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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夜心道:“左右無事,問問罷了。”

  .

  白小碧回到鄭府院子,正遇上賀起與小僕出來,原來賀起當時尋不見她,以為她自己先走了,哪知回來不見人,這才又要去找,如今見她自己回來,主僕都鬆了口氣,白小碧推說買東西耽擱,打聽之下,才知道溫海與沈青出去辦事未歸,於是謝過二人,自回房間吃飯。

  晚上溫海回來,白小碧覺得遇刺之事不能隱瞞,便一一說與了他,有意瞞去葉夜心相救一段,只說是被人瞧見,刺客嚇跑了。

  溫海靜靜聽她說完,竟沒多問,只訓了幾句天黑不該亂跑之類的話。

  白小碧試探:“師父有沒有什麼仇家?”

  溫海淡淡道:“江湖中人難免有仇家,不早了,你且回房歇息,明日再說。”

  這回的刺客不像是衝著自己的生辰來的,白小碧心裡還有許多疑問,可看他的樣子似乎不願再追查,只得退出來,回房自去尋思。

  她剛出門,黑衣人果然又出現。

  溫海道:“去查查。”

  黑衣人沒有離去,反而上前兩步,低聲道:“聽說傅小姐跑出來了,會不會是……”

  溫海皺眉:“果然是她,儘快告知會主。”

  黑衣人嗤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主人不過暫且借借他們正元會,他們還真以為憑著一幫江湖術士就能……”發覺失言,他忙改口:“屬下已送了信出去。”

  溫海沒有追究,片刻輕笑道:“刺客被人看見嚇跑了。”這謊說得也太不高明。

  黑衣人道:“她有事瞞著主人,只怕那姓葉的會出手,主人是不是防備著些。”

  “不妨,”溫海揮手,目中猶有淺笑,“果然沒找錯人呢,富貴未到身邊就有了侍衛,這麼多雙眼睛盯著,她還能出什麼事。”

  .

  數日下來,秘密籌劃的事得以落實,簡易的作坊與熔爐建好,炭木齊備,墳外圍都已用了石料加固,那批鐵也隨之運到,鄭公趁夜讓人搬入山上作坊內,沈青溫海賀起三人檢視過,確定沒有問題,便定下明日夜裡動工,在此期間,除了作坊外加派鄭公從衙門借來的守衛,三人也會輪流前來監督進度,以防出意外,當然這一切外人皆不知情。

  鄭公設宴,眾人難免都客氣一番。

  飲畢,鄭公放下酒杯,嘆氣:“該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便聽憑天意罷,當年地理先生指點,那裡需要葬入一名外姓人補足殘鼎,適逢親戚病故,家兄依地理先生所言,方有今日,然取巧得來的富貴安能長久?家兄早已料到今日,於這些事上也看得開,若天不助我鄭家,亦無怨。”

  眼見事情將成,孰料他竟出此不吉之語,沈青忍不住皺了下眉:“總是鎮國公命中大貴,否則取巧也是成不了的。何況還有句話叫‘事在人為’,我們只需以鐵汁加固,外面照原樣覆土,旁人是絕對看不出來的,任他再大的本領也難在一夜之間動手腳,鄭公平日裡只需多派人去察看便好了。”

  賀起亦道:“明晚我與沈兄弟親自監工,何需憂煩。”

  鄭公搖頭:“罪孽……”停住。

  賀起察覺到他的異常,立即問:“鄭公何出此言,莫非此事另有內情?”

  鄭公默然半晌,道:“家兄平生征戰沙場,殺人無數,就怕老天不肯饒恕我們鄭家這場罪孽。”

  賀起大笑:“行軍作戰哪有不死人的,照這麼說,賀某刀下殺的人也不少,可是罪孽深重。”

  沈青笑問:“賀大哥武藝超群,不知在營中任何職?”

  賀起擺手:“微不足道的小官,沒什麼好提的,喝酒,喝酒。”

  知道他不願說,鄭公忙拿話岔開:“沈小公子年紀輕輕便精通堪輿之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沈青笑道:“鄭公再誇我,我必定連菜也吃不下了,倒是貴府那位親戚,我想著他雖無名,卻死得其所,成就鎮國公平生大志,建功立業,也算於國有功,於貴府有恩,不如藉此機會替他立塊碑,鄭公的意思如何?”

  鄭公愣了下,緩緩搖頭:“老了,總記不得往常的事,這位親戚是外姓,與我們家原本走得遠,是無依無靠才投奔來的,家兄認得,老夫與他卻不甚熟,只記得他姓呂,名字竟不知曉。”

  眾人陪著嘆息一場,吃畢便各自散去。

  出門賀起先走,沈青與溫海落在後面。

  沈青低聲:“溫大哥怎麼看?”

  溫海道:“似有隱瞞。”

  “果然大哥也看出來了,”沈青想了片刻,道,“不論隱瞞了什麼,此地都不能不保,且不理它,待此事完後再說。”

  .

