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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終歸是個年輕男人,縱然有師父的身份,動不動就做出這般舉動,實是逾禮,白小碧隱約察覺不妥,慌著要縮回,哪知他握得太緊,無論如何也掙脫不了,頓時急道:“師父!”

  溫海不緊不慢道:“看看你的手相。”

  看手相?白小碧呆了片刻,漸漸地紅了臉,往常都是街上老先生看手相,從未見他顯露這本事,頓時提起興致:“原來師父也會看這個。”

  手指如春蔥,白皙細膩,溫海拿起來看了幾眼,贊道:“手如其人,怪道這麼巧。”

  白小碧覺得不對:“我的手相……好不好?”

  溫海斜眸:“手相好不好難說,陳三公子卻絕非你命里的好夫婿。”

  無緣無故又提到嫁人,白小碧便知他在逗自己了,氣恨不過,甩手:“你……你……”

  溫海道:“怎麼,要對師父不敬?”

  白小碧氣道:“師父不該作弄我!”

  溫海丟開她的手:“小徒弟還沒孝敬我幾年,這麼快就想嫁人了,我卻不答應。”

  聽他這麼說,白小碧既驚且喜:“真的?”顧不上計較方才那些戲謔,她斟酌道:“師父說的是,陳家固然好,但我還想多跟著師父幾年,長長見識。”

  溫海道:“跟著我就是為了長見識麼,我看不只見識長了,別的本事也很有長進。”

  白小碧赧然:“師父怎說這話。”

  溫海沒有解釋,移開話題:“昨日街上出事那戶人家,乃是屋宅位置不好,犯了厝角煞與反弓煞,叫他們搬走,或是請一面八卦鏡,即可化煞。”

  白小碧心中一動,試探:“師父白天對趙家人說的那番水和氣運的話,是誆他們的吧?”

  目中有光芒迅速划過,溫海盯著她片刻,一笑:“不那麼說,他們怎肯放水,時候不早,你早些睡。”言畢轉身朝門外走。

  眼見他出門離去,白小碧沉思。

  雨夜避難

  次日清晨,白小碧吃過早飯,去找溫海,發現溫海與沈青都不在房裡,正要跟下人打聽二人去向,卻見陳琪走來。

  未及矮身,陳琪已微笑道:“白姑娘不必多禮。”

  白小碧道:“三公子可知我表哥去了哪裡?”

  “像是與沈公子出去了,”陳琪停了停,忽然問,“那面鏡子白姑娘可還喜歡?”

  “鏡子?”白小碧假作疑惑,接著露出恍然之色,“房裡是有面鏡子,府里的東西自然比外頭的精緻多了,我看著很好。”

  見她記不得,陳琪有些失望,也沒有多解釋:“堪輿之術高深精妙,本朝天師正是名家,聖上十分敬重,我雖不懂這些,也很欽佩。”

  他這話明里是贊天師,實際是贊溫海,白小碧莞爾。

  陳琪道:“白姑娘也懂相地?”

  白小碧搖頭道:“我哪裡會,只因當初爹娘不在了,所以投靠表哥。”

  聽她身世淒涼,陳琪越發憐愛:“我看溫兄談吐不俗,頗有見地,又得沈家看重,發達之日不遠,將來入朝,我必求家兄力薦。”

  白小碧垂眸:“多謝三公子。”說到這裡,終究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我只擔心,做官比不得行走江湖,太險。”

  陳琪斂了笑,點頭:“人人都道做官好,卻不知其中污濁……陳琪當年入朝,只想著光宗耀祖,如今卻是步步謹慎,隨波逐流,想不到白姑娘竟有這番見地。”

  白小碧忍不住道:“美玉入濁流,奈何?”

  陳琪名字恰合了“美玉”之說,聞言不由轉臉看她。

  白小碧這才發現不妥,忙道:“是我信口雌黃,三公子別放心上。”

  陳琪反而笑了:“白姑娘果真這麼想,我很喜歡。”說完看看天色:“早起家父命我去拜會知縣大人,我先出去一趟,你若無趣,不妨去找二姐姐作伴。”

  白小碧謝過。

  陳琪再看她一眼,出門去了。

  .

  至午後,溫海與沈青還未回來,白小碧十分無聊,獨自走上街,街頭人來人往,遠遠的,那條巷子就顯得十分冷清,少有人進出,不知不覺行至這一帶,白小碧徘徊許久,始終沒有勇氣進去,何況找到他也不知該說什麼,只得慢慢往回走。

  前面人群中似有個熟悉的身影。

  這不是陳家二小姐麼,後面的該是她的貼身丫鬟吧,白小碧欲開口喚她,又怕大街上大呼小叫惹人笑話,於是加快腳步,誰知那二小姐似乎很匆忙的樣子,帶著丫鬟在前面走得飛快,追趕起來很是費力,轉過一條街,主僕二人竟鑽進一道不起眼的小門裡去了。

  白小碧跟進去,發現裡頭是做賣布生意的,布料很粗,幾個婦人圍在一處挑選,獨不見二小姐與丫鬟的影子,她連忙過去問掌柜:“方才進來的小姐呢?”

