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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夜心頷首:“葉某亦早聞溫兄大名。”眼睛看著白小碧。

  心中最害怕的事終於發生,白小碧驚恐,上前攔在溫海前面:“葉公子答應我的事,難道忘了麼!”

  葉夜心已經將視線自她身上移開:“溫兄出身正元會,算來你我也是同道中人。”

  溫海道:“不僅如此,你我要找的也是同一個人,各為其主罷了。”

  葉夜心道:“葉某一直在想正元會背後的主是誰,近日忽然有些明白了,溫兄當真是在找誰麼,依葉某看,溫兄的來歷似乎更不簡單。”

  溫海面不改色:“葉兄懷疑我便是那人?”

  葉夜心道:“那人至今還未找上她,或許正是她身邊的人也未可知。”他搖頭,“不僅如此,葉某還想起了當年一件宮中密事,敬太妃與九王爺之死,溫兄想必也有耳聞。”

  溫海道:“敬妃本是民間女子,被先皇帶回宮中,可惜產難而死,而後一場大火,九王爺也葬身火海。”

  葉夜心道:“但也有傳聞說,他被一名宮人所救,悄送出宮,從此隱姓埋名在民間。”

  溫海道:“你懷疑是我?”

  葉夜心道:“溫兄究竟是姓溫,還是姓謝,尚無憑據,但事情總是辦得穩妥些最好,以免夜長夢多。”

  溫海道:“葉兄有何打算?”

  葉夜心沒有回答,看白小碧:“她命帶異數,帶在身邊未免太過惹眼,也很危險。”

  溫海道:“葉兄既懷疑我是那辰時生人,留她在身邊就成了好事,或許她真能為我帶些運氣。”

  “此言有理,”葉夜心緩步走入圈內,微笑,“早聞溫兄技藝高強,今日斗膽想要討教幾招,不知肯賜教否?”

  溫海淡淡道:“我還有別的選擇麼。”手底本有人暗中跟著的,此刻卻一個不見,顯然是被牽制住了,寧可錯殺一百,不可放過一個,既然對方已認定,是斷斷不肯放過自己的。

  葉夜心道:“溫兄請。”

  “不要!”白小碧恐懼,顧不得什麼,上前求情道,“葉公子大可不必擔心,我師父絕對不會是什么九王爺,你是怕他插手此事麼,我們不插手便是……”

  沒有人理會她。

  摺扇猛地合攏,沒有任何先兆地,葉夜心欺身上前。

  白小碧正要攔阻,只聽得身畔風聲響過,溫海也不見了。

  兩道人影很快混作一處,分辨不清誰是誰。

  雙方均以摺扇對敵,並無任何刀劍武器,白小碧卻知道這場比試實際險惡得很,性命攸關,白著臉一動不敢動。

  腦中忽然想起一事,她忍不住大聲提醒:“師父小心他的扇子,有機關,上頭有毒!”

  一聲輕笑,不知是誰的。

  懸崖邊風越大。兩道人影速度極快,幾乎隱匿於暮色中。

  越是著急,結果越是遲遲不現,白小碧手心滿是冷汗,既想要這場比試快點結束,又害怕結束,他既然帶了這麼多人來,分明早已有了安排,縱然溫海贏了,他就真的肯放二人走麼?

  正想著,忽然一道寒光朝她襲來。

  白小碧下意識後退。

  沒有習武的人,怎快得過別人的劍?所幸千鈞一髮之際,兩根手指伸來拈住了劍尖。

  白小碧面色卻更白,失聲:“師父當心!”

  話音未落就聽得一聲悶響,面前的人直直飛出,跌落懸崖!

  沒有喊叫,沒有動作,沒有反應,白小碧呆呆地站在原地,簡直不能相信眼前發生的事。

  一直不相信的人,到頭來卻為了救她而死!

  想哭,卻哭不出來。

  終於,她撲到崖邊。

  .

  黑衣女收了劍:“屬下適才趕到,擅自出手,請少主責罰。”

  葉夜心抬手制止她再說:“罷了,與你無關。”

  黑衣女看看崖邊的人:“她如何處置?”

  葉夜心沒有回答,上前兩步。

  察覺動靜,白小碧緩緩轉身:“李家壞了,我師父也再不會與你作對了,葉公子打算怎麼處置我?”她面無表情,看著他的眼睛,木然道:“是殺是放,不知我還有沒有可以利用的。”

  他沒有回答。

  怎麼處置,一切都是計劃好的,不會因任何人而手軟。

  初次遇見,不過是見她家破人亡,可愛可憐,所以習慣性施恩,再次接近,卻已帶了目的,因為她的命數。

  明明害怕得很,也要強撐著作出大義的模樣讓他先逃命,小丫頭的心思這般玲瓏有趣,他怎會看不出來她的小把戲,明明對他動了心、偏要嘴硬說成報恩,被他利用,被溫海利用,她都清楚,卻仍舊一心待二人,是個傻丫頭。

  他揮手讓眾黑衣人退開,輕輕嘆了口氣:“嚇到你了,過來跟我回去。”

  她卻全無半點欣喜之意,反倒笑起來:“還以為葉公子是可憐我,打算高抬貴手,原來是要帶回去留在身邊,繼續替你引那真正的辰時生人麼?”