  今晚山上就要動工,男人都忙正事去了,白小碧最近沒事就進城幫忙買日常所需,當然都是白天,並且多與鄭家丫鬟們一起去,這日傍晚,她與兩個丫鬟正打算出城回府,忽然聽得背後有人叫喚,回身一看,原來是賀起的隨身小僕。

  白小碧四下瞧瞧,笑問:“怎的一個人,你們爺呢?”

  “爺正與一位朋友在喝酒,因嫌他們家的酒不好,要小的出來買,”小僕拿下巴指指懷中那壇酒,“我們爺才說起你呢,可巧就遇上了。”

  白小碧真奇怪了:“說我?”

  小僕笑嘻嘻:“我們爺正想找你,姑娘快跟我去吧。”

  白小碧為難:“這……不好吧,賀公子不是在陪朋友喝酒麼,我們也要回去了……”

  小僕道:“爺今晚也要回去辦事呢,姑娘先與我去看看吧,吃過飯和我們一起回去得了,我們爺說,這個朋友可以幫你的大忙。”

  幫大忙?自己有什麼事需要他幫的?白小碧越發聽不懂了,猶豫片刻,轉身與兩名丫鬟招呼過,便跟著小僕走了。

  轉過兩條街,有座高檔的酒家,生意興隆,樓下已經坐滿客人,小僕領著她上樓,走進一個房間。

  房間不算寬敞,光線很好,裡頭靠窗的桌子上擺著豐盛的酒菜,桌旁二人相談甚歡,其中一個玄衣墨帶,正是賀起。

  見有人進來,二人同時轉臉。

  對上那兩道溫柔的目光,白小碧意外,一時手足無措,開始後悔來這裡了。

  酒樓釋疑

  小僕過去放下酒罈,笑道:“爺還說白姑娘,可巧小的就遇見了。”

  賀起示意她坐,介紹:“這是我新結識的一位好兄弟,姓葉。”接著又笑看對面那人:“這就是我說的白姑娘了。”

  對面那人頷首,微笑依舊生動。

  白小碧萬萬想不到客人會是他,因怕被賀起主僕看出端倪,傳到溫海耳朵里,只得裝作不認識的模樣,硬著頭皮上前作禮,眼睛只看地面:“葉公子。”

  “這麼客氣。”尋常的客套話,卻透著一絲淡淡的失望。

  白小碧默不作聲。

  賀起吩咐小僕倒完酒,轉臉道:“坐吧坐吧,不必拘禮。”

  白小碧哪裡肯坐:“賀公子既有客,我還是先回去了。”

  賀起輕哼道:“心眼不少,連爺的主意也敢打,怎麼,不想找人了?”

  白小碧不解地看他。

  賀起道:“那日爺正想教訓姓何的小子,所以順帶幫你一回,但四美院那種地方是你去得的麼,若非爺放了話,不出事才怪。”

  原來他早就看出來了,白小碧驚訝又尷尬,漲紅了臉。

  賀起道:“看你平日行事謹慎,想是有不得已之處,我猜你必定在找什麼人,現下正好,這位葉兄認得四美院的人,你要找誰,不妨說個名字相貌,叫他替你找,今後再不可一個人進那種地方,叫溫兄知道罵你。”

  他原是一番好意,白小碧卻越發窘了,悄悄瞟旁邊的葉夜心,只見他正抿了嘴看著自己,頓時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

  賀起是直慡人,當她不好意思:“怕什麼,你既不想讓溫兄知道,我不說就是。”

  白小碧支吾:“我那日已找過了,裡頭並沒有。”

  賀起盯著她:“果真?”

  白小碧只想快些離開,索性抬臉迎上他的目光:“恍惚看見有幾分相似,誰知進去瞧,竟不是,多謝賀公子好意,我先回去了。”

  “慢著,”賀起叫住她,“天這麼晚,若出事,我難與溫兄交待,你先留下來隨便吃些,再喝幾杯與我一道回去。”

  脫身不得,白小碧沒辦法,過去坐下,男女同桌吃飯本不合規矩,但賀起二人並不介意,很快小僕就吩咐夥計多加了副碗筷。

  賀起與葉夜心邊喝邊聊,議論的無非是當今朝廷江湖大事,白小碧這才留意到,二人面前沒有酒杯,竟是用的大碗,原來賀起平日過的是營里生活,生性豪邁,嫌小杯不能盡興,葉夜心也不推辭,亦用大碗陪飲,正投了他的脾氣。

  看他一碗接一碗地喝,全不顧及身份,優雅公子的模樣蕩然無存,偏生還半點不覺粗魯,白小碧實在忍不住低頭一笑,暗暗疑惑,他們兩個怎麼會認識的?

