳兒只是哭求。

  李夫人冷笑著指下人:“好得很,快去叫老爺來,來看看他養的好兒子,好個聽話的兒子!全不顧我家慧中名聲,帶了她出去胡鬧,拋頭露面,成什麼話!”

  下人慌忙答應。

  李夫人叫住他:“他們去哪兒了?”

  下人搖頭:“不知。”

  李夫人罵:“連去了哪裡也不知,你們這些人都是死的?”

  白小碧猛然想起,失聲:“會不會是……去了龍王濱那山上!”

  .

  陰陰的天底,山門越發顯得莊嚴高大,傳來李允的笑聲,百丈懸崖,下面水聲風聲作響,叫人不寒而慄。

  李允抱著李小姐站在崖邊,指點她看風景。

  李小姐很是高興,繼而擔心:“這麼晚不回去,娘會不會知道了?”

  李允不動聲色抱住她:“二哥在呢,不怕的。”

  李小姐甜甜笑了:“外頭這麼有趣,要是我們兄妹兩個能天天出來玩就好了,走遍天下!”

  李允輕聲:“是麼,將來二哥會帶你走的。”

  “那二哥娶了嫂嫂,會不管我嗎?”

  “不會。”

  李小姐復又將臉埋入他懷裡。

  從懂事起,第一眼看到那雙溫和卻不甘的眼睛,裡面閃爍著恨意,讓她不安,因為母親的關係,他從不理她,不過她會纏,後來他終於會主動來找她了,事實證明她沒有找錯,他是所有哥哥里對她最好的一個。

  她忍不住問:“二哥,你記不記得小時候啊?”

  他沒有回答:“人會長大。”

  她略顯失望。

  “你做什麼,孽障,你給我過來!”背後遠遠地傳來喝聲。

  “爹!”她驚得抬臉。

  “沒事,他不敢罵你的,”李允拍拍她的背,側臉微笑,“再有人過來,兒子要做什麼事,可就由不得爹了。”

  不過龍門

  從未見兒子這樣對自己說話,李鄉紳本已氣喘吁吁,聞言更氣得渾身發抖,大罵:“逆子!你要死去別處,來這裡做什麼,帶累你妹妹!”

  李允笑道:“妹妹也是李家人呢,爹不許我們上山,可不就是怕我們死在這裡?”

  李鄉紳面色大變:“孽障!”邊罵邊要上前去。

  “老爺!慧中還在那兒!”李夫人哭著抱住他,“你不管慧中了麼,她要有個三長兩短,我……我跟你拼命!”一邊哭,一邊又推攘他:“都是你養的好兒子!聽話的乖兒子!當初我念在他是李家的骨血,所以留著他,待他也不薄,如今他長大了卻來害我的女兒!”

  李小姐意識到不對,有些不安:“二哥。”

  李允沒有理她,看李夫人:“原來你待我不薄,我正該好好謝你才是。”

  李夫人被他看得有些怕,腳底後退兩步。

  事關重大,李鄉紳知道此刻不能再激他,語氣頓時放軟了些:“允兒,你這是為了什麼,莫不是撞了邪,快些過來。”

  李夫人聞言立即扯著他罵道:“撞邪?大白天撞什麼邪,他就是存心要害我們慧中,你還護著他!”

  李鄉紳氣得掀開她,怒目呵斥:“你給我住嘴!”

  雖說他是一家之主,但平日裡總是言聽計從不管事的,哪想到真會發火,李夫人一時被震住,果真不敢再說。

  李鄉紳轉向李允,嘆氣:“李家祖宗在上,允兒,你也是李家人,怎能做出這種事,爹也知道這些年的確有些虧待你……”

  “你虧待的是我麼,”李允打斷他,冷笑,“我娘已自願從妻降為妾,你卻縱容這賤人欺辱她對她下手,你竟忍心!”他狠狠地看著李夫人:“當初讓人賣了我娘的時候,你這賤婦可曾想過,有朝一日你的女兒也死在面前,你是不是還得意?”

  知道內情的家丁們都紛紛低頭,惟獨白小碧十分震驚。

  縱妾虐妻已經不對,而小妾讓人賣了結髮妻子,李鄉紳竟然還替她隱瞞,扶正了她,委實過分!

