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金還來看得入神,仿佛那些酒都是自己喝了,心中也升起朦朧的醉意。
.
看小朋友喝酒是享受,但小朋友喝醉又是另一回事了。
待金還來發現不對勁,已來不及。
“好喝,我還要喝!”小丫頭趴在他身上,伸手搶酒壺。
小丫頭愛喝酒,酒量卻實在不大,金還來頭疼了,將她從身上掀開,卻見她歪歪倒倒坐不穩,只得讓她重新躺回自己懷中,心裡叫苦,本教主不過吃你幾塊糕而已,卻白白讓你吃了兩回豆腐,賠了。
他嘆了口氣,拍拍她的臉:“喂,小丫頭,小丫頭?靈靈?”
邱靈靈勉強睜眼,抬臉不解地望著他,靈活的大眼睛已變得迷離。
金還來問:“你家住在哪裡,我送你回去?”
也不知聽懂沒聽懂,邱靈靈只是“唔”了聲,一臉迷茫。
看她這副模樣,再問估計也是徒勞,金還來無奈,心裡尋思,既然她認出了這酒,那方才偷酒的地方應該就是她家,如今也只好快些送她回去。
他伸手想要扶她起來,哪知低頭之間,卻見到一副令人心悸的畫面。
恬靜的臉迎著月光,眼帘低垂,可以清晰地看見長睫投下的陰影,微微顫動,唇邊猶掛著一抹甜甜的笑。
金還來竟然走神了。
嬌小的身體雖稚嫩,卻發育良好,已呈現出清晰美妙的曲線,雪白光滑的手臂露在衫外,吹彈可破,那麼柔弱纖細,緩緩在他身上摸索,直待她尋到一個舒適的姿勢,這才停止動作,安靜地抱著他睡去。
金還來忽然覺得喉嚨發乾。
不要吧,人家只是個十四歲的小姑娘,雖然有的女孩子這年紀也差不多可以進行某些活動,但金大爺是堂堂千手教教主,魅力無邊,一擲千金,美人一笑,怎麼能做出趁人之危這種沒品的事?本身就是個賊王,他可不想前頭再加上採花兩個字,而且面前還是朵沒開的花。
懷中身體又動了動,柔軟,溫暖,帶著甜香味。
這是小朋友,小孩兒啊!金還來努力維持最後的風度,無奈身體的反應騙不了人,只得咬牙切齒,抱著她站起來,暗自慶幸懷中人沒醒,才幾天不見女人,居然就飢不擇食,對這么小的丫頭也能動歪心思,你他媽腦子有毛病,不正常吧!
快些把小丫頭送回去,再找地方解決生理需求要緊。
.
金還來發誓今後再不送小丫頭酒喝了,幸好最後她總算記得房間在哪,否則還真要出麻煩,被丟到床上,小丫頭竟抱著他的手臂不肯放,無奈之下,金還來只得答應第二天的“約會”,才哄得她乖乖睡去。
堂堂教主豈能失信?被小朋友纏上,金還來心情倒也不壞。
至少,日子不那麼寂寞無聊。
“你有翅膀嗎?”摸他的背。
“我是人,怎會有翅膀?”
“可我昨晚夢見你會飛,抱著我飛回去了。”小丫頭迷惑。
金還來大笑。
就這樣,白天睡覺練功,晚上處理完教中事務,除了偶爾需要解決生理問題,空閒時間都拿去陪伴小朋友,兩三個月下來,過得倒還挺愜意。
直到有一日,啞仆托著支金羽毛來找他。
“這麼久不見,老傢伙還記得我。”
.
山後的退身谷,是歷代教主功成身退的清修之地,當初金四海建成此谷,為防止外人擅入,特地請精通奇門的好友幫忙設下了一道陣法,只有新任教主才知道進去的路。
金還來剛進門,就聽見熟悉的風聲,立即下意識掠起躲避。
一旦新教主即位,老教主便不再管事,這是千手教的規矩,也是為了防止禍起蕭牆的事發生,所以用熟悉的方式打過招呼之後,金越並沒問他教中情況。
金還來坐到蒲團上,將金羽毛丟還:“找我什麼事?”
金越開門見山:“你知道,我們千手教歷代教主都去過京城。”
金還來笑:“偷皇帝老兒的東西?”
金越點頭:“既是教主,自然要顯些本事,好讓大家服氣,這已成了千手教的規矩。”
“非去不可?”
“對。”
去京城走一趟也好,金還來道:“你要我偷什麼寶貝?”
金越道:“不過隨手取件罷了,越貼身越好。”
金還來嘆氣:“龍袍上的金扣子都被你老人家偷了,還有什麼更帖身的,莫非要把皇帝老兒的衣裳剝下來?”