  他沒有否認,語氣如往常那般遷就:“過來,我不會殺你。”

  她搖頭:“倘若我不跟你走呢?”

  他不說話了。

  意思很明顯,面前沒有別的選擇。

  望著那張臉,那張熟悉的臉,白曉碧搖頭,索性大膽地承認:“每回有事,救我的總是你,我是有點喜歡你,那又如何?現下利用我的是你,殺我師父的也是你,要抓我回去囚禁的也是你,是不是笑話我痴心妄想,有眼無珠?”

  他忍不住笑了,緩步上前:“來,跟我回去。”

  她沒有動:“回去把我關起來麼。”

  “怎麼會。”

  “我還能再信你?”

  他停住腳步,柔聲:“你如今只能信我,難道我對你不如他好?”

  “可到頭來救我的是他,你從頭到尾都是在利用我,利用我去幫你找那個辰時生人,”與其說是傷心,不如說是絕望,白曉碧將視線自他身上移開,“縱然你不笑話,我也要笑話自己,明明知道你不擇手段害人,還想要相信你,以為你至少有一分真心對我好,但如今,我不會再讓你利用,你們誰也別想再利用我。”

  “小丫頭!”葉夜心終於變色,飛身至崖邊。

  百丈懸崖,嵐氣隱隱,哪裡還有人影!

  手緩緩縮回,他看著崖下,沒說什麼。

  習慣利用的人,遇上個太傻的,居然也會有些不忍。

  萬萬想不到她有這樣的勇氣。

  黑衣女喚道:“少主。”

  他很快回神,轉身:“接到信了?”

  黑衣女猶豫了一下,道:“方才接到主公的信,其實少主大可不必擔心九王爺,當年九王爺是主公親手處死的。”見他表情並無變化,又道:“姓溫的留著終歸是麻煩,少主如此處置,倒也並無不妥之處。”

  “寫信告訴他老人家,可以起事了,”他不看她,轉向其餘人,淡淡道,“下去搜,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

  水從四面八方淹來,湧入耳鼻口,將她整個人都吞沒,強烈的窒息感襲來,胸腔極度憋悶,在死亡的邊緣,白曉碧才發現,死,並非如想像中那般輕鬆。她從未想到原來死亡如此可怕,來自肉體上的折磨,比絕望更加難以忍受,死之前竟要忍受這樣的痛苦!

  極度難受之下,她伸手亂抓亂舞。

  忽然間,右手抓住了什麼東西。

  粗糙的感覺,仿佛是樹根。

  經歷了這樣的折磨,求生的意志比任何時候都要堅定,或者說根本就是出於本能,她拼了命拽緊樹根想要爬上去,僅僅是為了上去呼吸一口新鮮空氣。

  只要上去,命就是自己的了。

  一隻手不知從何處伸來,死死抓住了她的左手臂,再也不放。

  那手的力氣太大,也很沉重,險些將她拽回水裡,對方似乎也在極力與急流對抗,掙扎求生。

  腦子裡已經沒有多餘的空間去思考什麼,窒息的感覺更加強烈,白曉碧此刻唯一的想法是,再也不要忍受這種溺水的折磨!

  雙手下意識抱緊那樹根,猶如抓著救命稻糙,死撐著不肯鬆手,她努力掙扎著想要浮出水面。

  突然,那樹根竟變得柔軟了,仿佛人的肌膚,居然還帶著溫度。

  白曉碧倏地睜眼。

  陰暗的山洞,嶙峋冷硬的岩石。

  沒有死!白曉碧翻身坐起來,猛然間覺得胃裡十分不適,不由嘔出幾口水。

  手,方才的手……

  她嚇得飛快轉臉看,這才發現身旁還躺著個人,縱然面色蒼白,雙目緊閉,挺直的鼻樑仍是氣勢不減。

  此刻她握住的,正是他的手,那手上還緊緊扣著合攏的摺扇。

  白曉碧沙啞著嗓子,試探性地喚他:“師父?”