  李鄉紳嘴唇動了動,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李允道:“李家勢大,我一個人報了仇也無活路,原想著長大離了這個家,出去過一生也就算了。”他收緊手臂,將李小姐牢牢制住:“誰知那賤人挑唆你,將兩個親兒子送去京城,卻將我留在這裡替你們看門,竟還強行給我定親,我偏不信逃不出這李家!”

  見他越說越激動,李鄉紳慌得阻止:“允兒!是我虧待了你們母子,是我愧對你娘,但你終究是我的兒子,有話下來說,不可意氣用事。”

  李允道:“既上來了,怎能好好的下去,總是要留一個才對。”

  “要留一個!”李夫人白了臉,哭著拉李鄉紳的袖子,“他說要留一個,可不是要害我們慧中麼!老爺!老爺!”

  “你的慧中你的慧中!”李鄉紳氣得甩開她,“婦道人家,知道些什麼!”

  “爹在急什麼,不是為女兒也不是為兒子吧,”李允轉臉望著腳底懸崖,“鯉躍龍門,過而成龍,可惜若是這鯉魚不幸,過不了龍門,死在龍門之下,爹,你怕不怕?”不待李鄉紳回答,他大笑起來:“怪道吩咐我們不許上山,這麼簡單的事,我竟要今日才明白!”

  李鄉紳急道:“萬萬不可!允兒,你細想想,李家祖宗在上,你到底是姓李,怎好做出這事,下來,我不怪你!”

  李允收了笑,冷冷道:“我很稀罕做李家人麼。”

  李鄉紳無言。

  旁邊白小碧忽然開口:“且不說李老爺與夫人有無過錯,三小姐待二公子的心卻是半點不假,二公子真的忍心害她?”

  李允回神,低頭看著妹妹煞白的小臉,沒說什麼。

  察覺到他的不忍,白小碧繼續道:“前日三小姐見二公子衣裳舊了,趕著給二公子做衣裳到半夜,如今衣裳已經做好了,還在床頭柜子里好好地收著,為的是等二公子生日那天再送,二公子去瞧瞧,做得很用心。”

  李允微微閉目,仍是不語,圈著李小姐的手卻有些顫抖。

  “二哥……”

  “住嘴。”

  聽那聲音雖冷,卻已少了狠勁,白小碧心知他已經動搖,立即沖李小姐示意,悄悄指頭上簪子。這是個難得的機會,李允不會武功,且不忍心對妹妹下手,毫無防備,這時候只要拔了簪子刺去,他必定會下意識鬆手,大有可能逃得性命。

  李小姐咬唇,她雖年輕,卻並不笨,顯然看懂了白小碧的意思,只是始終遲疑著不肯動。

  到這時她還怕傷到哥哥,可眼下的形勢誰都明白,今日做出這種事,李允早已絕了後路,又怎能安然回到李家,白小碧暗暗嘆息,看樣子只能寄希望於李允了,於是硬著頭皮道:“李公子可記得,前日下雨,我信口說你出門去了,李小姐就忙忙地叫人給你送傘,怕你淋了雨,二公子不念別的,天底下再好的妹妹,待哥哥也不過如此,你縱然要怪誰,也不該遷怒於她……”

  李允忽然睜眼,冷冷打斷她:“不必說了!”

  眾人的心都隨之一沉。

  李允抬手輕撫妹妹的頭髮,半晌才緊緊抱住她,低聲道:“你為何要是她的女兒?”

  李小姐亦抱住他,終於哭出聲:“二哥,我並不怪你。”她知道他才識不輸兩個哥哥,卻被強行留在家裡,心有不甘,她也知道母親有意為難他,也知道他恨母親,所以心疼,對他格外好。

  “那個賤人,你為何是她的女兒!”輕柔的語氣突然變得冷硬,李允咬牙罵出這句,便恨恨地將她推離懷抱,推倒在地,然後縱身朝懸崖躍下!

  到底是親生兒子,李鄉紳終於忍不住悲喚:“允兒!”

  白小碧看看地上發呆的李小姐,轉臉拭淚。

  無論如何,他終是不忍害妹妹。

  在場眾人都惻然,惟獨李夫人欣喜,顛著腳奔過去:“慧中,快過來!”

  不待李夫人走近,李小姐忽然從地上爬起來,哭著朝懸崖撲去:“二哥!”

  沉寂。

  “慧中!”這回哭叫的卻是李夫人。

  .