見他提起這事,金越也有些得意,不過很快又搖頭:“以你的功夫,騙過那些大內侍衛也不是難事,此行算不上兇險,但你須記著,我們千手教之所以能屢次進出皇宮,也有朝廷不予計較的緣故在裡頭,朝廷與千手教交好,這層意思雖未明說,可彼此心裡都清楚,所以凡事不能太過。”
金還來點頭:“原來是請朝廷幫忙做戲給別人瞧。”
金越罵:“混小子!這戲也是要做真的,皇帝老兒雖不計較,但你若功夫太差驚動大內侍衛,哼哼,只怕將來腦袋就要掛城頭上了。”
金還來道:“你老人家豈不是後繼無人?”
“所以你最好活著回來,”金越瞪他一眼,又神秘地笑,“其實我千手教歷代教主都神通廣大,進出皇宮也是顯真本事,有個秘密連皇帝老兒都不知道,金鑾殿中間那塊匾,歷代教主光顧之後,都會在它背後留下名字,你這番可莫要忘了。”
還要簽名?金還來笑:“知道,我明日就動身。”
.
相處兩三個月,護法壇主們總算摸清了些新教主的脾氣,也熟悉了“治罪”的口頭禪,都安心不少,逐漸恢復往常的辦事效率,金還來回到教中,交代完這兩個月的事務,正要去和“小朋友”道別,便有舵主呈上來一面拜貼,說是手下人接的。
金還來打開看畢,皺眉:“‘半月露’?此毒陰寒狠辣,應該早就絕跡了,想不到如今這世上竟然還有。”
聽到“半月露”三個字,階下眾人皆露出忿忿之色。
錢護法尹飛上前:“屬下斗膽,敢問教主,可是有人想求‘半月露’的解藥?”
金還來不答。
銀護法鄭嬌嬌上前,恨聲道:“教主,萬萬不能應他!”
金還來不置可否:“他怎知我千手教能解‘半月露’?”
尹飛冷笑:“老教主親口說過,‘半月露’天下只有千手教教主能解,一年前此人就求過老教主解毒,老教主沒答應,此人惱羞之下口出狂言,說要剷平我教,只因他武功高強,年紀又輕,老教主才不與他計較。”
切,根本不會解,怎麼敢答應?老傢伙牛皮吹得不小,他要能解“半月露”,我金還來這輩子就不碰毒了。
金還來既好笑又驚異:“中了‘半月露’,竟能活到現在?”
尹飛也疑惑:“此事說也奇怪,普通人中了‘半月露’,頂多只能活半個月,也不知他用了什麼法子,想必是近日聽到教主新即位的消息,這才又找上門來。”
金還來道:“此人名頭不小,若能結交,也不是壞事。”
玉護法華雲峰忙道:“教主不知,此人當初出道一年,就砍了我教中三十三隻手,還讓帶話回來,罵我千手教徒都是窮困下作的……”
金還來打斷他:“窮困下作?”
尹飛道:“正是,此人實在可惡至極!”
金還來冷笑,將帖子一丟:“如此,你就回他,說本教主沒空理會。”
眾人大喜:“教主英明!”
.
夜半小溪,兩道人影坐在大石頭上。
“你要去的地方很遠嗎?”
“是。”
邱靈靈默默垂頭,想了半日,才低聲問:“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小丫頭是捨不得?金還來微笑,心裡多了些暖意:“三個月,三個月後的十五,我在這兒等你。”
邱靈靈這才高興了些:“真的?”
“但你不能再一個人跑出來。”
“好。”
有了被人時刻記掛的感覺,金還來往石頭上躺下,心情很不錯。
邱靈靈坐在旁邊,托著臉看了他半日,突然道:“你現在能偷到錢了嗎?”
金還來點頭:“能,我有錢了。”
她“哦”了聲:“那……你教我偷好不好?”
金還來倒吸一口冷氣,“忽”地坐起來:“什麼?”
她輕輕道:“你能教我做小偷嗎?”
這世上誰會吃飽了沒事想做小偷?小丫頭有家有親人,吃穿不愁,居然生出這種想法,腦子沒壞吧?金還來大為震撼,老天明鑑,我金還來絕對沒有帶壞小朋友,也沒向她作過任何形式的宣傳,沒向她灌輸過任何不良思想啊!
“為什麼想做小偷?”嚴肅。
“做小偷可以偷到錢啊,我想要錢……”喃喃的。
“你想要錢?”想暈。
“恩。”
小財迷?金還來正色:“不行。”
邱靈靈撇嘴,鬱郁地不說話了,眉間似有愁色。
金還來站起身:“起來,我帶你飛回去。”
“飛?”邱靈靈果然亮起眼睛,歪著臉,不可置信,“你真的有翅膀?”