  他仍舊一動不動。

  白曉碧很快反應過來,那手燙得慌,可見是還活著,於是欣喜萬分,慌忙去摸他的額頭,果然燙得可怕,一時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著急起來。

  他在發熱,再這麼下去不行,白曉碧索性將冰涼的手捂在他額上。

  感受到涼意,他微微動了動手指。

  面前這人一樣是在利用她,之所以有勇氣跟著跳下來,不可否認,有一半緣故是對那人的極度失望,要說心裡真正感激他,就是黑衣女那一劍刺來,他不顧安危抽身救她的時候,也算證實了那句“將來事情辦完,為師亦不會丟下徒兒不管”吧。

  儘管不救她,他同樣難以逃脫,然而被救的人總是會感動的。

  白曉碧發了會兒呆,才留意到耳畔有水聲,心想莫不是還在山門下,於是起身去洞外查看。

  洞口被糙木遮掩,光線昏昏,她本以為天要黑了,哪知出去才發現,外面陽光明媚,頂多午時剛過。

  寬闊的江面,水流不甚急,青龍湖影子也不見。

  看來他是怕那些人搜查,所以連夜帶她朝小江上遊走,逃到此處,傷勢發作,不支昏迷。

  那人怕是以為他們都葬身水底了吧。

  這種陰冷的地方不適合病人久住,他現在的情形十分不妙,應該儘快用藥才對,白曉碧留意著江上捕魚的船隻。

  巧論民食

  油燈芯壓得很低,貧寒人家是捨不得費許多燈油的,燈光里桌椅破舊,屋子雖小,卻已是這家人最好的房間,讓主人將它讓出來,白小碧原本有些過意不去,但如今溫海病中,實在不能將就,她開始慶幸自己有在懷中放銀子的習慣,錢不在多,只在巧,有時候小小一筆,對於別人來說已經很了不得。

  打聽之下得知,這裡距青龍湖有二十多里。

  負了傷,他竟還帶著她走了那麼遠。

  見識廣了,編造謊言已經不是難事,何況老漁夫全家十分淳樸善良,白小碧唯一擔心的是,葉夜心行事周密,必求萬無一失,不見二人屍體,定然會派高手查探,倘若真被找到,溫海必定難逃性命,如今只望他傷勢能儘快好轉,再另外尋個妥當的地方藏起來。

  床前柜子上擺著個土碗,盛著一大碗黑色藥汁。

  他雙唇緊閉,白小碧餵了許久,仍是半滴不進,全流在枕頭上,伸手一試,發現那額頭越來越燙,白小碧頓時大急,簡直又要哭起來。

  許久。

  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女孩子推門:“姐姐,藥都餵過了麼?”

  白小碧急忙擦擦嘴唇,過去將空碗遞給她:“好了,多謝你。”臉上熱辣辣的。

  又是餵藥,又是拿手帕浸了冷水敷,眼見天快亮,估摸著差不多了,白小碧才將就著趴在床頭睡了一兩個時辰,第二日清晨醒來,她第一件事就是去試溫海的額頭。

  溫海到底是習過武的人,雖然還未醒轉,熱卻退了許多,全身已不似昨日那般燙了。

  白小碧終於大大地鬆了口氣。

  女孩子熬了藥送進來。

  待她出去,白小碧緊緊閉了門,這一次餵藥容易得多,他甚至比昨日更加配合,一口一口盡數咽下,甚至在最後還……

  冰涼的唇似在回應,輕吮著她的唇。

  白小碧頭皮一麻,下意識離開。

  果然,溫海不知何時已睜開眼。

  白小碧嚇得連人帶碗跌落床前地上:“師父!”

  溫海面不改色,略抬上身,似要坐起。

  白小碧連忙爬起來,擱了碗,過去將他扶起來,拿過枕頭讓他倚著:“師父昨日一直昏迷著,總不肯吃藥,所以……”

  溫海道:“所以你就這樣餵?”

  白小碧窘得轉身:“我……拿碗出去洗了。”

  溫海拉住她:“此地不宜久留,須儘快離開。”

  .

  他二人的事暫且不說,此刻,遠在李家莊外山上,一名女子只顧掩面啼哭,旁邊老者望著懸崖,顯然也心神不定,時而重重地嘆氣。

  有人匆匆走來:“會主。”

  父女二人同時看向他。

  老者開口問:“怎樣?”

  那人垂首:“沿岸都找遍了,仍是尋不見,恐怕……”

  女子厲聲打斷他:“什麼恐怕!再去找!找到為止!”

  那麼高的懸崖,下面是那麼急的水流,或者二人屍首已經沖入湖中了,老者嘆了口氣,拍拍她的背:“罷了,一切自有定數,強求不得,否則總歸是一場空,原以為看不出他的命相,或許有些希望,想不到……”

  女子咬牙道:“我不信!沒找到就有希望。”說完又哭起來:“都怪爹,我早說了多派些人跟著他!”

  “不得任性!”老者呵斥她,繼而又哼了聲,“我早說他太年輕了些,既已成定局,可見是我們看錯了人,如今天心幫投靠吳王,我們若再不重新謀劃,全身而退就難了,將來天心幫上位……唉!”吳王行事狠毒,比當今皇上猶有過之,怎會輕易放過對手,將來惟有坐以待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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