  沒有人上前去查看,家丁們都已經被這接連發生的事情驚得呆住,許久,白小碧終於回神,但見山風吹動岩邊雜糙,那崖上早已空無人影。

  李鄉紳面無人色,頹然坐倒在地。

  李夫人已經暈過去。

  白小碧不忍,擦乾眼淚,過去扶李鄉紳:“伯伯別急,快些叫人下去看看,或許……”停住。

  百丈懸崖,惟有激流,兩個人生還的可能性有多大?

  家丁們相繼回神,都上來攙扶。

  李鄉紳搖頭推開眾人的手,喃喃半日,不知說了些什麼,老態畢現。足足一柱香的工夫,他才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啞著喉嚨吩咐下人:“扶夫人下去,都下去吧,水急,你們快些去尋他二人的……是我治家無方,我這便去祠堂告罪。”終於老淚縱橫。

  年輕時犯的傻事,這個兒子長大,懂事孝順,只當他放下了,卻不知這麼多年,他的恨在心裡反而越積越多。

  兩位老人都悲痛欲絕,下人們忙著商量如何打撈二人屍體,沒有人注意白小碧。

  白小碧站在崖邊,望著湖面發呆。

  遠處湖面上,那塊遍生白茅的鯉魚石已經不見。

  .

  這麼多年過去,李允怎會突然弄清破解之法,不用想,白小碧也知道是誰在中間插手,發生這樣的事,正好遂了那人的願吧,可這一切,卻是用兄妹兩人的性命換來的。

  青龍湖上水氣氤氳,耳畔風聲如泣,崖邊糙葉微微顫抖。

  周圍空無人影,白小碧終於哭出聲。

  與其說是傷心李氏兄妹,不如說是傷心夢想破滅,原本還抱著一線希望,希望那人沒有喪盡天良,希望他可以不那麼壞,然而面前發生的事情硬生生打消了她所有的幻想,在他心裡,一定是什麼都比不上榮華富貴重要,為了向吳王邀功,他可以對任何人下手,毫不手軟,那是真正的無情。

  不知過了多久,痛哭變成抽噎。

  “起來。”一隻手拉她。

  白小碧吃嚇,這才發現身旁多了個人,忙擦擦眼睛站起身:“師父。”

  山風吹得白袍起伏,溫海神色平靜,也沒有問她什麼,想來已經聽說了今日發生的事,他緩步踱到崖邊,看著對面山頭。

  暮嵐升起,崖下昏昏的不見底。

  白小碧低聲問:“他們……找到了沒?”

  溫海道:“水流甚急,一時是尋找不到的。”

  見他離懸崖太近,白小碧不知為何有點害怕,忙伸手拉他:“師父過來些。”

  溫海微有笑意,果然隨她退了幾步。

  遠離懸崖,白小碧略略放心:“師父一定要做官?爭權奪利,當官有那麼好麼。”

  溫海抬手抱住她:“怕什麼,他兄妹二人雖可惜,然這世上每時每刻都在死人,何況事關朝廷,朝中之事素來沒有善與惡,只有勝與負,手軟心軟的總是難成大事,你能有這悲憫之心已足夠,不要想太多。”

  這話竟與葉夜心說的有十分相似,白小碧呆了半晌,忽然脫口而出:“師父與沈公子方才當真是進城去了?”

  溫海不答,拉著她轉身:“這裡風大,回去吧。”

  白小碧不敢多問更不敢多想,害怕證實心中猜測,他的舉動分明是在告訴她,這些不重要。

  走了幾步,溫海猛然停住腳步,迅速攬住她的腰,飛身躍起。

  白小碧尚未反應過來,就聽得“颼颼”幾聲,有涼涼的東西自頸畔擦過,幾個起落之後,終究難以衝出去,溫海帶著她退回原地。

  “溫兄這城卻進得巧。”含笑的聲音。

  死裡逃生

  數十名黑衣人將二人團團圍在中間,然而最顯眼的,卻是站在圈外的那名年輕公子,溫柔含笑,錦衣金帶,單看這份氣度與裝束,儼然是位親切的王孫公子,他遠遠地站在那裡,手握摺扇,清閒從容,仿佛這些事根本與他無關。

  對方這麼快就動手,實在大出意料之外,明知今日難以脫身,溫海倒也鎮定,淡淡一笑:“天心幫的葉少主,失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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