金還來大笑,一把將她撈過,飛身而起,披風張開,仿佛一隻滑行的黑色大蝙蝠,從溪邊樹林上空平平掠過。
邱靈靈驚訝地看著身下晃過的樹梢,好一會兒才回過神,歡呼:“原來你真的會飛!”
金還來道:“當然,待我回來,就飛去找你。”
邱靈靈想了想:“你這麼厲害,當初怎麼會偷不到東西?”
金還來強迫自己承認:“因為我很差勁。”
“小偷都會飛嗎?”
“是吧。”
“那我還是想做小偷。”
“……”
抬眼遠眺,月華千里,群山靜臥,金還來沉默。
不,永遠都不要。
.
第二日一早,金還來便起程趕往京城。
接下來三個月時間,不快也不慢,皇宮戒備雖森嚴,但金還來也不是等閒之輩,很快就順利進去取得了玉帶上的一粒珍珠,留下字條,並在匾後簽下了大名,事情果然和金越說的一樣,只要不驚動大內侍衛,皇帝也沒有太過追究,倒是千手教新教主入宮盜寶的事迅速流傳開,江湖市井,金還來大名遠揚。
京城熱鬧繁華,更是聲色犬馬之地,任務完成,金還來索性多作逗留,往來青樓,揮金如土,很快成了京城第一名jì的入幕之賓,直到三個月期限滿,才起程返回,臨走時留贈美人一支價值不菲的紫金簫。
離開的日子裡,教中倒也沒出什麼大事,四大護法以及四方壇主舵主早已聽到教主大顯神通的消息,皆踴躍興奮,齊齊上來稱賀,為他設筵洗塵,直鬧了兩天。
然而金還來卻發現,他的“小朋友”不見了。
十五,十六,在溪邊等了足足兩夜,都沒見邱靈靈的影子,他竟有點失望,也有點擔心,莫非她夜裡出來的事被家人發現了?或者記錯日子?又或者,她已經搬家了?
說到底,她始終只是個小丫頭,這麼久不見,也許早已經將他這個“大朋友”忘記了吧。
隱約有種被拋棄的感覺,金還來知道“小朋友”住的地方,卻沒有去找。
呵,忘了也好。
小丫頭願意親近他,皆因她生性單純,沒念過書,只知道他是個可憐的“最差勁”的小偷,卻並不知道這個“賊”字所包含的意義。雖然千手教大名遠揚,江湖上人人敬畏,地位非同小可,然而在這些尋常百姓的眼裡,什麼輕功暗器,全是說書人編的胡話,他們就只是一群高明的“賊”而已。
兩個世界,兩種生活,天差地遠,她絕不可能一直這麼陪伴他,將來她總會長大,總會嫁人生子,可怕的是,她總會知道那個“賊”字,而她的“大朋友”是個賊王。
金還來不願看到那一天。
所以,讓她忘記吧。
千金不意買重逢
“本座早已說過,不准再插手江家的事,”金還來往椅子上坐下,看著跪在地上的傅壇主,笑問,“這又是怎麼回事?”
四大護法皆不作聲。
他轉向錢護法尹飛:“尹護法?”
尹飛頗有些為難,其實派人監視江家,並非傅壇主一個人的主意,四大護法的支持都在裡頭,本想來個先斬後奏,探出寶貝的下落,卻不料教主回來就知道了。
仔細在心底掂量了一下,他硬著頭皮回稟:“教主息怒,其實傅壇主也是為本教著想,江家《白日驚風劍譜》和那件寶貝委實幹系重大,與其落入別人手中,不如我們千手教……”
金還來笑著打斷他:“依你說,他是做得好,有功了?”
話說到這分上,尹飛再不識相,也知道教主很不滿,哪裡還敢點頭:“傅壇主擅自行事,這……自然是……這……”
金還來又打斷他:“既有罪,該作何處置?”
尹飛鎮定,垂首:“屬下不敢貿然行事,還請教主定奪。”
金還來摸摸扶手,懶懶道:“都拿本座的話當放屁,怎麼定奪?”
眾人沉默。
他看著尹飛笑:“本座說過,若有人敢再插手江家的事,一律由尹護法處置,如今尹護法也不記得了?”
尹飛不敢答話。
金還來想了想,坐直身子:“若隨便判個罪,料你們也不服,不如就照教規來吧。”他轉向財護法岳一平:“違抗教主之令,該當何罪?”