  再抬眼,正好對上那雙眼睛,裡頭儘是瞭然的笑意,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

  白小碧迅速移開視線。

  半壇酒下肚,賀起微醺,嘆息:“能臣良將又如何,就算是鎮國公他老人家,出生入死,到頭來還遭猜忌……”意識到失言,他適時閉了嘴,端起酒飲干。

  葉夜心示意小僕退開,提起酒罈,替他斟滿酒:“賀兄何出此言,世上之事難說得很,英雄何愁無用武之地。”

  賀起連道“說得好”,再喝兩杯忽然起身:“失陪下。”說完就朝門外走,旁邊的小僕也跟著出去了。

  房間裡只剩下兩個人,他緩緩擱了酒碗,輕微的響聲似乎撞在白小碧心上。再次單獨與他相處,感受到那兩道溫柔的目光,白小碧越發慌起來,竟生出逃離的意思,匆匆站起身:“我也去看看……”

  手被他按住。

  如同燙著一般,白小碧下意識飛快縮回手,站得遠遠的。

  他嘆了口氣:“賀兄是去方便,你也要去麼?”

  方便?白小碧大為尷尬,不知道該走,還是該坐回去。

  眨眼間,他已站在了面前,手中摺扇抬起她的下巴:“小丫頭又在鬧什麼脾氣,今日我並沒用桂花香。”

  一來是煩躁,二來是怕被賀起看見,白小碧急得後退:“葉公子……自重。”

  他面不改色逼近:“怎的記起這話?”

  身後便是牆,白小碧退無可退,頓時漲紅了臉,若真要說“自重”,早在以前就該拒絕他了,如今手也拉過抱也抱過,突然說這個,難怪他覺得好笑。

  雙手撐住她兩側的牆,他低頭看著她:“小丫頭,你在生我的氣?”

  淡淡的酒香傳來,並不令人反感,只不過這姿勢太過曖昧也太過放肆,使他整個人看上去一點也不溫柔,霸道得很,白小碧被圈在臂間,後背緊貼牆壁,儘量離他遠些,委屈得幾乎哭出來,然而想到在他跟前哭一定又惹笑話,忙又把眼淚生生逼回去,怒目瞪著他,不肯示弱。

  看著她憤怒的模樣,他反倒笑了,聲音軟柔下來:“我哪裡不對,惹你生氣,你說出來,我都依你好不好?”

  白小碧原打算下一刻就大罵他一通的,誰知他會突然這麼說,頓時也找不到理由發脾氣了——他究竟哪點惹自己生氣,事實上還真的不清楚,非親非故,能限制對方的行為麼。

  “不說也罷,”他直了身,重新拉起她的手,“可是你這麼無緣無故發脾氣,又不理我,我豈非冤枉?”

  這回白小碧沒有抗拒,任他拉到桌邊坐下。

  他夾了塊肉放入她碗內,擱下筷子:“生氣可以,卻不能總不理我,更不能不吃東西。”

  白小碧悶得慌,終於低聲問:“你不打算回去找香香姑娘了嗎?”

  他愕然,失笑:“這很重要?”

  白小碧紅著臉:“你不是很喜歡她嗎,現在又喜歡海雲姑娘,好象……太無情了。”

  他看著她點頭:“你是因為這個生氣?”

  白小碧咬唇。

  他忍俊不禁:“她們既是青樓出身,客人自然不只我一個,她們喜歡的是客人的銀子,男人找她們也只是無事消遣罷了。”

  白小碧不能理解。

  他指指酒罈:“就像喝酒,我可以隨便找個不討厭的人陪著,跟賀兄,跟別人,那不叫喜歡。”再次用摺扇抬起她的臉:“小丫頭還沒嫁人,倒會胡思亂想。”

  白小碧趕緊掙開臉,怒視他:“別拿我當那些姑娘取笑!”

  他搖頭:“我從沒拿你當她們。”

  漆黑明亮的眼睛裡沒有半點調侃之色,他說得極其認真,白小碧雖然很窘,心頭卻莫名高興了,想到先前街上那兩人說的“去海雲那裡吃酒”,於是點頭:“是了,那裡面可以喝酒。”

  他笑而不語。

  意識到不應當過分關注這些事情,白小碧閉了嘴,垂眸看面前的碟子,可巧正在此時,賀起與小僕走進來。

  葉夜心道:“賀兄去這麼久,莫是在想法子躲酒?”

  賀起拎過剩的半壇酒看了看,大笑:“好酒量!我服輸就是。”說完將桌上兩隻碗倒滿,端起自己那碗一飲而盡:“今晚兄弟還有些事要辦,不得喝醉,待事情辦完,將來再與葉兄一醉。”

  葉夜心也不勉強,四人下樓在門口道別,白小碧自跟著賀起主僕出城回鄭府。

  .

  深夜,山坳中火光亮起,工匠們在作坊里外忙碌,外圍除了有從衙門調來的數名帶刀衙役,還多出了十來個黑衣人,卻是沈青不知從哪兒雇來的保鏢。頭一天動工的日子尤其重要,計劃是沈青與賀起親自帶人連夜監守,溫海入夜趕來查看,白小碧早有心見識,便也纏著跟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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