  掌柜正應付生意,隨口道:“你的說那小姐?像是去裡頭試衣裳了,這裡也裁做衣裳的。”

  堂堂陳家小姐竟然會在這種地方做衣裳?白小碧百思不得其解,就在此時,門“吱呀”一聲打開,那名貼身丫鬟低著頭從裡面走出來。

  白小碧正要招呼,卻聽見門內傳來低低的聲音:“還在河蚌口。”

  丫鬟快步就往外走。

  裡頭那位二小姐聲音不太對,這丫鬟身形倒很眼熟,白小碧仔細一瞧,險些沒驚叫出聲——這哪裡是什麼丫鬟,分明就是穿著丫鬟衣裳的二小姐!

  二小姐既已出來,裡頭的必定就是丫鬟了,她們換衣裳,是為了方便去河蚌口辦事?畢竟大家小姐不能獨自出城行走,白小碧警覺起來,前兩次范家與鄭家都壞在他們自己手裡,這回莫不是葉夜心又在借二小姐的手壞事?

  想到這,她顧不得什麼,飛快跑出門。

  巷子深深,開門的是個三十來歲的男人,見了她就笑道:“白姑娘是找葉公子吧,不巧他出去了。”

  雖是下人裝束,白小碧卻覺得他不太像尋常下人,奇怪:“你怎認得我?”

  下人笑道:“葉公子說了,若有姑娘找來,必是白姑娘,他怕小的怠慢,讓姑娘生氣,所以特意囑咐過。”

  白小碧赧然:“不知葉公子去了哪裡?”

  下人道:“午時就出城了。”

  二小姐出城,他也出城,未免太巧吧……白小碧越發驚疑,隨口說了兩句就告辭了。

  .

  河流寂寂,天色陰沉,對岸的蚌殼山依舊高高立於水畔,看上去更加生動,山地里的莊戶村民們正紛紛收工,三五成群延著大路回去。出了城,白小碧直奔這裡,卻已不見二小姐蹤影,看著那獨木橋,她咬咬牙,緩步踏了上去,走幾步便閉眼蹲下來歇一歇,還真順利過了河。

  面前是陡峭的兩片巨石坡,石fèng中生著些植物,根本不能攀登,唯一的辦法就是從後面連著的那座山爬上去。

  白小碧繞過山腳,果然見二小姐匆匆往後山樹林裡走,喜悅之下正要開口叫,誰知就在此時,一隻手從後面伸來捂住她的嘴。

  “小丫頭。”略帶責怪。

  聽出是他,白小碧一顆心總算落下。

  葉夜心放開她:“成日亂跑,都快成野丫頭了。”

  想不到在他眼裡竟成了“野丫頭”,白小碧窘得低頭打量。

  他忍不住笑了:“還沒吃過教訓?這麼晚了也敢出城。”

  白小碧想起正事,欲問他真相,又怕像上次那樣讓他心寒,於是吞吞吐吐道:“陳二小姐竟然換了丫鬟的衣裳出城,我怕出事,來看看。”

  葉夜心道:“你卻去不得。”

  白小碧誤解了他的意思:“你……真的要對付陳家?”

  葉夜心很快明白她的意思,笑得無奈:“二小姐出城卻不是見我,乃是去會君子,你說你去得去不得?”

  白小碧這回真傻了。

  葉夜心俯下臉:“她去會許家公子,小丫頭跑出來卻是要會誰?”

  白小碧總算明白緣故,臉通紅,不知道該說什麼,二小姐年紀輕輕便守寡,寂寞之下動心原不奇怪,只不過她沒想到大戶人家的公子小姐們也有這種事,私下相會,委實太大膽了。

  葉夜心道:“我跟著你,的確是為了找一個人,你師父他們也是,所以我對付誰,都不會害你,你還不放心?”

  白小碧垂首道:“我是相信葉公子的,可……”

  話沒說完,忽見那邊陳二小姐匆匆從樹林裡出來,面色似乎很不好,徑直過橋順原路回去了,片刻之後,又有一名年輕公子帶了兩個小僕從山上下來,也往城裡方向而去。

  葉夜心道:“看到了,還在懷疑我麼。”

  白小碧回神:“不論如何,葉公子別對陳家下重手好麼?”

  葉夜心道:“你師父那般高明,你還怕我動手?”

  “可我看……”白小碧欲言又止,半晌道,“陳三公子是好人,你要對付李家可以,別害陳家人的性命。”

  葉夜心道:“他好?”

  白小碧赧然:“我見他品行端正,待人又和氣,所以……”

  葉夜心含笑點頭:“你眼裡都是好人,只我是壞人,所以你不放心。”

  白小碧急道:“我不是這意思。”

  話音剛落,眼前忽然一花,葉夜心已帶著她後退了好幾步,但聞耳畔風聲划過,緊接著“叮叮”聲響,數支箭釘在了石上。

  白小碧嚇得臉色發白:“是誰!”

  數十條人影自石後躍出,皆面蒙黑巾。

  不及說話,數柄長劍已朝二人招呼過來。

  葉夜心帶著白小碧退開一丈,回身,只聽“啪”的一聲,手中摺扇展開,扇骨上竟生出數支長約一寸的慘碧色的利刃,一個蒙面人悶哼倒地,頸間鮮血噴出,抽搐不止。

  扇面依舊潔白,不沾半點血跡。

  從未見過他當面殺人,白小碧緊緊咬著唇,以免叫出聲。

  眨眼間,十來個蒙面人倒地。

  餘下的蒙面人未免驚駭,各自退開,緊跟著一陣箭雨襲來,箭尖都淬了劇毒。葉夜心帶了個完全不懂武功的白小碧,既要動手,又要護她,加上這些蒙面人都是特意派出來的高手,且人又多,要衝出去似乎顯得十分困難,一時被逼得往山上退。

  專程派出這麼多高手對付,可見那人一心要將自己二人置於死地,見他們圍上來,白小碧將心一橫:“葉公子先走,不必管我!”

  葉夜心借著糙木遮掩避開冷箭,聞言目光微動,攬著她的手不由鬆了些。

  白小碧其實也怕得慌,見狀臉色更白,微微顫抖,勉強笑道:“一個人死,總比兩個人死的好,葉公子快些走吧。”

  話音剛落,腰間就一緊,葉夜心忽然帶著她躍起,那些蒙面人發現動靜,迅速朝這邊追來。

  .

  山上雜糙叢生,林木高大,十分陰暗,對於逃亡者來說反而成了好事,數次起落,身後的追趕聲已遠了,二人落在一塊岩石後,葉夜心放下她,轉身打量四周環境。

  昏昏的天色里看不清他的臉,只聽他開口道:“恐怕他們會追來,你在這裡等,我過去引開他們。”

  白小碧拉住他:“葉公子。”

  葉夜心道:“我很快就回來。”

  白小碧搖頭:“葉公子救我這麼多次,這回走了也無妨的,我只是想……你當心些。”

  “要動我,沒那麼容易,”葉夜心笑著拍她的手,柔聲安慰,“我不會有事,你在這裡,不可亂跑。”

  目送他消失,白小碧藏身岩石後不敢動。

  等待本就讓時間變得漫長,短短的半個時辰,仿佛過去了一年,然而天都黑了,卻始終不見他的影子。

  遲遲不歸,會不會出意外了?

  白小碧焦急萬分,林間蟲鳴,耳畔不時有沙沙的聲音,不知是毒蟲還是野獸,驚得她出了身冷汗。

  天氣原不大好,夜裡竟下起了雨。

  雨點冰涼,打在身上,白小碧拉緊衣裳,十分著急,待要找個地方避雨,又恐他回來找不到,只得咬牙忍耐,四周漆黑不見五指,偶有風吹糙木,都疑作是那些人追來了,一顆心始終七上八下的,時而擔心葉夜心出事,時而又自我安慰,山這麼大,要搜尋也不容易,憑他的本事,躲藏應該很容易才對。

  雨越來越大,澆得身邊枝葉“沙沙”響,白小碧衣衫頭髮盡濕,然而焦急之下,她反倒不覺冷了。

  黑暗中,感覺有人靠近。

  是不是他?白小碧硬生生把叫聲吞回肚裡,屏住呼吸,對方不說話,她也蹲在那裡不敢作聲。

  那人在她身旁站了片刻,輕喚:“小丫頭。”

  懸在半空的心此刻終於落定,白小碧喜極:“葉公子!”

  葉夜心俯身拉她,發現她渾身濕透:“還在這兒,這麼大的雨,怎的不找個地方避一避?”

  白小碧這才覺得冷,聲音有點哆嗦:“天黑,我怕你找不到。”

  沉默。

  黑暗中傳來他含笑的聲音:“走遠了我自能尋找,怎會丟下你。”緊接著一雙手將她抱起:“那邊有個岩洞,正好避雨。”

  情真情假

  岩洞內沒有點火,漆黑的夜裡,火光太容易引人注意。

  外頭明明漆黑一片,然而方才他卻走得很平穩,白小碧忍不住問:“葉公子怎知這邊有岩洞,你看得見路麼?”

  葉夜心道:“眼睛看不見,耳朵可以聽。”

  沒有火就不能取暖,濕透的衣衫緊貼在身上,這岩洞仿佛很深,有一絲絲涼侵的風吹出來,白小碧實在冷得很,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接著便被他輕輕摟住,待要推拒,卻聽他低聲道:“淋了雨,再受涼就不好了,凡事都有例外,不必太拘泥於規矩,這裡除了你我,沒有人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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